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田篤人、佐上梅津住都是看向荒木播磨。
程千帆則是愣了下,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實不相瞞。”荒木播磨猶豫了一下,考慮到佐上梅津住憤怒到了極點,他還是決定如實告知,以免造成誤傷,“曹宇是我安插在七十六號內部的探目,這件事的真相也是曹宇親自向我匯報的。”
“原來如此。”川田篤人點點頭。
“荒木君,為什么曹宇沒有在事發之前向你匯報?”佐上梅津住看著荒木播磨,發出質問。
“曹宇此前也不知道舒錦程的真正身份。”荒木播磨說道,“此事只有李萃群、萬海洋以及董正國知道。”
他對佐上梅津住說道,“舒錦程被劫走之后,李萃群才告知曹宇舒錦程的真正身份。”
聽到荒木播磨這么說,佐上梅津住默然的點點頭,怒氣稍稍收斂。
“幸虧有曹宇這個密探,不然我們直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呢。”程千帆緩緩說道,他的眼眸中滿是陰沉之色,“想到竟然被極司菲爾路玩弄于鼓掌之間,簡直是奇恥大辱。”
佐上梅津住的怒火被程千帆這話,一下子就再次被勾起來了,他重重的哼了一聲。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意思是你就別拱火了。
程千帆也是哼了一聲。
荒木播磨搖搖頭,他知道好友這次也是被七十六號徹底激怒了。
“曹宇不能動,那就動董正國。”佐上梅津住說道。
程千帆聞言,他欲言又止,然后卻是沒有說什么。
“健太郎有不同的看法?”川田篤人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問道。
“如果可能的話,我建議董正國可以留著。”程千帆目露兇光,說道,“萬海洋和董正國二選一的話,我選擇萬海洋。”
“給我一個說服我的理由。”佐上梅津住沉聲說道。
“雖然這件事我對董正國也是深惡痛絕,恨不得砍下這個支那人的頭顱。”程千帆說道,“不過,以我對董正國的了解,這個人后期是可以拉攏,乃至是控制的。”
佐上梅津住搖搖頭,他不滿意這個回答。
而且,他看得出來,宮崎健太郎一定還知道其他隱秘,只不過不愿意說。
這令佐上梅津住心中不快,同時,他也對于特高課之于極司菲爾路的滲透感到驚訝,乃至是警惕。
就譬如說曹宇竟然是荒木播磨的密探,這就令他大吃一驚。
事實上,憲兵隊也一直都在秘密對極司菲爾路進行滲透,意圖進一步掌控七十六號的動向,譬如說,憲兵隊在七十六號有一個顧問班,七十六號要有什么行動,憲兵隊這邊都可以隨時掌控。
只不過,現在看來,憲兵隊做的是明面上的,遠不如特高課這種隱蔽行為更有效果。
“董正國與特工總部南京區的蘇晨德有仇,而我和蘇晨德翻臉了,因為這個原因,董正國是有意與我更進一步合作的。”程千帆說道。
“有仇?”佐上梅津住問道。
“董正國的妻子,曾經被蘇晨德霸占。”程千帆看到佐上梅津住追問不止,無奈說道。
“搜得死內。”川田篤人聞言,立刻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這件事可以詳細說說。”
程千帆看了篤人少爺一眼,也是露出一絲笑意,講述了蘇晨德當初霸占馮蠻的事情。
“按照中國人的說法,仇恨莫過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佐上梅津住微微頷首,“這么看來,董正國確實是有拉攏的可能。”
“那就是萬海洋了。”荒木播磨一錘定音,“這個人不老實。”
幾人對視了一眼,皆是點了點頭。
極司菲爾路搞了這么一出,把在座的都當做傻子玩弄,這口惡氣不出,實在是咽不下去。
“雖然這件事我們必須瞞著,不能外泄。”佐上梅津住說道,“不過,岑雨鋒被人劫走之事,必須秘密調查。”
“我會安排下去,秘密排查。”程千帆說道,“抓到岑雨鋒,秘密審訊,秘密處決。”
“可以。”荒木播磨沉聲道。
幾人又秘密商議了一會,才散會。
“健太郎,你來一下。”川田篤人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說道。
“哈衣。”
程千帆跟隨川田篤人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篤人少爺,這次是我一時不察,上了惡當,給您添麻煩了。”程千帆深深鞠躬,誠懇道歉。
“罷了,你也是被人蒙蔽了。”川田篤人看了宮崎健太郎一眼,緩緩搖頭,說道。
“慚愧不堪啊。”程千帆滿臉慚愧說道。
“那個董正國的妻子,馮蠻。”川田篤人微微一笑,說道,“真的很漂亮?”
“非常嬌媚,令人迷醉。”程千帆會意,贊嘆說道。
“詳細說說。”川田篤人興致勃勃,問道。
程千帆嘿嘿一笑,與川田篤人低聲‘匯報’。
程千帆告別川田篤人,上了荒木播磨還在等候的車子。
“這件事幸虧因為種種原因被壓下去了。”荒木播磨說道,“不然的話,你會有不小的麻煩。”
“我知道。”程千帆表情陰狠,點了點頭,“極司菲爾路可惡至極。”
“現在看來,我們對七十六號的掌控是非常不到位的。”荒木播磨說道,“李萃群野心很大,更是非常不聽話。”
“李萃群自覺有汪填海,有梅機關做靠山,這人心思很重。”程千帆說道,“這件事梅機關可能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梅機關……”荒木播磨沉默不語。
對于梅機關,無論是特高課還是憲兵隊,實際上是早有微詞的。
“根據曹宇的匯報,懷疑是萬海洋首先提出來從憲兵隊騙出舒錦程的。”荒木播磨說道,“拋開李萃群不說,萬海洋對帝國缺乏必要的敬畏。”
他沉聲道,“所以,你提議以萬海洋為目標,我是非常贊同的。”
“支那人都不可信。”程千帆冷哼一聲。
“這件事雖然內部消化,暫時不會泄露。”荒木播磨說道,“但是,荒尾課長那里,早晚會知道的。”
他看著宮崎健太郎,“我在考慮,你是否要向他提前報備?”
“不可。”程千帆毫不猶豫的拒絕,“荒尾課長早就對你我不滿,即便是我主動向他匯報,他也不會輕饒我,反而會借此機會責罰。”
“總之你自己拿主意。”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點點頭,說道。
程千帆點了點頭。
心中卻是冷笑不已,自己這位‘好友’也絕非善于之輩,這是故意試探他呢。
寒意漸濃。
程千帆牽著大狼狗在巡捕房的院子里散步,他與老黃邊走邊聊。
“糧食已經秘密運出去了?”老黃問道。
“賣了個大價錢。”程千帆微微一笑,說道。
這一個多月來,他秘密籌集了糧食物資,通過黑市交易狠狠地‘賺了一筆’。
組織上通過黑市買糧食的資金,一部分就來源于他在黑市上賺取的利潤,一部分是組織上節衣縮食提供的。
“不會查到你的身上吧。”老黃問道。
“不會。”程千帆搖搖頭,“組織上買的糧食,是從夏問樵的手里。”
雖然夏問樵手里的糧食,有一部分是從他這里購買,以二道販子方式售賣的,但是,畢竟與他沒有直接關系,再者說了,‘小程總’黑市里賺錢,只管賣貨,至于說夏問樵賣給誰了,那他哪里曉得。
“那個岑雨鋒,送出去了?”老黃問道。
“還沒有。”程千帆搖搖頭,“岑雨鋒的傷勢很嚴重,暫時不能遠行。”
“而且,無論是七十六號還是日本人那邊,一直沒有放棄搜捕,這種時候隱蔽就是最好的保護。”程千帆說道。
“你之前不是說,日本人要弄萬海洋嗎?現在有什么進展了嗎?”老黃問道。
這種狗咬狗,日本人要收拾自家狗腿子的事情,他最喜歡了。
“不曉得李萃群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他把萬海洋派去了浙江。”程千帆說道,“暫時沒有找到什么機會。”
“不過,憲兵隊和特高課都一直盯著萬海洋。”程千帆說道,“萬海洋的一個心腹手下已經被佐上梅津住秘密抓捕,迫降成為內應了。”
“只要萬海洋回到上海,這邊已經張開大網了。”程千帆說道。
“你上次說要對付胡四水,怎么一直沒有動靜?”老黃問道。
程千帆便看了老黃一眼,“老黃,我發現你現在有些躁動啊。”
“太安靜了,安靜的令我心發慌。”老黃說道,“不搞點事情,總覺得心里沒著沒落的。”
“胡四水貪財,且膽大包天。”程千帆說道,“我這邊安排人打入胡四水的身邊,正在踅摸著,等待合適的時機,誘惑胡四水對他不該碰動手。”
“不該碰的?”老黃問道,“看來你是為胡四水準備了一份大禮啊。”
“日本大本營撥下了一批軍款,用以作為在滬日軍的軍費。”程千帆壓低聲音說道,“其中一部分軍款暫存在大金銀行。”
“你要誘惑胡四水搶劫日本人的軍費?”老黃驚訝問道。
“只是一個設想。”程千帆微微搖頭,說道,“這其中有很多細節還需要厘清,急不得。”
“萬一操作不好,反而容易引火燒身。”程千帆說道。
“確實是要小心。”老黃點點頭,然后他思忖說道,“不過,你確定胡四水有膽量對日本人的軍費動手?”
“不確定。”程千帆搖搖頭,“不過,可以試一試,萬一胡四水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呢。”
“還是要小心。”老黃微微搖頭,“這件事不好操作,萬一反而引起了胡四水的懷疑,那就麻煩了。”
“我會注意的。”程千帆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老黃說道,“閘北的一位同志在貝當區失蹤了,懷疑是落入敵手。”
“有這位同志的進一步情報嗎?”程千帆面色一沉,問道。
“四十余歲,身材瘦削,他用的化名叫劉奎元,身份是藥材商人。”老黃說道。
“我曉得了,我會秘密調查的。”程千帆微微頷首。
下班的時候,程千帆的車輛經過金神父路,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荒木播磨的車輛。
程千帆與李浩打了聲招呼,就下車,穿過馬路,上了荒木播磨的車子。
“荒木君,有事?”程千帆問荒木播磨。
“岑雨鋒那件事,荒尾課長知道了。”荒木播磨說道。
“算算時間,他也該知道了。”程千帆冷笑一聲,說道,“課長閣下說了什么?”
“他現在應該只知道是七十六號利用你從憲兵隊撈出了岑雨鋒,并不知道我們當時就獲悉了舒錦程的真正身份。”荒木播磨說道,“所以,荒尾課長只是怒罵你愚蠢,上了七十六號的當。”
程千帆緩緩點頭。
“荒尾課長讓你明天去見他。”荒木播磨說道,“另外,他讓你整理一下包括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的反日團體的活動情報,向他匯報。”
“這是要對租界的反日分子動手了?”程千帆驚訝出聲,“荒尾課長就不怕引起英美法方面的不滿?”
“應該只是預先搜集資料,以備需要。”荒木播磨說道,“你應該也知道,帝國遲遲沒有對蘇俄動手,現在看來是早晚要對英吉利人和美利堅人動手的,課長這是為以后動手做準備。”
“好。”程千帆點點頭,“這些反日團隊的活躍情況,我一直都有關注,我會整理好的。”
“萬海洋那邊什么時候動手?”程千帆想了想問道。
“根據曹宇匯報的情況,萬海洋會在這個月月底回上海。”荒木播磨說道,“佐上君已經為萬海洋準備了一頓大餐。”
“我迫不及待了。”程千帆咬著牙,冷笑說道。
當天夜里。
程千帆輾轉反側。
荒尾知洋索要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抗日團體的情報,這讓他提高了警惕,他懷疑日本人不日就會對租界動手了。
這也意味著,日本人已經做了最后的決定,要對英美動手了!
黎明時分。
轟隆的炮聲,將程千帆從睡夢中驚醒。
“出什么事情了?”白若蘭也被驚醒,驚慌問道。
程千帆起身下床,他走到窗口,向外看。
隱約可以看到火光,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炮聲。
“是黃浦江上?”白若蘭輕輕拍打,哄著被嚇哭的小芝麻,看著窗外,驚訝說道。
“動手了!”程千帆表情無比嚴肅,說道。
據他所知,黃浦江上有一艘英國軍艦,這艘英國軍艦貝特爾號也是英國人在黃浦江的最后一艘軍艦,英國人其他的軍艦都被調回本島作戰了。
聽這炮聲,極像是軍艦在作戰。
英國人是不敢,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攻擊日軍艦艇的,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日軍軍艦對英國軍艦貝特爾號發起了攻擊!
而這也意味著,日本人對英國人動手了?!
天剛剛亮。
程府的電話鈴聲急促的響起。
程千帆拿起電話話筒,“我是程千帆。”
“好,我曉得嘞。”程千帆面色嚴肅,掛掉了電話。
“出事了?”白若蘭問丈夫。
“日軍偷襲了美利堅人在太平洋珍珠港的海軍基地。”程千帆緩緩說道,“日本人正式對美利堅和英國人宣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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