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夜前一周。
夜像濃黑的墨水,潑在哥譚七號碼頭。
雨淅瀝瀝地落下,好似哀絕婦人為橫死街頭獨子留下的淚珠兒,充滿冰涼的苦澀。
空氣猶如沾了水的海綿,輕輕一捏,就能掐出水來。
路燈投下渾黃的燈光,如同一只死貓瞪著失去光彩的眼睛,死死盯著燈下獨行客。
“啪嗒啪嗒”
走在寂靜的街道,戈登清晰聽到自己皮鞋踩踏地面積水的聲響,還有附近黑暗小巷,似乎隱藏著的竊竊私語。
他一襲深色帶兜帽的防水風衣,左手插兜,左手夾著一根明滅不定好似螢火蟲的香煙。
瞇著眼把煙含在唇邊,戈登陷入沉思:七號碼頭的紅帶幫被人橫掃,幫主‘鐵拳’馬龍尸首分離,慘不忍睹。
現有證據表明,兇手是來自墨西哥的槍手。
但他是地獄神探,能教死人說話。
從五年前開始,黑魔法的后遺癥越發嚴重,他甚至在起夜時,從水龍頭上方的鏡子里看到死去之人的影子。
比如,他的父親。
有時神色恍惚間,他能聽到亡父在對自己說話。
小萊是醫生,發現他的情況后,當時就要搶走惡魔角,丟入液化氣灶。
他發現哈莉說得對,見識過魔法的神奇,很難再離開它。
他攔住小萊,發誓今后盡量少用黑魔法破案。
可今天他又用了惡魔角。因為紅帶幫二十多口人被滅,是大事。
更嚴重的是鐵拳馬龍的身份。
九年前,他做過哈莉的‘禁衛’——只聽從她命令的槍手。
只有國王有禁衛。
哈莉奎茵就是哥譚皇帝。
即便她徹底洗白上岸,她的‘禁衛’也沒撤銷。
他們不再是槍手,而是手持合法證件的保鏢。
規模和實力甚至更大、更強。
鐵拳馬龍五年前“退休”,那時他三十五歲,過了最巔峰的歲月。
哈莉把油水豐厚的七號碼頭交給他‘養老’。
兩人似乎再無交集。
但戈登知道,哥譚黑白兩道的勢力也都知道,馬龍是她的人,不可輕易招惹。
現在不僅有人招惹他,還把他腦袋砍了。
“誰是復仇者,復仇者的目標是哈莉嗎?”
戈登眉頭深鎖。
馬龍親自告訴他:是復仇者殺了我,他是個身高一米二的侏儒,自稱‘復仇者’。復仇者讓我向他效忠,用七號碼頭走私杜萍和偷渡客,我向奎茵老大發過誓,永遠不做這兩樣生意,他殺了我,是復仇者殺了我 “喂,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正思索間,戈登冷不防被人從背后推了一下。
等他站穩腳步,四個鉚釘皮夾克、五顏六色頭發的混混,端著手槍,圍了過來。
“我找‘飛鷹’霍克。”戈登淡淡道。
“你誰呀,開口就要找我們老大。”
“吉姆戈登。”
戈登暗嘆一聲,哥譚的治安似乎越來越糟了。
擱在一年前,他能直接走到霍克倉庫大門口,即便被人攔住,也不會被人拿槍指著。
“啊,你就是哥譚老城區,人稱‘地獄神探’的戈登警監?”槍手驚呼。
“就是我。”戈登喜歡‘地獄神探’的名號,很能唬人。
片刻后,他來到一間地下大倉庫,二十多個男女,老少都有,正忙碌著把一臺臺天堂山手機、平板、電腦,分門別類裝進貼著‘新澤西鮮橙’標簽的大紙盒子里。
“戈登警監,你這么個大人物,一定不是來抓走私客的,對吧!”
一個身高兩米的光頭壯漢,指著戈登,笑呵呵走來。
“鐵拳馬龍死了,據說是墨西哥人干的。
我知道你曾放狠話,早晚一天弄死他。”戈登淡淡道。
霍克臉上笑容收斂,皺眉道:“我是墨西哥人,我的小弟很多都來自墨西哥,這沒錯。
我一直靠七號碼頭出貨,恨馬龍抽成太高也沒錯。
但我腦子還在,今天弄死馬龍,第二天我也得沉哈德遜河。”
“我信你,但你必須讓那些打算弄死你的人也相信。
你知道的,馬龍性格暴躁,沒啥兄弟朋友,但他‘禁衛’出身,哥譚至少有八十個他曾經的‘袍澤’。
他們各個都是道上大佬,馬龍算混得差的了。”戈登道。
“我知道他們一向看我不順眼。”霍克面色難看,指著掛在門后邊“惜敗第一”的中文橫幅,罵道:“可老子也是第一武道場出來的,還得到過奎茵老大的親自指點,憑什么一直把我當三等公民”
戈登不以為然道:“如今混哥譚的,誰沒在第一武道場練過?
她的真正親信,都洗白上岸,成了政商界的名流。
然后才是不成器的‘禁衛’,在嘿道上算一等公民。
跟她混過,正兒八經喊過她一聲‘BOSS’的人,是二等公民。
你這樣的,哥譚有無數個,還真只是三等公民。”
“我不一樣,我參加過拳皇爭霸,僅僅輸給奎茵老大,還得到‘飛鷹’的稱號。”飛鷹霍克激動叫道。
“拳皇爭霸賽每周舉行一次,每周都有一個‘惜敗第一’,真不怎么值錢。”戈登道。
霍克瞪眼道:“我得到過BOSS的親自指點,她還傳了我一套‘奎式泰拳’。
按照香港武俠片中的傳統,我該叫她‘MasterShifu’,關系比那些槍手小弟更親近。”
戈登好奇道:“她怎么指點你的?”
霍克眼神迷離,回憶道:“當時我們三十人站成五排,她一眼就看出我特殊之處,大聲對我吼道——教了好幾遍,連基本的肘擊動作都做不標準,真蠢。”
戈登嘴角抽搐,“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談心。
馬克的案子越早解決,對你我雙方都有好處。”
“墨西哥裔和墨西哥裔也不一樣,我十幾年前就來到哥譚,有身份有地位。
而最近半年,很多外來勢力進入哥譚,墨西哥幫,天朝人,霓虹人 他們和我們不同,是純粹的外來者,在哥譚不依附任何勢力。
是一群妄圖憑自身血勇之氣改變命運的亡命之徒。
我和那些墨西哥人壓根不是一路人。”霍克嘆道。
“但你一定知道他們在哪,對不對?”戈登盯著他問。
霍克堅定道:“我知道,但我的基本盤是墨西哥人,今天我若出賣他們,我的小弟會怎么想?”
“咱們聊了這么久,你就給我這么個答案?”戈登皺眉道。
“戈登,你不該來找我的。”
霍克退后幾步,周圍的墨西哥小弟靠近幾步,圍攏過來。
戈登嘆口氣,“OK,我這就走。”
霍克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他離開。
“咔嚓——”一小時后,電閘忽然跳閘,地下倉庫黑暗一片。
“呼呼——”黑暗中傳來翅膀扇動空氣的聲音,微弱卻厚重,像是一頭正小心翼翼捕食的飛龍。
“是誰?”霍克厲聲大喝。
“老...老大,有...有點像傳說中的百特曼!”小弟顫聲說道。
“偶買噶,百特曼來找我了?”
霍克叫聲古怪,不僅有驚疑和畏懼,還包含難以掩飾的莫名歡喜。
往日被百特曼盯上的,都是大佬,現在他被百特曼突襲老巢,是不是代表——
鐵箍般的手掌從黑暗中探出,一把捏住正胡思亂想的霍克的脖子。
他便意識模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倉庫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老大,霍克老大?”良久,黑暗中傳來小弟不確定的呼喚。
兩條街外的小巷里,戈登靠墻而立,煙頭隨著呼吸一明一暗。
“你回去吧,這件事交給我了。”低沉沙啞的聲音,忽然在他頭頂出現。
“霍克說了?”戈登問了句廢話,立即又道:“屠殺紅帶幫的墨西哥人在哪?”
“城西下水道。”黑暗中的陰影道。
戈登扔掉煙頭,整了整風衣,道:“下水道環境復雜,你需要幫手,我和你一起去。”
“我有幫手”黑暗中亮起淡淡的藍光,是百特曼的蝙蝠表。
“呼叫飛天羅賓貓,百特曼需要援助。”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
“稍等片刻,羅賓貓正在做頭發,今晚是什么類型的任務?”柔媚女聲,懶洋洋道。
“下水道尋人。”百特曼道。
“哎呀,要去臭烘烘的下水道,我這頭發不白做了?”羅賓貓叫道。
“大半夜去下水道瞎轉悠,真閑得慌。”
戈登側耳傾聽,這一句似乎是哈莉的聲音。
百特曼瞥了眼悄悄偷聽的戈登,用一種丈夫在牌友面前喊老婆買煙的語氣,厲喝道:“羅賓貓,任務為先,快點來!”
掛斷電話,他還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這個羅賓不太可靠,我該物色個新羅賓。”
“別,就飛天蝙蝠貓!”戈登連忙說。
“為什么?”百特曼疑惑道。
雖然他躲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戈登還是上下打量他一番,嘆道:“前天布魯斯·韋恩收養了一個孩子,我才驚覺,你也年紀不小了,早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
如果將飛天蝙蝠貓拋棄,你們兩你們兩個的感情之路,已經很坎坷了,別再人為地增加障礙。”
“嗯,我覺得,既然你喜歡孩子,可以試著自己生一個。
相信我,做了父親之后,你會發現自己突然間成熟了一大截。”戈登很有感觸地說道。
百特曼沉默片刻,聲音沙啞道:“布魯斯收養迪克·格雷森不是因為他渴望要個孩子,而是在那孩子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
“難道你打算訓練他做羅賓?他太小了,十歲不到。”戈登皺眉道。
百特曼連連搖頭,“當然不是,他應該擁有比布魯斯更完整的人生,上中學、交朋友、參加派對、考大學、結婚生子布魯斯是瘋了,才會讓迪克做我的羅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