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摘下了耳機,將電臺放進暗格妥善安置。
這是一份較長的電報。
關于日方所謂的‘關東軍特別大演習’,以及汪偽日本偽滿三方所謂的新協議的內情。
以及關于他判斷日方極可能放棄‘北進’,選擇‘南進’的推測。
事關重大,程千帆不得不冒險用時較長向‘農夫’同志處發了這份密電。
他知道李浩將情報帶回去后,周茹那邊也會向重慶去電。
為了避免時間上的接近引來更多的懷疑,程千帆特別等到了黎明時分才向‘農夫’同志去電。
特高課。
“室長。”中村正太郎從座椅上豁然起身,然后摘下耳機,拿著資料敲開了野原拳兒辦公室的房門。
野原拳兒在辦公室鋪設了行軍床,剛才還正在床上睡覺。
被中關村正太郎的敲門聲驚醒,他并沒有生氣,而是直接洗了一把臉,然后戴上了眼鏡,面帶倦色的從中村正太郎的手里接過了文件資料。
“‘三號’電臺?”野原拳兒的表情瞬間凝重。
這個‘三號’電臺也是特高課電訊特別研究室的長期監測的老朋友了。
可以說,在野原拳兒目前正在監測的電臺中,‘三號’電臺的重視級別也是名列前茅的,甚至可以說是僅次于重點關注的‘特’電臺。
“又是長時間發報。”野原拳兒說道。
“是的,室長。”中村正太郎說道。
他思索著,問野原拳兒,“室長,很奇怪,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那部‘特’電臺突然啟用,向外發送長電報,這個‘三號’電臺也是間隔不足八小時,向外發送了長電報。”
“上海有沒有發生什么值得關注的大事?”野原拳兒問道。
“不清楚。”中村正太郎說道,“而且,值得這些潛伏極深的電臺開機發報,不可能是上海灘明面上的事情,只有可能是涉及到絕密情報。”
“‘幄’室長還在特高課?”野原拳兒問道。
“是的。”中村正太郎說道,“還在,不過,我看到荒木播磨隊長已經急匆匆趕回來了,‘幄’室長親自在院子里等候,本部應該會有緊急行動。”
“課長呢?”野原拳兒問道。
“課長在辦公室。”中村正太郎說道。
“你隨我去課長辦公室。”野原拳兒說道。
他猜測我孫子慎太和荒木播磨現在應該都在課長辦公室。
“‘特’電臺?”荒木播磨看著荒尾知洋,“課長,這竟然是上海特情處的電臺?”
“我們懷疑這部電臺有可能是上海特情處的電臺,電訊特別研究室那邊因此將這部電臺命名為‘特’電臺。”荒尾知洋為荒木播磨解釋說道。
荒木播磨點點頭。
心中卻是憤懣不已,很顯然,這些情況荒尾知洋早就知會過情報室的我孫子慎太,卻一直瞞著他這個行動大隊隊長。
直到要采取行動了,課長才臨時通知他。
“目前,根據電訊特別研究室的偵查,我們可以確定這部電臺就在金神父路。”我孫子慎太說道。
“或者更進一步說,懷疑‘特’電臺是在金神父路二十九號到五十一號之間。”我孫子慎太繼續說道。
“只是懷疑。”荒尾知洋在一旁補充了一句,“并不能確切鎖定在金神父路二十九號到五十一號之間。”
“我明白了。”荒木播磨點點頭,“也就是說,整個金神父路都要封鎖、搜查,至于說二十九號到五十一號之間雖然要重點注意,卻也不能對其他地方放松警惕。”
荒尾知洋點點頭。
“進入到法租界封鎖街道,秘密搜捕。”我孫子慎太說道,“荒木君也知道目前的形勢,如果通過法租界政治處的正常渠道溝通,法國人一定是不會同意的。”
荒木播磨點點頭,“所以,我們要秘密進入法租界。”
“很好。”荒尾知洋微微頷首,“唯一要顧慮的就是法國人的態度。”
“我們要做什么,根本不必理會法國人。”荒木播磨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于法國人的輕蔑態度,“即使是我們真的做了什么,法國人除了抗議,最多是把我們禮送出法租界罷了。”
“課長,什么時候行動?”荒木播磨問荒尾知洋。
“我們情報室在法租界長期保留情報人員。”我孫子慎太說道,“相關命令已經下達,我情報室的情報員已經在金神父路附近待命,密切監視金神父路的動向。”
“荒木。”荒尾知洋對荒木播磨說道,“行動大隊在法租界目前有多少人手可以動用?”
“因為此前并無行動安排,所以,在法租界只保留了常規行動人員。”荒木播磨說道,“有十三人,不過,其中一人在此前的行動中腿部受傷,正在潛伏點休養,是無法參與最新的行動的。”
那就是十二個人。
荒尾知洋說道,“即刻通知這十二個人,秘密潛入金神父路附近,監視待命,如果發現可疑人員,秘密抓捕。”
“明白。”荒尾知洋荒木播磨點點頭,他看了諏訪徹也一眼,諏訪徹也便急忙離開去打電話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吉村真八進來匯報。
“課長,外白渡橋那邊打來電話,已經安排好了,隨時可以秘密過境。”吉村真八說道。
“我命令。”荒尾知洋說道。
我孫子慎太和荒木播磨都畢恭畢敬的站立。
“‘幄’室長。”荒尾知洋看了我孫子慎太一眼,“你即刻帶人增援法租界,此次的行動由你通盤指揮。”
我孫子慎太說道。
荒木播磨聽到這話,看了我孫子慎太一眼,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沒有說話。
“荒木隊長。”荒尾知洋看著荒木播磨說道。
“你帶領所部人員秘密趕赴法租界中央區,參與此次的封鎖和搜捕工作。”荒尾知洋說道,“務必搜出‘特’電臺,成功抓捕對方電報員。”
他深深地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此次行動,你要聽從‘幄’室長的指揮。”
荒木播磨悶聲道。
“如果順利起獲電臺,一定要找到密電碼。”我孫子慎太說道,“荒木君,密電碼的重要性甚至還要在電臺之上。”
“我知道。”荒木播磨看了我孫子慎太一眼,“‘幄’室長請放心,這些常識性的東西我還是知道的。”
“還有。”荒尾知洋對荒木播磨說道,“這是越界深入法租界中央區的行動,中央區巡捕房的態度很重要。”
他對荒木播磨說道,“即便是無法獲得巡捕房的幫助,也要確保巡捕不會阻撓我們的行動。”
“荒木。”荒尾知洋說道,“你帶隊秘密進入法租界后,還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你要先去見宮崎健太郎……”
“宮崎君回上海了?”荒木播磨驚訝問道,“據我所知,他是南京那個出訪團的成員,去滿洲出訪了。”
“這位‘小程總’已經回上海了。”我孫子慎太說道,“他是昨天回到上海的,不過,程千帆坐了輪椅,似乎是受了傷。”
“受傷了?”荒木播磨的眉頭皺起來,不禁對自己這位好友的情況表示擔憂。
“你的任務是和宮崎健太郎緊急磋商。”荒尾知洋說道,“他的身份特殊,夾在帝國和法國人之間,有些事情確實是難做。”
荒尾知洋說道,“但是,此次行動,你告訴宮崎,必須無條件執行命令,派遣巡捕配合我方的搜捕,最重要的是……”
他表情嚴肅說道,“封鎖消息,要在法租界當局獲悉情況,做出反應之后,盡量拖諉,給我方的封鎖和抓捕行動爭取時間。”
“課長,如果宮崎君這么做的話,他在法租界巡捕房的處境將會變得很艱難。”荒木播磨立刻說道。
“你告訴他,他是宮崎健太郎,程千帆只是他臉上的面具。”荒尾知洋沉著臉說道。
荒木播磨冷著臉,說道,隨后就帶人離開了特高課。
“我們繼續說。”荒尾知洋對我孫子慎太說道。
也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課長,野原室長來了。”吉村真八進來匯報說道。
“請他進來。”荒尾知洋微微頷首。
此次搜捕行動,情報室和行動大隊也需要電訊特別研究室的配合,野原拳兒來的正好,他正準備要人去叫人呢。
“‘三號電臺’?”荒尾知洋皺眉,問道。
“是的。”野原拳兒說道。
“可有確定‘三號’電臺的位置?”荒尾知洋問道。
“因為金神父路那邊鎖定‘特’電臺,所以,在法租界的一線偵測員都在金神父路附近待命。”野原拳兒說道,“所以,對于‘三號電臺’的偵測,是通過在興亞大樓上的偵測設備遠程偵測的。”
他對荒尾知洋說道,“所以,只能確定‘三號電臺’在法租界中央區,并不能進一步縮小范圍。”
“又是法租界中央區。”荒尾知洋摩挲著下巴,思索說道,“這部‘三號電臺’在法租界中央區出現的頻率大嗎?”
“有一多半的情況下,是出現在法租界中央區的。”野原拳兒說道。
他想了想,說道,“而且,有一個情況,那就是那部‘特’電臺和這部‘三號電臺’重疊出現的概率不低。”
“重疊出現?”荒尾知洋問道。
“這是我們電訊特別研究室自己研究和制定的一套規則。”野原拳兒說道,“我們將兩部電臺在間隔十個小時內‘同時’出現開機的情況,定義為‘重疊出現’。”
“繼續說。”荒尾知洋微微頷首,說道。
“而‘重疊出現’,一般意味著有兩部或者兩部以上的電臺、勢力,同時獲取了某項情報,并且情報需要緊急發報,所以才會出現‘重疊’的情況。”野原拳兒說道。
“所以,野原君你懷疑這部‘三號電臺’獲取的情報,與昨天晚上開機發報的‘特’電臺的發送情報內容是相似的?”我孫子慎太在一旁聽著,這個時候開口問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野原拳兒說道,然后他幾乎是立刻又補充了一句,“可能性不小。”
“野原,你剛才說這部‘三號’電臺與那部‘特’電臺多次‘重疊出現’,那么,根據你們的長期監測,這兩部電臺‘重疊出現’的具體概率有多大?”荒尾知洋問道。
野原拳兒看向中村正太郎。
“有百分之七十三的‘重疊出現’率。”中村正太郎說道。
“在你們的專業眼光下,百分之七十三的‘重疊出現’率是什么概念?高還是低?”荒尾知洋問道。
“相對較高。”中村正太郎說道。
“屬于很高了。”野原拳兒為自己的下屬補充道,“這是因為,根據偵測記錄,有至少三次,這兩部電臺的‘重疊出現’的絕對時間是小于一個小時的。”
荒尾知洋的表情立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通過剛才野原拳兒的講解,他已經明白電訊研究室所定義的這個‘重疊出現’的意思。
那么,這個一個小時內的絕對重疊時間意味著什么,他自然清楚其性質的嚴重性。
“雙面間諜。”我孫子慎太說道,“課長,我們此前就有過探討,對于我們的敵人中存在雙面間諜的可能性有過討論。”
“以你專業的水平來判斷,‘特’電臺和‘三號電臺’是出自同一個人,也就是這個人是雙面間諜的可能性大嗎?”荒尾知洋問野原拳兒。
“可能性是存在的,不過……”野原拳兒沉吟道,“我這邊只能說傾向于‘重疊出現’的電臺所發送的情報是相似的,并沒有證據支持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對荒尾知洋說道,“因為根據我們的監測,雖然無法進一步鎖定‘三號電臺’的位置,但是,‘三號電臺’應該并不在金神父路。”
“應該?”荒尾知洋皺眉。
“因為金神父路是重點監測對象,我們的一線檢測員還在秘密工作,目前并沒有關于金神父路在半小時前有電臺開機發報的電話報告。”野原拳兒說道。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還沒有來得及匯報。”野原拳兒說道。
“好了,關于這個‘三號電臺’,我們以后再討論。”荒尾知洋看了看腕表的時間,說道,“‘幄’室長,你也即刻出發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課長,請靜候佳音吧。”我孫子慎太語氣振奮說道。
“野原室長,你也帶人隨同‘幄’室長進入法租界。”荒尾知洋說道。
“哈衣!”野原拳兒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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