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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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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句王公也是如此,真如晴天霹靂,讓王爍一時之間羞憤難當。

  他所羞憤的是,張進瘋了。

  居然直接朝著自己一通痛斥。

  要知道,當初的張進,聽了自己的話,還是如癡如醉,滿口叫好。

  這……是怎么了?

  這完全不符合邏輯。

  可是震驚的,又何止是王爍呢?

  一旁的幾個清流,個個面色沉了下來,按照傳統,他們是不能輸的,這不是面子問題,而是任何一次清流們高舉了正義的旗幟,就從沒有輸過的道理。

  張靜一在一旁坐著,越聽越是有趣,他忍不住想,都聽說過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可現在細細思來,卻發現這話若是再進階,就是不怕流氓,就怕張進這樣具有東林思想的讀書人,成了軍校的生員。

  因為清流這一套,張進比誰都明白,東林那一套理論,他也比誰都了然于胸,這樣的反水……簡直就是暴擊。

  張國紀坐在一旁,錯愕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便是魏忠賢,此時面帶笑容,端起了酒杯,小小抿了一口,可眼里也掩飾不住喜色。

  天啟皇帝眼睛已朝向了這邊,他依舊是不露聲色,卻顯得淡定自然的樣子。

  朱由檢的臉色可就不好看了,心里也和他的臉色差不多,陰沉沉的。

  “張進,你這是什么話?”王爍勃然大怒,因為張進挑釁了他的威嚴,論耍嘴皮子,他從沒有輸過。

  “肺腑之詞。”張進怡然自得,依舊坐的筆挺,可渾身上下,都有一種銳氣。

  王爍瞅著張進,嘴角微微抽了抽,冷冷道。

  “你怎的變成了這個樣子,你從進來的時候,老夫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你穿一身這樣的衣衫,斯文掃地。你……你這般的大吃大喝,形似饕餮,哪里有半分讀書人的樣子!”

  這是王爍最擅長的。

  當自己被人不客氣的反駁,與其和人糾纏,不如直接進行人身攻擊,而這種手法,其實也導致了東林書院的悲劇。

  當初的魏黨和東林黨,起初的斗口還在天啟皇帝的可容忍范圍之內,直到東林們直接開啟地圖炮,將魏忠賢和魏忠賢的黨羽,包括了天啟皇帝,進行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抹黑。

  雖然魏忠賢這些人渾身都是黑點,但是你制造各種魏忠賢入宮之前欠了一屁股債,大街上和人斗毆,當場割掉自己JJ,然后入宮。或者天啟皇帝其實喜歡男人,還和客氏有某些不清楚的關系。

  這種純粹是將人往死里黑的路數,雖說獲得了嘴皮子上的勝利,但是這些人似乎忘了一件事,無論是天啟皇帝還是魏忠賢為首的廠衛系統,手里可是掌著兵的,他們愿意跟你斗嘴,差不多也就得了,千萬別人身攻擊,因為他們把你惹急了,你至多只是陰陽怪氣,可你把他們惹急了,那就是徹底拋棄了大家墨守的成規,等于是提醒人家,該動刀子了。

  可斗嘴的最終奧義,其實就是人身攻擊,不人身攻擊,那還斗什么呢?

  王爍這番話,意思就是,張進你已經不配做讀書人了,你丟了讀書人的臉。

  此言一出……

  大家已能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殺氣。

  張進微笑,居然不以為意,他現在……似乎未必就將這一層曾以為神圣的光環放在眼里,可王爍這番話,還是讓他失望,他以為自己和王爍講理,王爍會和自己爭辯一二,若是如此,至少大家還光明磊落,或許能在爭辯之中,彼此受益。

  而現在,張進心里只有一種說不出的失望,他隨即似笑非笑地道:“不錯,斯文掃地,這話……沒有錯。”

  說著,他點點頭:“我穿著這樣的衣衫,就不再是讀書了,是否在王公眼里,讀書人便是一定要綸巾儒衫,只重衣冠,而不重實際呢?”

  王爍正要開口。

  張進卻言辭更加凌厲:“說我吃相不好,而王公到現在……這一桌的美味佳肴,其實也沒動幾下筷子,對吧。”

  “君子食無求飽……”

  “不,不對。”

  張進語氣更加的不善,透著幾分冷意。

  “君子食無求飽,但是從不會糟踐糧食。可是王公呢?王公口口聲聲說,要躬修力踐,卻四體不勤。口口聲聲說,要為民請命,卻又五谷不分。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王公知道,這可能是尋常百姓,一年,乃至數年的辛苦嗎?他們供養著我們,而這些民脂民膏,變成了這些雞鴨魚肉,擱在這里,王公是個斯文人,每日玉食,還說什么食無求飽?糟蹋糧食便是糟蹋糧食,只會空談便只會空談,多說……何益?”

  “你……”王爍氣得面色發白。

  張進不會給對方機會,因為他總是很大聲。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是王公,要為民請命,要躬修力踐的也是王公,糟蹋糧食的是王公,口口聲聲,要行仁政的還是王公,那么學生想要請教,現今百姓困苦,他們終日勞作,卻不能飽食,王公可有什么高見,可以填飽他們的肚子嗎?”

  王爍真是羞愧到了極點,因為這些話,處處都是戳著他的心窩子去的,此時張進反詰,他一時慌亂,想了老半天,才蹦出一句話:“減稅賦,輕徭役……”

  張進笑了:“王公此言,倒是很有道理,減稅賦,輕徭役……嗯,這確實是仁政,可朝廷要遼餉,要治理天下,就非要有賦稅和徭役不可,減少了百姓們的稅賦和徭役,用什么彌補呢?”

  這……才是根本。

  王爍:“……”

  張進道:“王公來補足不足如何?就說這一桌酒菜,王公但凡少糟踐一點,再如王公平日里……那華美的衣衫,若是少穿幾件。還有王公家里的妻妾……若是……”

  王爍一聽,勃然大怒,好好端端的,你說我妻妾做什么?

  他拍案而起,怒斥道。

  “一派胡言,你簡直就是一派胡言,張進,你瘋了,你瘋了,你變成這般樣子,令我痛心疾首,我……老夫不和你做口舌之辯,你……你……欺師滅祖。”

  張進原本是對王爍依舊抱有好感的,其實根本沒想過最后會和王爍撕破臉到這樣的程度。

  他只是隱隱覺得,王爍說的東西,有些不對,是以進行反駁。

  結果……

  一時沒憋住,直接攪了個天翻地覆。

  此時他才下意識到了什么,驀然回首,這才察覺,自己不知不覺的,站在了李定國這些人的立場去了。

  他雖然口里還一再說,李定國這些人是粗鄙的武夫,可在軍校中,潛移默化,其實早已和李定國和軍校中的人產生了同情。

  這種共情,才是他面對王爍袖手空談,再聯想到李定國的妹子活活餓死。

  想到王爍在此,雙手不沾陽春水,口里卻喊愛民,再聯想到那因為一場暴雨,而毀壞了幾畝地,那欲哭無淚的農戶。

  王爍舉手投足的‘高雅’,再沒有引起張進內心的推崇,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反感,這種反感源于內心深處,今日終是不免爆發出來。

  他微微一笑,眉宇輕輕一挑,冷淡地看著王爍:“欺師滅祖,這是什么話呢?”

  “你當初讀的可是顧先生的書,這難道不是……”

  張進搖搖頭:“我乃東林軍校的生員,我的恩師,乃是姓張,‘諱’靜一,何來的欺師滅祖……好啦,口舌之爭,沒有意義,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

  他坐直,再無二話。

  張靜一……

  那么個粗人……

  王爍氣的跳腳,看向張靜一那邊。

  張靜一怒道:“看我做什么。”

  這聲音就很兇了,我張靜一可屬衛,你還想跟我做口舌之爭,問問我的刀答應不答應?

  一時間……王爍只覺得自己斯文掃地,想要找人去爭辯,可大家都默不做聲,這令他羞怒交加。

  于是,恨恨坐下。

  天啟皇帝禁不住笑了起來,他看向信王朱由檢:“張進……很有趣。”

  信王朱由檢尷尬一笑,卻不吱聲了。

  王爍還在低聲道:“可笑,真是可笑……”

  可惜這些話,打在了棉花上,因為張進再不理他了。

  王爍又晃腦袋,流露出不滿的樣子,咕噥道:“好好的一個讀書人,不學好,如今……卻也……”

  有人拍案。

  王爍嚇了一跳。

  抬頭看去。

  卻見一人站起,露出不悅之色,卻是沖著他來的。

  這人……

  戶部尚書李起元。

  李起元怒視著自己,更讓王爍摸不著頭腦。

  李起元也算是清流,而且素來和姓張的不對付。

  他這是……

  李起元怒道:“王爍,你能不能少說幾句,什么不學好,這話……老夫就不愛聽了,我看張進學的很好,反而是你,到了現在竟還在此強辯,不覺得可笑嗎?”

  又是震驚四座!

  眾人面面相覷,一臉不解地看著彼此,似乎不明白這一刻發生了什么。

  王爍更是震驚,他錯愕地瞪大眼睛,抿著嘴角,欲言又止。

  今天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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