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尾誠一和土屋直也仔細分析了當前的形勢。
兩人一致判斷,周長柳應該即將被戴春風派往沈陽,收拾沈陽軍統戰的爛攤子。
并且極可能是最近就要動身。
松尾誠一和土屋直也對視了一眼,兩人隨之都移開了視線,屋子里一陣沉默。
“是現在動手?還是放周長柳去沈陽?”松尾誠一打破了沉默。
從穩妥性來講,重慶是常凱申政權的陪都,是軍統局本部所在地,在重慶動手,顯然是要冒著巨大的危險的。
即便是能順利撬開周長柳的嘴巴,獲取他們想要的情報,但是,他們這個潛伏小組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而放周長柳去沈陽,則更加穩妥一些。
他們已經掌握了周長柳的情況,周長柳的相貌被掌握,沈陽那邊動手就相對簡單,幾乎可以說是手拿把掐了。
但是,問題就來了。
在重慶動手,頭等功勞是他們這個潛伏小組的。
沈陽那邊他們頂多是次等功勞,若是沈陽那邊心黑一些的話,他們的功勞還會被進一步弱化。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兩人也都想到這一點,這也正是松尾誠一和土屋直也一時沉默的原因。
“我們這個引蛇出洞,逼迫他們快些動手的計劃是有漏洞的。”齊伍拍了拍腦門,有些煩躁的說道。
“齊主任是說,他們可能會選擇放我去沈陽,在沈陽那邊動手?”喬春桃思索片刻,他立刻明白齊伍的意思了。
“是的。”齊伍點了點頭,“你和日本人長期在一線交手,你認為這伙敵人會做出哪一種選擇。”
“我個人依然傾向于他們會在重慶動手。”喬春桃說道。
“說說。”
“他們舍不得到手的功勞。”喬春桃言簡意賅說道。
“有道理。”齊伍略略思索,點了點頭。
“你后天就走,我會安排毛福林給你送來船票。”齊伍說道。
“明白。”喬春桃點了點頭。
毛福林實際上對于很多情況都不清楚,只要不告訴他內情,安排毛福林送船票,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還有,楊二寶多次去陶記糧油店。”齊伍說道,“這個陶記糧油店很可能就是他們的一個據點。”
“糧油店的東家查過了。”齊伍將一份文件遞給喬春桃。
喬春桃雙手接過,仔細看。
陶記糧油店的東家叫陶潤,此人是重慶本地人,這輩子都沒有出川,可以說從履歷來看,陶潤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如果這個陶潤真的有問題。”喬春桃表情嚴肅,“倭人圖謀我華夏之心,由來日久啊。”
“毛福林今天去了猴子壩。”松尾誠一對土屋直也說道。
“知道他去做什么的嗎?”松尾誠一問道。
“應該是去送船票的。”土屋直也思索著,說道,“今天毛瞬交給毛福林一個文件袋,文件袋的繩子沒有系好,毛福林走在路上,里面的東西灑落,盡管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我還是看到了。”
說完,他陷入了沉默中。
“行動吧。”松尾誠一一咬牙,說道。
土屋直也沒有說話,他還在猶豫。
“我說,行動。”松尾誠一面色陰沉,說道,“就在他們去碼頭的路上動手,正好把他們全家一起拿下。”
“我是好不容易才打入羅家灣十九號的。”土屋直也沉聲道。
“那又怎樣?”松尾誠一看著土屋直也,“在羅家灣那地方,你每天都如履薄冰吧。”
他看著土屋直也,繼續說道,“這是立下大功的好機會,此次行動成功之后,你會成為英雄。”
“并且。”松尾誠一的眼中仿若散發光芒,“即便是你暴露了,正好可以撤離。”
土屋直也的臉色連連變化。
“土屋君,你可以成為英雄,回到國內……”松尾誠一說道。
土屋直也看著松尾誠一,他承認,他被松尾誠一的這番話說服了。
“行動必須保證萬無一失。”他對松尾誠一說道。
兩日后。
喬春桃將一柄勃朗寧手槍遞給夏小穎,“一旦有情況,你帶著孩子躲好。”
“嗯。”夏小穎接過手槍,點了點頭。
然后,她看了看搖籃椅上睡著的孩子,眼眶突然有些泛紅。
作為一名戰士,她無懼戰斗,也早就有為國家犧牲的準備。
但是,她還是一名母親。
“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喬春桃伸手攬住了妻子,“如果敵人出現,只會是他們的末日。”
“敵人會行動嗎?”夏小穎問道。
“說不好。”喬春桃搖了搖頭,“不過,直覺告訴我,他們會動手的。”
“放心。”喬春桃寬慰妻子說道,“活著的我們,對于敵人才有價值,他們的目標是劫人,而不是殺戮。”
喬春桃拎著皮箱,上了一輛黃包車。
夏小穎抱著孩子,上了另外一輛黃包車。
喬春桃的目光和夏小穎所上黃包車的車夫對視了一眼,后者點了點頭。
“走吧。”喬春桃對自己上的黃包車的車夫說道。
“敵人今天應該會行動。”黃包車夫雷洋說道,“楊二寶今天請假了,說是得了傷風。”
“好兆頭。”喬春桃微微點頭,說道。
好兆頭?
雷洋笑了,這位長官說話真有意思。
他們的目的地是朝天門碼頭。
“這位先生。”雷洋說道,“前面再過兩條街就是朝天門碼頭了。”
喬春桃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了喧囂聲。
“抓賊啊,搶東西了。”一個女人尖叫著,拼命追趕一個小偷。
有路人見狀,幫忙抓小偷,而小偷一路逃跑,撞翻了沿途的挑擔,還把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婆推倒在地,一時間路上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小偷一路朝著黃包車這邊跑來。
似乎是慌不擇路,直接朝著黃包車撞過來。
雷洋‘嚇得’連忙拉著車子要躲避,卻是終究沒有能夠避開。
“別動。”追趕小偷的眾人圍上來,對著小偷拳打腳踢,這個時候,幾個人將黃包車圍住,一個人掏出短槍,槍口對準了喬春桃。
“你們要做什么?”喬春桃‘強裝鎮定’,喝問道。
“周長柳,周站長。”中田潤三郎冷冷說道,“你最好乖乖跟我下車,不然的話,尊夫人和令郎的安全,我可不敢保證。”
“你們是什么人?”喬春桃被對方直接道出身份,臉色大變。
“下車。”中田潤三郎說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聲槍響。
真田新太郎捂著胸口,不敢置信的看著剛才還是一臉驚慌失色的女人。
他的身體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一槍斃敵的夏小穎面不改色,她抱著孩子下車,一輛小汽車急剎車停在身旁,“冷小姐,上車。”
夏小穎毫不猶豫的上車,‘冷小姐’是甄別暗號,足以說明這輛車是軍統派來接應的,可以放心上車。
母子二人上車后,司機一踩油門,直接迅速離開。
中田潤三郎只感覺后心一痛,他完全沒想到剛才還嚇得蹲在地上的黃包車夫突然暴起。
喬春桃也迅速拔槍,砰砰砰連續開槍,將圍著黃包車的其他幾個敵人挨個命中,然后迅速下車,尋找掩體。
一時間,街上槍聲四起,激戰正酣。
戰斗來的很快,結束的也很快。
日本人根本沒想到這是一個陷阱,猝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虜。
喬春桃并沒有絲毫的逗留,他迅速上了一輛車,快速離開了現場。
抓人是其他兄弟的事情,他的安全同樣至關重要。
“謀劃了這些天,真正動手也就幾分鐘的時間。”盛叔玉說道。
“我們是有備而來,敵人并不知道他們已經落入陷阱之中了。”喬春桃說道。
今天的行動,是盛叔玉負責一線指揮的。
在軍統局本部,也只有這位盛長官最合適。
“說起來,你們處座這次是欠了我一個人情啊。”盛叔玉說道,“沒有我,他可是要損失一員大將了。”
喬春桃扭頭看著盛叔玉,盡管沒有說話,但是,那眼神和表情仿若在說:
你是怎么有這么大的臉皮說出這樣的話的。
盛叔玉討了個沒趣,不說話了。
程千帆那小子可惡,他的手下也可惡!
羅家灣十九號。
“說一說戰果。”齊伍先是關切詢問了喬春桃有沒有受傷,然后問道。
“擊斃五名敵人,擊傷三人,包括這三個傷者在內,抓到六個活口。”盛叔玉說道。
“陶潤呢?”齊伍立刻問道。
“陶潤沒有親臨一線參加劫人的行動,他在附近的富貴茶樓,人已經被拿下了。”盛叔玉說道。
“楊二寶呢?”喬春桃立刻問道。
“抓起來了。”盛叔玉說道,“楊二寶今天沒有在家,他偷偷在利民旅社開了個房間,應該是在等消息,我們秘密抓捕了此人。”
“好!”齊伍滿意的點點頭,盛叔玉這家伙雖然驕橫,但是,能力確實不俗。
“走吧,我們去看看這次的老朋友。”齊伍面帶笑意,說道。
陶潤面如死灰,被五花大綁在刑架上。
看到一眾人走了進來,其中就有此次的行動目標周長柳,他的臉色一變,旋即露出驚恐不安的表象。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抓我?”陶潤驚恐喊道。
“陶先生,為什么在這里,你自己不明白嗎?”盛叔玉說道。
“我明白什么?”陶潤一臉驚恐不安,帶了一絲茫然,“你們是誰,光天化日之下綁架市民,還有沒有王法。”
“好了,別裝了。”喬春桃走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陶潤,“既然看到我,還裝這些有用嗎?”
他拍了拍陶潤的肩膀,“按照你們的說法,作為大日本帝國的精銳特工,這種時候還裝瘋賣傻,太失身份了吧。”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陶潤搖頭,說道,“什么日本人,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不見棺材不掉淚啊。”盛叔玉冷笑一聲。
“先用刑吧。”齊伍忽然說道。
盛叔玉看向齊伍。
“小日子都是賤骨頭,先給他松松骨。”齊伍冷冷說道。
“好好招呼這位。”盛叔玉哈哈大笑。
看著周長柳等三人離開,陶潤的目光陰沉下來。
這幾個人似乎并不急著親自審訊他,而只是要折磨他,這反而令他更加不安。
“上當了。”松尾誠一在心中嘆了口氣。
只是,讓他最憤懣的是,這顯然是軍統局的一次陷阱,但是,軍統是怎么知道他們的行動的?
“楊二寶和陶潤,先用刑,讓他們嘗嘗苦頭。”齊伍吩咐道,“并且不要問話,就是收拾他們,確保他們不要有機會自殺,如此即可。”
“好。”盛叔玉點點頭,他明白齊伍的審訊策略。
“先審訊其他人,用最短的時間先撬開缺口。”喬春桃也是點點頭,說道。
他向齊伍毛遂自薦,“齊主任,盛長官,屬下也頗懂一些審訊手段的。”
齊伍扭頭,深深地看了喬春桃一眼,忽而笑道,“可。”
軍統局,羅家灣本部三號刑訊室。
被活捉的六名日本特工,其中包括三個中槍者,都在這里了。
軍統方面甚至只給三名傷者簡單包扎一下,確保不會因為流血過多很快死去,就不管他們了。
“你們的身份,職務,真實姓名。”喬春桃的目光掃過六人,語氣平靜說道,“當然,你們也可以不說,那樣才更加有趣。”
沉默。
除了三個中槍者發出低低的呻吟聲音。
喬春桃輕輕搖了搖頭,他緩慢的走到燒的火旺的炭桶那邊,拿出燒的通紅的烙鐵。
然后毫無征兆的,直接摁在了一個中槍的日本特工的身上。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然后是痛暈過去的戛然而止。
伴隨著一陣焦臭味道。
“沒禮貌。”喬春桃搖了搖頭,“好心幫你治傷,連句謝謝都不說。”
說著,他毫無征兆的,直接拔出腰間配槍,一槍擊斃了昏死過去的日本特工。
“你們啊,沒禮貌啊。”喬春桃將短槍放回槍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其他五個人,“我問,你答,這才是有禮貌的人。”
他環視一眼,微微頷首,“要懂禮貌,曉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