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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天威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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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文英乃是副將。

  官職不低。

  位列總兵官之下,算起來,已是整個遼東有數的高級武官了。

  現他這般的人,在這遼東也是跺跺腳能讓地皮顫一顫的人物。

  何況,每一個副將之后,鬼知道背后人家巴結上了什么人物,這背后至少有個巡撫,說不定,人家與某個尚書關系匪淺也不一定。

  更不必說,往往副將之下,都有自己的幾營兵馬,也有自己的家丁。

  而像張文英,平日里空餉吃的不少,可武官雖然空餉吃的多,養起家丁卻是不含糊的。

  家奴在遼東就是財富,家奴越多,財富就越大,畢竟武力是可以變現的。

  這張文英便有家丁七百多人!

  七百多個家奴,而且個個都被他養得膀大腰圓,都是與他唇齒相依的人。

  像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輕易殺的,因為一殺,就可能出亂子。

  這就好像歷史上的袁崇煥斬殺了毛文龍一樣,毛文龍是總兵官,他這一死,于是整個東江鎮立即瓦解!

  許多當初跟著毛文龍的人立即投了建奴,這些人甚至一度成為入關的主力軍馬,譬如赫赫有名的耿靜忠、尚可喜、孔有德人等。

  也就是說,袁崇煥誅殺毛文龍,直接就給建奴人貢獻了三個功高,以至于可以位列王爵之人,至于其他因為毛文龍死后而降了建奴,為建奴立下赫赫功勞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由此可見,破壞力之大。

  朝廷之所以對于遼東的這些總兵官和副將們有所忌憚,其實也是有原因的,這些人盤根錯節,下頭有太多仰仗他們生存的人。

  你一旦將人貿然殺了,其余之人就算編入其他的軍馬,也難以駕馭,何況他們自己也已離心離德,畢竟無論調去哪里,在他們心中,自己終究不是對方的嫡系,還有什么前途可言?

  而在遼東這地方,你若是在軍中沒有一個靠山,就意味著每一次沖鋒陷陣,都是你去送死,而每一次邀功領賞,你都得靠邊站著。

  這等人身依附的關系一旦變成了習慣,這些在遼東經營了這么多年的軍頭們,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不能輕易去碰的人物,尤其是在大敵當前。

  而那張文英,起初以為只是嚇一嚇他而已,因而口里叫著冤枉,倒還不至恐懼。

  直到他如死狗一般地被人拖拽著出了大帳。

  外頭早有幾個刀斧手在此候著,接下來人如死豬一般的捆起來,按在長條凳上,只一個腦袋懸空在凳子外。

  而后,那虎背熊腰的刀斧手直接舉起了利斧。

  這時候,張文英才發現這不是開玩笑了,這是真的要命……

  于是他驚得臉色煞白地連忙慘呼:“救命,救命啊……我……我……饒我這一命,我冤枉啊……袁公,滿總兵……”

  利斧直接剁下,那腦袋便如開瓢的瓜一般,生生與身體分離,孤零零地滾落在地。

  他的聲音已戛然而止。

  很快,有人提著他的腦袋進來,道:“陛下,恩師……張文英伏誅。”

  天啟皇帝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瞇著眼,依舊坐在那里紋絲不動,對此像是無動于衷。

  張靜一倒是點點頭道:“懸在營外,立即傳書本地衛,抄家拿人,不可走漏風聲,也不得有誤!”

  “喏。”

  此時……這大帳里彌漫的,卻是刺骨的寒意。

  袁崇煥萬萬沒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這張文英平日里頗受他的器重,乃是遼東軍中的一員大將,如今……一聲號令,便人頭落地了。

  他再也淡定不下來了,內心頓時惶恐起來,副將如此,他這個巡撫,難道不是難辭其咎嗎?

  他忙道:“陛下,陛下……臣萬死。”

  那滿桂也已嚇得面如土色,此時竟已不敢直視天啟皇帝了。

  天啟皇帝依然保持沉默,對于這些文臣武將們的請罪,充耳不聞。

  他施施然地端起了跟前的茶盞,慢吞吞地喝茶,帳中只有他揭開茶蓋和吹著茶沫的聲音。

  張靜一又道:“參將劉龍,張建義,游擊將軍王信,趙燁……”

  他面無表情地報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只是此時,卻沒有人敢回應了。

  被點到名的人,要嘛是屁滾尿流,要嘛……便是直接昏厥過去。

  緊接著,生員們開始一一辨認,直接將人拖了出去。

  這時候,一聲聲的慘呼,在這大帳之外此起彼伏起來。

  “陛下……陛下……”袁崇煥這時……哪里還有半分封疆大吏的威嚴,神色驚恐,伏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地道:“臣……萬死,萬死……臣不該隱瞞陛下啊……”

  天啟皇帝只淡淡地道:“不要急,你的事,可以慢慢地說,賬總是要一筆一筆地算的……”

  袁崇煥萬念俱焚,惶恐地道:“臣……臣……”

  天啟皇帝笑了笑,今日這笑,卻顯得氣定神閑,很是輕松:“卿家不是說,怪罪遼東諸將,會引來人心浮動,會讓大家伙兒寒心嗎?朕今日不但要怪罪,還要殺人!不只一個人,還要禍及他們的家人,朕倒是很想看看,他們是怎么離心離德,又怎么讓這遼東人心浮動,更會造成什么樣的亂子。”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才又道:“若是當真出了什么亂子,那就來好了,朕殺得了建奴,還殺不了你們這些叛臣嗎?爾等與那皇太極相比如何?”

  皇太極就被押在帳外頭,見這天啟皇帝命人拉著一個又一個人來殺,這帳中天啟皇帝的語氣,竟還輕松自在,就像是這殺人乃是家常便飯一般,連眼睛都不需要眨一眨。

  此時,皇太極的內心也變得陰沉沉起來,他陡然發現,這大明天子,并沒有他此前想的這樣簡單。

  可當他聽到那句爾等與皇太極相比如何,皇太極頓時覺得心口發堵。

  扎心了……

  天啟皇帝的聲音這時又響了起來:“你們要作亂,就作亂吧!花了朕這么多的錢糧,朕每每在想,你們到底是明軍,還是那建奴的人,即便是建奴,他們雖也攻城略地,卻不會吃朕的血,啃朕的肉。朕與其養著你們這群廢物,倒不如索性壯士斷腕。”

  “袁卿家不是說,你們要離心離德嗎?離心離德也很好,但可以去投建奴,且看建奴是否養得起你們,你們若是也能在建奴那里,每年花費四五百萬兩紋銀,能吃他們幾百萬石糧,能吃那建奴人的空餉,這也算是為我大明立下赫赫功勞了,等將來朕犁庭掃穴,將這建奴人鏟干凈了,說不準朕還要記你們的大功呢!這功勞,可比你們在寧遠和錦州龜縮在城中,為朕守邊要高得多,朕一個個都要賞賜你們。”

  張靜一:“……”

  張靜一在一旁,不禁無語,這話說的,好像大明現在養著一群豬一樣。

  那袁崇煥等人聽到這里,可謂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只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去了。

  天啟皇帝則繼續道:“朕還就實話告訴你們,朕還真不打算將今年和明年的餉銀和軍糧給你們了,你們不是養不起兵,這養兵的錢糧都在你們自己的私庫里呢,朕呢,一個個的抄,且看看,諸卿平日里叫窮,見識一下你們到底有多少銀子,藏著多少糧,蓄養了多少的私兵?朕要知道,朕的錢糧都花去了哪里!”

  說到這里,天啟皇帝又是震怒:“為了籌措這些錢糧,朕派太監到各地鎮守,去收取礦稅。這關內之人,個個將朕恨得牙癢癢,說朕與他們爭利。為了喂飽你們,朕加遼餉,逼迫著多少百姓山窮水盡,個個罵朕是昏君。朕在關內做昏君,換來你們在此快活嗎?”

  “朕就實言相告吧,這樣的好日子到頭了,你們一個個,要嘛挖地三尺,將朕的錢糧吐出來,要嘛……就去建奴那里,朕會讓皇太極修書一封,為你們舉薦,你們拿著皇太極的書信,去見那建奴人,順道兒,也代朕傳一句話,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他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袁崇煥已是五內俱焚,世上哪里還有逼著自己人去投敵的。

  這是什么,這是奇恥大辱啊。

  作為封疆大吏,遼東巡撫,這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嗎?

  他叩首,此時哽咽著道:“陛下……陛下,臣死罪…臣與建奴,不共戴天,臣在遼東多年,身無寸功,實在愧對陛下……”

  天啟皇帝沒有絲毫動容的樣子,只是道:“想死還不容易嗎?可要活,卻難得很!你對遼東,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你若當真還想改正,那么……就給朕做一件事吧。”

  袁崇煥越發覺得天啟皇帝天威難測,此時只有誠惶誠恐,他其實更害怕天啟皇帝發現他與皇太極通了書信,要知道,這些事,他根本沒有奏報。

  因而,袁崇煥此時只有戰戰兢兢地道:“請陛下示下。”

  “殺人。”天啟皇帝冷著臉,目光如冰,一字一句地道:“替朕殺人,你不殺,朕就殺你,并誅你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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