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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豐亨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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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足足有數里長。

  在無數的震天歡呼聲中。

  天啟皇帝一路行了一兩里路的時候。

  內心的激動已經無法言表了。

  倒是后頭的百官,眼見這里的軍民百姓們,一個個振臂歡呼,耳邊聽到萬歲聲不絕。

  他們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那宜陽郡王朱肅汾,更是臉色驟變。

  進城之前,大家還覺得朱肅汾的話聽著頗有幾分‘意思’,大家甚至的被嚇出一身冷汗。

  可現在卻發現……這人就是二球,于是大家都很自覺地離他遠一些。

  朱肅汾的臉色更糟糕,在他看來……這一定是刁民們玩的花樣,可是……令朱肅汾所擔心害怕的是,陛下只怕要著這些刁民的道了。

  現在他是舉步維艱,每走一步,都好像是在上刑場一樣。

  其他幾個郡王和跟著一起來狀告的富戶、宦官們的感受,更是宛如過街老鼠一般。

  等到行至一處街角的時候。

  在這里,天啟皇帝卻見著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們各自穿著青衣,挎著書包在此列隊等候。

  見是孩子……自然沒有安全的隱患。

  這數百個孩子迎面而來,為首的一個,只有七八歲大,走路搖搖晃晃的,活似公鴨一般。尤其是挎著的書包,吊在身上,框里哐當的樣子。

  他走至天啟皇帝的面前,身子頓了頓。

  天啟皇帝好奇地看著這半大的孩子。

  半大的孩子則是恭謹地朝他行了個禮。

  倒是很有一點大人的模樣。

  天啟皇帝便笑了。

  此時歡呼聲漸漸小了一些。

  便聽這孩子道:“縣學生員楊舍,見過陛下。”

  天啟皇帝大樂,對左右道:“你們看,不是都說這封丘縣里教授一些壞人心術的東西嗎?沒了四書五經,便不曉得君君臣臣了?可是朕看他們卻是彬彬有禮,不照樣是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嗎?”

  提出了這個疑問。

  后頭的宜陽郡王朱肅汾已躲到人堆里去了。

  百官們則是面面相覷。

  他們再如何,總不至于當著一個孩子的面,說這孩子無君無父吧。

  在尷尬的沉默之后,天啟皇帝決定摸一摸這孩子的腦袋,表示一下親切。

  只是手還沒給伸出來。

  便聽這叫楊舍的孩子道:“聽說陛下要來封丘,學生與同窗們很高興,因而與許多同窗一道,繪制了一張畫,需要獻給陛下。”

  孩子起初是很靦腆的,這已是縣學里膽子最大的孩子了,可即便如此,楊舍說話還是有些磕磕巴巴。

  天啟皇帝隨和地笑著道:“哈哈,朕這輩子,不知多少人給朕送孝敬,今日卻是最出奇,竟是一群孩子要給朕送禮。”

  其實他不知道,這里頭本質上是一種心理攻勢。

  在后世,孩子是天真無邪的,而在這個時代,所謂人之初性本善。

  因而……尋常意義而言,孩子就是純潔無暇的代名詞。

  安排孩子來獻禮,也是管邵寧有苦衷。

  在縣里的財政,每一筆賬都有數,不是說拿就拿的,若是以縣里的名義送禮,你得送多大的禮才夠呢?

  這個可是皇帝啊,人家什么世面沒見過?

  禮送的輕了,不好。

  送的重了,那么多重才算重?

  身為皇帝,皇宮里的奇珍異寶自是不少,可能你搜羅了奇珍來,在天啟皇帝眼里,也不過是尋常的東西,看也不多看一眼。

  可孩子獻禮就顯然不同了……

  送的禮價格再低廉,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這可謂是別出心裁了。

  天啟皇帝背著手,果然,在此刻,他饒有興趣,樂呵呵地道:“噢?還有禮,是一幅畫嗎?是什么畫?”

  這叫楊舍的孩子便極認真地道:“此畫名叫:豐亨豫大!”

  一聽豐亨豫大四字,天啟皇帝還沒怎樣,君臣們的臉色就驟變了!

  這個詞,可不是能隨便拿出來的。

  從字面上,這豐亨豫大的意思是:富足興盛的太平安樂景象。

  理論上,你可以將豐亨豫大四字,與太平盛世直接掛鉤。

  當然,這四個字一般人不太常用。

  根本問題就在于,原本這四字乃是宋徽宗趙佶自詡的,他自認為在自己治下,天下太平,山河似錦,百姓們安樂,因而便一直以豐亨豫大而自詡。

  現在這群孩子,竟要送一幅叫豐亨豫大的畫來給皇帝,這固然是稱贊皇帝是圣君,在他的治理之下,天下太平,百姓安樂。

  可某種意義而言,因為和宋徽宗這昏君有關,反而可能會有其他的歧義。

  而天啟皇帝此時,腦子里則是開始腦補起來,已經能想象出這一幅畫的樣子了,十有八九,不是《萬里江山圖》,就是《清明山河圖》這般的樣子。

  只是這樣的繪畫,宮廷畫師們的產量很高。

  并沒什么稀奇的。

  不過天啟皇帝此時心情很好,依舊興趣盎然,喜滋滋地道:“噢?取來朕看看。”

  這楊舍,居然當真是‘取’。

  大家還以為一定是大畫作。

  既是大畫作,少不得得有兩個人將畫卷卷起,而后將這巨幅的畫像用兩個人力,慢慢展開來。

  可楊舍卻直接翻開了自己的書包的搭扣,開始在書包里掏。

  天啟皇帝:“……”

  群臣聽說是畫,此時雖然內心里五味雜陳,卻也好奇心起,紛紛湊上來。

  緊接著……楊舍掏出了一疊紙。

  天啟皇帝:“……”

  楊舍開始將這一疊紙慢慢的展開。

  而后……一個比兩本書大的一些的畫便展露在了天啟皇帝的面前。

  天啟皇帝定睛一看,嚯……好家伙……

  后頭百官們,都禁不住倒吸冷氣,眼珠子卻都直了。

  噗……

  有人沒憋住,直接噴笑出聲。

  張靜一在一旁,也禁不住為這充斥了靈魂的畫作而……想要笑出來。

  當然,他要忍住。

  天啟皇帝看著這畫,老半天走不動道。

  只見這畫里的右上角,是一個橢圓形的玩意……通俗來理解……這應該是一個太陽。

  而畫的底部,則是一根根從畫紙上‘長’出來的潦草‘毛發’,當然,這肯定不是毛發,若是仔細去揣摩和理解的畫,這應該是青草吧。

  這畫作顯然不是用毛筆繪制的,而是用炭筆。

  除了天上的太陽,還有地上的‘青草’之外,在這太陽當空之下,青草之上,則是十幾個人。

  其中最顯赫的人物……天啟皇帝悲劇地發現……這極有可能就是他這個皇帝。

  而他是什么樣子呢?

  大大的一個炭筆所繪制的橢圓腦袋……

  橢圓腦袋上,有三根豎起來的毛,天啟皇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腦殼上的發髻,朕頭上何時是三根毛?

  不只如此,橢圓的腦袋上,自然還有眼睛、鼻子和耳朵。

  最鮮明的是那嘴巴。

  嘴巴好像是裂開的,這畫上的小人,就好像笑的上邊半個腦袋都要掉了。

  眼睛則是畸形一般,如銅鈴一般,占據了將近一半的腦袋。

  鼻子……怎么看著像豬鼻子?

  最為畸形的,則是身體。

  這身體瘦的就只有一根柴禾,然后從身體里,分叉出了兩手指,兩只腳。

  天啟皇帝為啥會認出這個人就是自己呢?

  因為很明顯,這個畸形的像個怪物一般的畫中人,那些靈魂畫師們仿佛生怕不知道這個人是他這個皇帝似的,于是特意在這個人身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皇帝’兩個字,而且還能貼心的在皇帝兩個字下頭用炭筆繪了一個箭頭,箭頭的方向,便是這個頭上三根毛,眼睛有銅鈴大,豬鼻子,嘴巴咧著露出兩個大門牙的家伙。

  天啟皇帝臉皮再厚,此時也忍不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后頭百官此時都放松了心情,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朱由檢也不禁莞爾。

  當然,畫中除了這個豎起三個毛皇帝之外,邊上還有一群小人。

  小人們長的也和這三根毛豎起的家伙們差不多,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同樣的畫風,同樣的味道。

  他們如火柴一般細的手,連接了一起,三根毛的皇帝,與其他的小人們手拉著手,圍成了一個圓圈。

  畫中的每一個人,都在咧嘴大笑。

  ‘他們’一起在草地上,頂著橢圓形的太陽,圍成一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跳舞。

  天啟皇帝此時,眼珠子都要瞪得如畫中的人那樣,有銅鈴一般大了,幾乎要脫口而出:“這不是朕。”

  可是,看著楊舍那天真無邪的模樣,天啟皇帝終歸心軟了,這句話,最后自是沒有說出口。

  這個叫楊舍的孩子,則是指了指手拉著畫中三毛皇帝的另一個小人,這個小人除了比畫中的三毛皇帝要小一圈之外,最大的特征是他只有兩根毛。

  楊舍道:“陛下,這個是我……”,看了天啟皇帝一眼,手指一動,又解釋道:“這個是陛下……”

  他媽的,這就是豐亨豫大!

  天啟皇帝的臉抽搐著,猛地,眼眶微微一紅,一下子感覺到了自己鼻里很濕潤,于是抽了抽鼻子,鼻翼微微扇動,突然想哭。

  這畫……很可笑。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大受感動,有一種催人落淚的感覺。

  待會兒要去打疫苗,爭取會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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