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來。”老黃瞪了一眼,從路大章的手里拿過了報紙。
“范陽和夏敏。”老黃看了一眼報紙版面的署名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路大章注意到老黃的神色,立刻問道,“有問題?”
“如我所料不差,范陽應該就是程千帆。”老黃思索著,說道,“夏敏應該就是劉霞。”
“竟然是他們兩個?”路大章驚呼出聲,他從老黃的手中奪過報紙,仔細看。
好一會,路大章嘖嘖出聲,“想不到程老弟的文采竟然如此斐然呢。”
他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難怪都罵他是鐵桿漢奸,這么一看,還真是。”
說著,他的眉頭皺起來,“這么說,程處長現在果然在東京?”
“應該是可以確定的了。”老黃點點頭,因為新聞上面有一句,范陽和夏敏于東京報道之見聞。
他想了想,對路大章說道,“我的直覺,那句話就是程總特意加上去的,他沒有別的聯系渠道,應該也受到敵人嚴密監視,故而想到通過這種方式向外界傳達他們在東京的事實。”
“應該就是這樣子了。”路大章點點頭,他相信老黃的判斷,還因為他了解‘火苗’同志,這很符合‘火苗’同志的風格,他總能夠通過這些外人注意不到的細節將情報傳遞出來。
“即便是知道他在東京,也就只是知道了,我們什么都做不了。”老黃嘆口氣說道。
“什么都不做是對的。”路大章正色說道。
‘火苗’同志遠在東京,其所處的環境可謂是極度危險,蓋因為程千帆能夠周旋于敵人多方勢力之間,尤其是在日本人那里備受信任,宮崎健太郎這個身份是至關重要的。
但是,現在程千帆同志在東京,在日本本土,這極大的增加了程千帆被敵人識破、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重慶。
羅家灣十九號。
“局座,現在可以確定了,‘青鳥’和‘乞巧花’都在東京。”齊伍手中拿著一份文件,對戴春風說道。
他手中的文件是《中華時報》的手抄版,重慶距離南京距離遙遠,不過,汪偽政權的廣播上原文播放了報紙內容,軍統這邊則是即刻抄錄送來了。
“無論是‘青鳥’還是‘乞巧花’應該都是倉促之間被帶去東京的,他們根本沒有機會將情報送出。”齊伍說道,“所以,這兩人便想到了通過報紙的方式將他們人在東京的情報送出來。”
“他們兩個倒是想到一塊去了。”戴春風輕笑一聲,說道。
“他們兩個互相不知道對方身份,估計用這個方法傳遞情報的時候,還在互相提防呢。”齊伍也是笑了說道。
“可惜了。”戴春風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若是知道他們兩個會隨同汪填海訪日,提前部署的話,我們還是能夠做一些事情的。”
“恐怕很難。”齊伍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日本人必然密切防范,根本無法近身。”
他知道戴春風口中所說的遺憾是什么,即便是能夠事先得知程千帆和劉霞隨同汪填海訪日,他們能做的也不多,甚至考慮到日本人的嚴密防范,還會因為妄動對‘青鳥’和‘乞巧花’的安全帶來潛在的威脅。
“罷了。”戴春風搖搖頭,他對齊伍說道,“密切關注東京那邊的情況,我倒要看看汪氏這次訪日能搞出什么名堂。”
十二月二十二日。
汪填海拜訪日本首相官邸,與日本首相東條會談。
在會談中,汪填海正式向東條提出‘國府之于日本友邦之四點訴求’。
其中,汪填海重點提出兩點訴求。
其一,要求東條應允提供一百萬噸救濟糧。
其二,要求日方提供武器裝備,武裝綏靖軍。
對于汪填海的救濟糧請求,東條當即毫不客氣的表示‘“圣戰時期帝國臣民亦吃苦,支那人當忍耐!”’。
汪填海的臉色當即就變了,東條見狀也緩和了口氣,承諾可以支援十五萬噸大米。
聽到東條這么說,汪填海的臉色才和緩了一些。
不過,隨后東條就要求汪填海政權為日方征兵五十萬,以幫助蝗軍協防治安。
“這是好事啊。”程千帆對楚銘宇說道,“日方要求我方征兵五十萬,這五十萬兵員,他們要提供武器裝備吧,我們就可以順勢武裝部隊,增強兵力了。”
“你太天真了,千帆。”楚銘宇搖了搖頭。
汪填海從首相官邸回來后,就召集群賢開會。
日本人要國府征兵,這些兵員是被日方牢牢掌控的,國府想要掌握兵權,根本不可能。
“可以在官兵中加強教育,相信會有忠于汪先生之將領,愿意秘密效忠汪先生的。”程千帆說道。
楚銘宇微微頷首,這話他愛聽。
不過,他的心中嘆了口氣,事情若是這么容易,那就好了。
“等明天汪先生拜訪日軍大本營,看看是否能夠有更多收獲。”劉霞在一旁說道。
“希望如此吧。”楚銘宇說道。
客觀的說,今天汪填海拜訪首相官邸,日本首相東條的態度,以及咄咄逼人的要求,讓包括汪填海在內的國府高層都是頗為不滿。
指望明天拜訪日軍大本營的時候,指望那些囂張跋扈的日軍將領語氣和態度緩和,這實在是太難了。
翌日。
汪填海率領南京政權多名將領拜訪日軍大本營。
雙方進行了一次軍事懇談會。
在懇談會上,日軍參謀總長杉山元要求南京汪氏政權在接下來的清鄉行動中,增加三倍兵力,以徹底摧毀新四軍根據地,剿滅南方抗日武裝。
汪氏方面隨即提出武器裝備要求。
在經過討價還價后,日方勉為其難的表示可以提供三千支三八式步槍,不過,只有武器,并沒有子彈。
“竟然只有步槍,沒有子彈?”程千帆和劉霞討論這件事,露出驚訝無比的表情。
“能有三千步槍,已經殊為不易了。”劉霞笑了說道,“最起碼沒有空手而歸,日本大本營還是給汪先生面子的了。”
“這倒是。”程千帆緩緩點頭。
他看著劉霞,直覺告訴他,劉霞這話似有些揶揄和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看劉霞那誠懇的笑容,又似乎是他感覺錯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
汪填海帶領數名重臣,抵達日本凈國神廁。
汪填海以中國元首之身份祭拜,并且向神社牌位深鞠躬。
在祭拜結束后,發生了小沖突。
有隨行的記者拍下了汪氏祭拜鞠躬的照片。
不過,隨后照片被日方強行沒收。
第二天上午,程千帆從劉霞那里獲悉日方沒收照片的原因。
照片里拍的是汪填海鞠躬的時候那顫抖的手和不自然的神色,這顯然是日方不滿意的,認為汪氏不夠虔誠和恭敬。
也就在這一天,東京帝國飯店,汪填海參加‘大東亞學者大會’,并且發表演講。
在演講中,汪填海大聲疾呼,“中日攜手驅逐英美鬼畜”,“建立大東亞之永久和平的大東亞共榮圈”。
程千帆坐在席下,和劉霞并排坐,為汪填海的精彩演講鼓掌。
演講結束的時候,坐在他身后的幾名日本作家低聲說話,還發出了譏笑聲音。
“他們說什么呢?”劉霞問程千帆。
程千帆的臉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劉霞又問道。
“日本作家在譏笑汪先生。”程千帆面色鐵青說道。
“譏笑?”
“是的,他們說,汪先生的演講就好似在聽支那人在念蝗軍的稿子。”程千帆咬牙切齒說道。(PS2)
他的心中則是在為這幾頭日本畜生叫好不已,說的太對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那幾個日本人譏諷挖苦汪填海的話,竟然很快流傳出去,甚至在日本報紙上都有相關報道,據說汪填海獲悉后,勃然大怒,摔壞了酒店里的一個茶杯。
更離譜的就是,酒店方面還找到訪日代表團方面,要求賠償損害之物品。
翌日。
程千帆換了一身新西裝,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
今天訪日代表團就要返程了,他也將隨同返程。
這也讓程千帆松了一口氣,因為訪日代表團成員被限制人身自由,嚴禁外出,這直接就避免了他遇到宮崎健太郎的熟人的可能性。
此外,可能日方對于汪填海訪日期間的嚴密監視行為,他們對于訪日代表團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特高課方面并不需要他這個內應提供什么情報,竟然沒有派人與他接觸。
當天中午,程千帆與劉霞一起,隨他代表團登機返程。
而日方也隆重向代表團展示了汪氏政權此次訪日的回贈厚禮。
三架飛機。
“想不到日本人還是比較大方的。”劉霞對程千帆說道,“據說這是日本軍方最先進的零式戰機。”
“是零式戰機不假。”程千帆瞥了一眼機場跑道上擺放的三架戰機,嘴角揚起了一抹古怪之色,“只不過不是那種可以作戰的飛機。”
“那是什么?”劉霞問道。
“據我所知,這是三架零式戰機模型。”程千帆說道。
“模型?”劉霞驚呼出聲,她的聲音‘下意識’的提高,“什么意思?”
“就是模型,怎么說呢。”程千帆苦笑一聲說道,“這些是教練機,主體是木頭的。”
“木頭?”劉霞瞪大了眼睛,然后她不禁露出譏諷和憤懣之色,“日本人的回禮還真的是厚重呢。”
日本人的回禮確實是非常厚重。
除了這三架連樣子貨都算不上的木質零式戰機模型外,還有一把‘昭和刀’呢。
此外,在機艙里,還有好幾個大箱子,那里面裝載了日方對汪填海政權提出的一攬子要求:
向日方供給東北大豆十萬噸,以用于日本海軍釀造醬油。
收繳中國絲廠產業,并且要求向日方提供江南生絲五萬捆。
開灤煤礦每月向日方提供三十萬噸煤炭。
蘇北征兵五十萬。
也就在汪氏訪日代表團還在天空的時候,日本《朝日新聞》報道了汪氏訪日,并且配發了一張照片:
日本添皇向汪填海賜下勛章的時候,汪填海喜極而泣。
南京。
“總算是回來了,這一落地,整個人都踏實了。”劉霞伸了個懶腰,難掩倦色,說道。
“汪夫人還在生氣?”程千帆瞥了一眼不遠處面沉似水的汪夫人,低聲問劉霞。
“日本人也太過分了,這畢竟是國府國母。”劉霞皺眉,嘆口氣說道。
在訪日期間,汪填海的隨行侍衛全部被日方控制帶走,日本人安排憲兵‘隨身護衛’,這令汪夫人非常不滿。
她向日方抗議,大吵大鬧,認為日方接待不周,多有怠慢,竟然被日本憲兵抓捕拘禁,雖然最終被放歸,但是,汪夫人顯然覺得丟了面子。
據說,汪夫人非常憤怒,又不敢再惹怒日本人,便對汪先生又打又罵,說汪先生無能,害她丟了面子。
此事在訪日代表團內部傳播,楚銘宇還特別訓斥,要求隨行人員閉口,不得傳播元首謠言。
也就在這個時候,遠端傳來的一陣喧嘩聲音。
然后就看到汪填海怒氣沖沖,面色鐵青的上車離去。
“出事了。”程千帆低聲對劉霞說道。
“別說話。”劉霞低聲叮囑道,“免得引火燒身。”
程千帆點了點頭,他方才瞥見是南京日軍代表來迎接汪填海,似乎是一名日軍軍官說了句什么,這引得汪填海生氣變色,怒而離開。
第二天。
頤和路,外交部辦公樓。
楚銘宇辦公室。
“日本人不當人子!”楚銘宇面色鐵青,氣呼呼罵道。
“秘書長,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起身給楚銘宇倒了一杯茶水,殷切問道。
“日本人不當人子。”楚銘宇又罵了句。
他怒氣沖沖的對程千帆說道,“日本人的行為太可恥了,汪先生都被氣壞了。”
程千帆聽楚銘宇罵罵咧咧,然后才搞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原來,就在昨天機場,汪填海興致勃勃向日方將領展示獲贈之昭和軍刀。
卻是沒想到一名日軍軍官來了句,‘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把刀,真是懷念學徒實習生涯啊’。
汪填海聞言,又詢問了身邊人,獲悉真相后,臉色泛白,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蓋因為,所謂“昭和軍刀”實為大阪軍工廠學徒練習作品(刀身刻“昭和十七年制”)。
那名日軍軍官曾經在大阪軍工廠當過一段時間的學徒工,親自制造過這款昭和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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