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遙突然想調查艾吉爾一事，讓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銀月雖然很驚訝，但也只是沒想到李遙會關心這種事情。
她倒沒什么意見。
她自己因為魂術禁制，導致對那次實驗的記憶不太完整，多年以來，其實一直想了解事情真相。
教育部長和老校長面面相覷，隱隱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畢竟，李遙前一天才襲擊了六皇子的實驗星，這是鐵的事實。
而李遙之前解救魚人族，二人獲悉一些內幕，似乎也牽涉到智子星。
莫不是六皇子的敵人？
野藤校長不太關心政治，但教育部長是堅定的六皇子派。
“李劍圣也對生物學感興趣？”
教育部長博杜安試探的問道。
李遙故作高深道：
“嚴格來說，修行本就是生物學，而和艾吉爾相關的三個虛擬實驗，也從側面驗證了，靈氣正是逆熵增的核心表征。”
李遙按照銀月實驗簿上八伬夫人的筆記，再結合自己的劍道修養，胡拼亂湊說了一番科學至理。
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說的話，卻把倆老頭給鎮住了！
倆老頭想來也對，銀月教授看上的男人，不可能只是個武夫，想必在科學方面也有獨到的見解。
不過，教育部長有自己的立場，表示為難道：
“雖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都在學校檔案室，但這些調查結果和物證已經塵封多年，需要六皇子、教育部部長和院長同時簽字，才能打開。”
然而李遙聽起來一點也不為難。
“三缺一么？這個好辦。”
他馬上打電話，給留在花園廣場看畫、吃點心的春蛙秋蟬，再由倆女娃轉接羋滟皇妃。
羋滟皇妃一聽，也沒太在意。
她對這件事不太了解，但檔案仍留在學校，而不是軍部，說明這件事沒那么重要——就算重要，李遙開口了，她也沒法拒絕。
便說六皇子的簽字事后會補，讓二老先帶李遙和銀月教授去看檔案。
一看皇妃的態度，倆老頭瞬間明白這位李劍圣的分量，也沒再走程序了，直接領著二人去了學校的檔案館。
檔案館是一棟千年老建筑，竟是木制的十八層塔樓，中間加了一根防震的柱子，外面加了防腐的符文涂層。
從一樓登記處的服務器查詢得知，當年艾吉爾事件的檔案和證物，存儲在第十三樓層。
四人來到第十三層。
平平無奇的一層，放置了大量的檔案袋和證物箱。
艾吉爾這件事，在當時確實算是個事件。
但拉到一百年的尺度，除了當時親歷者，后世也沒幾個人記得，只有在介紹八伬夫人的身份時才會被提到。
檔案和證物也沒有特殊安置，和學院很多手寫的論文稿件放在一起。
銀月微微蹙眉，撫著額頭，狀態不太好。
李遙還以為是伶舟夜又來了，小聲問道：
“你沒事吧？”
銀月穩住身姿，搖了搖頭：
“沒事，可能是心理陰影。”
李遙隨即在亂糟糟的櫥格上翻出了檔案。
吹了吹灰塵，細心的翻開。
大致看了眼，和銀月的實驗簿記錄的細節差不太多。
三個人類學實驗，主要是為了驗證在極限情況下，靈氣復蘇和末法時代對人類社會演化的影響。
第一個實驗，證明永恒的烏托邦世界并不存在，靈氣就是逆熵增的核心表征，溫水煮青蛙的一潭死水，注定會迎來終結，算不上文明。
第二個實驗，證明天賦和資源會導致階級的出現，社會進步的同時，也在加速封閉世界的滅亡。
第三個實驗，證明技術或資源發展到一定程度，會出現靈力資源高度聚集的個體或群體集合態。
有趣的是，李遙發現第三個虛擬世界的名字叫真靈大陸。
其設定的初始靈氣濃度，竟比銀河系五千年前修真時代最巔峰時的靈氣濃度，還要高了十幾倍。
是一種極限推衍……
真靈大陸這個名字也來自艾吉爾。
艾吉爾本名叫張靈寶，從小是個孤兒，性格孤僻，在小山村靠種田、魚獵為生，十二隨時偶遇青云山落霞真人，被帶到青云山修行，被改名真靈寶人。
真靈寶人，大概就是位面之子的意思。
其人天賦異稟，尤其擅長符文、陣法，推衍大道，只是性情冷漠，不近人情，為追求大道不擇手段。
至元嬰境時，與其師尊落霞真人因道心向往不同，弒師證道。
隨后離開宗門，來到沙漠中建立宗門，一人宗。
千年后。
一人宗擴張到到十萬人規模，在真靈大陸不斷搜刮資源，在沙漠中建造巨大的聚靈陣法，以抽取整個真靈大陸的力量，將萬靈之力歸于一身，將萬人之魂歸于識海。
這種聚靈陣法在現實宇宙中，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在靈氣濃度高的離譜，世界又封閉的真靈大陸，還真實現了。
又過了幾千年，在聚靈陣法的作用下，又大大小小經歷無數戰爭，整個真靈大陸最后只剩下艾吉爾和一人宗十萬門內弟子了。
再通過陣法獻祭這些弟子，使真靈大陸所有力量、所有意志全部融入艾吉爾一人識海。
最后，整個真靈大陸只剩下艾吉爾一人。
他的力量，是真靈大陸所能達到的理論極限，沒成仙也是實驗強行設定的限制。
他的智慧，也是真靈大陸所能達到的上限，一人思維占據了大半個計算機算力。
他無比冷漠，無比殘忍，目的又無比純粹，無比的簡單——
打破天道對人類的桎梏！
他開始設計制造鉆頭神劍，以鉆開虛擬世界的代碼牢籠。
剝開虛擬的外衣，其鉆頭神劍可以看做是一種攻擊系統的病毒。
當時，銀月銀月也發現了此事，通過不斷加強防火墻，這個實驗才堅持到了艾吉爾力竭身死的那一刻。
殘忍的防火墻，也是導致八伬夫人對艾吉爾產生同情心的關鍵。
李遙覺得，銀月教授站在人類角度杜絕危險的病毒，做的沒錯。
而八伬夫人看到絕望的艾吉爾，產生了同情心，也是人之常情。
錯的，不是她們。
錯的，是世界。
銀月嘆了口氣。
“看來，艾吉爾很早就發現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更高種族虛擬的世界，所以才會性情冷漠，弒師證道。”
李遙覺得，和當年相比，如今的銀月已經有了同理心。
甚至于，她目前的研究方向，促進人類和獸人的融合，也是一種對人類至上主義的反思過程。
教育部長和野藤校長并不是艾吉爾事件的當事人，自然無法理解。
“其實艾吉爾就是個病毒。”
“頂多算是一種自我進化的人工智能，還遠遠達不到人類靈智的程度，想要影響控制八伬夫人，是不可能發生的時，唯一的影響，是八伬夫人自己主動的共情作用，這是無法控制的。”
李遙的關注點倒不在于艾吉爾，而是他知曉宇宙必將毀滅，而提前做的努力，其中就包括聚集所有力量。
艾吉爾收割靈力的方式很厲害，用的是一種極其高階的聚靈陣法。
但同時，他并不是滅絕真靈大陸人類的屠夫，而是盡量保留了死去萬靈的自我意志，從某種程度實現了……
人類補完計劃！
這在當前的現實世界，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在設定靈力高到一定程度的虛擬世界，還真就發生了……
這讓李遙忽然想起一個事。
吞噬萬靈的幽冥，是不是也是一種用來聚集靈力的工具？
尤其幽冥的前身——帝國制造的收割者。
收割者三個字，讓人浮想聯翩。
不就是要收割宇宙所有靈力嗎？
按照實驗時間，艾吉爾實驗在收割者實驗開始前就完成了。
或許，收割者實驗也是受到艾吉爾實驗的某種啟發。
看完了檔案，李遙又打開儲物盒，找到了當年留下的物證。
物證主要是計算機火燒后的渣滓，還有當時的現場照片，事后的采訪。
這方面李遙就看不懂了。
這是生物計算機，靈紋都燒爛了，更沒有靈力殘留……
銀月看了下計算機火燒的殘片，很多細節她也無法確認。
這時，李遙忽然想起了什么。
花兩分鐘時間，把遠在花園廣場的躍馬船和春蛙秋蟬，帶到了科技學院的檔案樓。
躍馬船上，有銀月的拉桿箱，里面放了一顆艾吉爾融合冥核的核心。
李遙先讓春蛙秋蟬看了下計算機被火燒后的殘留物，看她們能不能利用工具導出一些數據。
春蛙秋蟬試都沒試，斷定道：
“燒成了這樣哪還有數據呀？”
“但能看出來，這是靈紋短路造成的，和我們搞破壞的手段很相似。”
先把結論丟出來，倆女娃這才把殘留物用力掰開，仔細查看橫截面。
“這好像是單向通道的短路，會在破壞線路與外存數據時，還能保護內核的數據備份過程。”
李遙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這么說，是有人故意縱火？”
倆老頭也跟著回憶道：
“以前就有小道消息稱，八伬夫人是被艾吉爾奪舍故意縱火，現在看來，奪舍可能性不大，但說縱火，還真沒冤枉她。”
李遙看了看銀月。
她凝眉不展，心事重重，想了很久才突然說道：
“也有可能我縱火的。”
倆老頭比李遙還緊張。
“您別開這種玩笑啊！”
銀月再次翻開調查報告，蹙眉道：
“這個實驗雖然是八伬設計的，但我是她的導師，理應擁有更高權限，如果我沒有參與，她很難悄無聲息做到這一切的，就算我不是故意的，也有失職的嫌疑。”
十三樓里鴉雀無聲。
實際上，李遙早就有過類似的猜測了。
考慮到銀月記憶不完整，這件事很可能和伶舟夜有關。
銀月繼續翻看著調查報告，喃喃自問道：
“這位被艾吉爾殺死的師尊落霞真人，有更詳細的記錄嗎？”
李遙剛才看的比較全，便答道：
“那倒沒有，似乎是青云門的掌門或某個長老，再沒有更多的記錄了。”
銀月道：
“艾吉爾的生物核在我這里，但是記憶數據已經被洗掉了，只剩下一些智能核，也沒找到什么數據……也許這枚冥核，只是艾吉爾的一個復刻版本。”
李遙微微點頭。
銀月說的有道理，看來這件事還疑點重重。
銀月主動交待了很多關鍵疑點，可見就算這件事就算是她干的，也極可能是被紅衣女人魂術控制狀態下做的，這也導致她記憶受損。
李遙好奇的是，為什么伶舟夜一個幻術專家會對人工智能感興趣？
教育部長和野藤院長，則尤為關心李遙和銀月的動機。
“冒昧的問一句，教授為什么對這種事情感興趣？雖然軍部目前最重要的研究方向是人工智能，但您該不會以為艾吉爾真能演化出人的靈魂吧？”
銀月面色沉靜，眸如懸月。
“不關乎靈魂，關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