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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恭迎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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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流寇。

  流寇就是絕不會輕易去硬碰硬。

  碰到了尋常的官軍,能把對方的腦漿都打出來。

  可一旦遇到了硬茬,便絕不會戀戰。

  現在撤走,肯定是不安全的。

  等天黑一些,便可趁著夜色立即逃亡。

  當然,撤也得有一個撤的章法。

  “天色暗淡之后,尋幾只羊,綁了……再找幾個銅鼓,讓這羊不停的在銅鼓上踢打,要讓這鼓聲敲起來。絕不可讓城中之人以為我們撤走,免得他們追擊。”

  “除此之外,再多點一些篝火,作勢要攻城的樣子,留下一部分弟兄,給他們一些馬,讓他們在城外喊殺,先讓婦孺撤走,等婦孺走的差不多后,咱們再走不遲。”

  很顯然,在這方面,張三兒是個有經驗的人。

  畢竟他們破城和搶糧很有經驗,可說起撤退,卻也是經驗豐富。

  雖然官府將流寇視為洪水猛獸,說他們如何沒有人性。

  可實際上,他們不過是一群實在活不下去的農民,只是求活而已。

  張三兒安排婦孺先走,未必是他有多少仁慈之心,只是要帶這么大的隊伍,要有人跟從自己,就必須先善待婦孺,保證婦孺的安全,男人們才會安心。

  如若不然,連家小都保護不了,誰愿意跟你干?

  張三兒吩咐完了,隨即便出了帳子,遠遠眺望著遠處那城池的輪廓,不禁露出了可惜之色:“可惜,實在可惜啊……”

  他雖嘆著可惜,但是絕不會拖泥帶水。

  畢竟,這天下可破之城多不勝數,并不缺這么一個,而讓自己去冒天大的風險,這就不值當了。

  天色漸漸暗淡之后,城外頭開始發出了喊殺聲,緊接著,許多的篝火點起來,自城樓上眺望,好像漫天的星辰。

  本是對城外的流寇不放在眼里的人,此時也不由自主地開始擔心起來。

  以至于煙花柳巷,也開始門可羅雀起來。

  起初的時候,人們輕蔑的罵該死的賊來了,便定要將他們殺干凈。

  再到后來,人們小聲議論流寇不會當真入城吧。

  而如今,聽到了喊殺,越來越多人開始議論著闖軍若是攻城,憑借城墻,可以堅守多久。

  畢竟歌舞升平久了,流寇們離得遠還好,現如今,真的感覺越來越近,彼此的距離不過是一墻之隔,心中的信心也就慢慢的流失了。

  聽到了喊殺之后,信王朱由檢連忙召文武來見。

  外頭隱隱的喊殺,讓朱由檢心里一下子沒了底氣。

  許多文臣也開始變得有些慌張起來。

  朱由檢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環視了一圈,卻是先問王文之:“子言,城防如何?”

  王文之下意識地先看一眼溫體仁。

  溫體仁一副落魄的樣子,顯然……他的良知好像在譴責自己。

  王文之倒是一副淡定的樣子,道:“殿下放心,將士們如今士氣大振,都指望殺賊立功。”

  朱由檢道:“如此甚好。”

  他欣慰地笑了笑,可隨即,卻又哭了:“孤王自幼讀書,遍覽古之賢王的事跡,無一不是節儉愛人,從而成王業。今日孤王就藩于此,不敢希圖大位,只是祖宗基業,竟至這樣的地步,若不奮發除賊,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今日孤王皆賴諸卿助朕,定要剿滅群賊,保全祖宗山河……”

  說到這里,朱由檢哽咽,又開始啜泣起來。

  朱由檢這一哭。

  許多人都不免觸景生情,紛紛啜泣。

  那溫體仁也忍不住流淚不止,連忙道:“殿下賢明,請殿下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文之只覺得有淚水要盈滿自己的眼眶,深吸了一口氣,不使淚水奪眶而出。

  哭過之后,朱由檢抖擻精神:“孤王將此城,都托付給諸卿了,大家共同勠力,與亂臣賊子,一決雌雄。”

  眾人紛紛稱是,而后大家才各自散去忙活。

  溫體仁便和王文之出了王府。

  王文之的眼里還含著淚,一步一回頭,頗有幾分不舍。

  溫體仁便嘆了口氣道:“子言,你我要做罪人了。”

  王文之念及朱由檢對自己的信任和好處,似有幾分猶豫,忍不住道:“恩府,我們還開城門迎闖軍嗎?”

  溫體仁又忍不住流淚下來,擦拭了眼淚,才道:“當然要迎,你沒見那些人已經生畏了嗎?你我不開門,其他人便開。就算今日這宮中的人不開,你下頭的那些丘八,你能摸清楚他們的心思嗎?子言啊,大丈夫當斷則斷,否則反受其亂,你速去城門處準備吧。到了時候,便開城門,屆時為師與你會合。”

  王文之不禁問:“恩府哪里去?”

  溫體仁道:“當然是繡旗。”

  繡旗?

  王文之恍然大悟。

  對,要迎闖軍入城,當然要換旗子……

  二人又說了幾句,便各自辭別。

  外頭依舊還是喊殺如雷,緊接著,又傳出了鼓聲,那咚咚咚的鼓聲,早已讓人心生膽寒。

  溫體仁急急忙忙地回了自家府邸,此時的溫家里,女眷早已繡出了數十面大旗。

  溫體仁對這旌旗格外的看重,甚至生怕有什么疏失,一面面的親自檢查。

  他的二兒子溫侃在一旁看著,也忍不住的湊了上來,站在父親身邊,看著那些旌旗,嬉皮笑臉地道:“父親,這旗上為何繡闖將張的字樣?”

  溫體仁看了二兒子一眼,隨即淡淡地道:“這張三兒,只知其姓,不知其真實姓名,本來為父是想繡闖王二字,但是又恐令張三兒將軍僭越了闖王,因此只好以闖將代稱……你注意瞧,闖將二字,用的是黑線,而這個‘張’字,老夫卻用的乃是明黃絲線,你道這是為何?”

  溫侃搖頭表示不懂。

  溫體仁便道:“流寇……不,闖軍內部,咱們也不知其中的底細,所以,既然咱們不得不稱張三兒為闖將,但是又恐唐突了他,若是此人一向不服闖王,早有他志,而我等卻只稱其為將,惹來他的不喜呢?”

  溫侃恍然大悟地道:“所以用明黃針線,繡了他的姓氏,表示對其尊崇。”

  溫體仁頷首點頭:“正是此理,兒啊,待會兒,老夫來擬降表,你在旁看著,等降表寫好,旗也掛好,你便隨老夫一道去迎張三兒……規矩你要懂,千萬不可得罪了張三兒,如若不然,咱們溫家便要遭滅頂之災了。”

  溫侃訝異道:“兒子也去?”

  “你當然要去。”溫體仁想了想道:“到了這個份上,若是不降,這區區歸德,能守幾日?哎……當初就不該跟著信王來此。否則,何至于從賊呢?可既要從賊,便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你我父子,當然要一起去迎闖將入城,禮數定要周到。”

  頓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便又道:“還有,你請來的戲班子,里頭可有姿容不錯的女子嗎?挑幾個來,到時獻給闖將。”

  溫侃點頭,連忙道:“兒子知道了。”

  當下,溫體仁問了問時辰,距離開城門的時間還有一些時候,便連忙去了書齋,用心地寫下了一份熱情洋溢的降表。

  隨即,又讓人張羅著將旌旗預備好,挑選了溫家的數十個親信,便領著人,朝著城門處去。

  城門這里,王文之早已預備好了。

  軍將之中,早有數十個心腹武官得到了消息,又各自挑選了一些士卒,守住了城門。

  原先約定好的時間還未到,外頭的喊殺聲卻是漸漸的弱了。

  不過鼓聲依舊如雷一般。

  這說明外頭的張三兒等闖軍,似乎早就準備好入城了,所以才懶得喊殺。

  溫體仁在城樓處,深深地看了王文之一眼,認真地道:“子言,等到開了城門,你與老夫一道出城。我等迎了闖將……到時再做定奪。”

  王文之朝溫體仁行了個禮:“恩府……”

  他顯得有些激動,渾身都微微顫抖,嘆了口氣道:“未來是什么前程,誰也不知,只是你我師生二人,只怕要禍福與共了。”

  溫體仁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動容地道:“雖不能同生,卻可同死,福禍與共。”

  “預備著,準備將旗子換下來吧。”

  “這么早?”

  溫體仁點頭道:“時候也快了,此時不換,更待何時呢?這里的軍將,都是你的心腹,我們守住了城門,就算有人想來阻止,只要城門一開,外頭瞬時千百闖軍進來,誰敢造次?有張三兒將軍在,沒有妨礙的。”

  王文之點點頭。

  這城中其實沒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他們了。

  于是王文之朝一個軍將使了個眼色。

  沒一會,城樓上的旗幟便替換了下來。

  “時候快到了,開城門!”

  溫體仁說著,吩咐了一聲,隨即走到了城樓下的門洞前。

  等城門張開,他便急速地走出了門洞。

  只見外頭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遠處的篝火還發出亮光。

  溫體仁卻并不在乎這些,而是噗通一下,便跪在了門洞的一側,深深地低下頭顱,擺出五體投地的模樣。

  他的兒子溫侃便也有樣學樣地隨著他跪下。

  王文之則帶著軍將,跪于對面的道旁。

  別罵不合理,都是歷史上發生過的類似事件,只能說現實比小說還荒誕。

  等下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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