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總面積已經高達10平方公里的戰場上,到處都響徹著震耳欲聾的槍炮聲!
尤其是772團那邊動用‘飛雷炮’轟出的炸藥包,一輪就是近千公斤炸藥的猛烈爆炸聲,就連直線距離他們足有4800米的趙家莊內的唐刀都能清楚聽到。
總共18門60迫和18挺MG42機槍的火力宣泄在這種大型戰場上委實算不得什么。
所以,不管是派出自己參謀次長的筱冢義男和距離該伏擊地僅有1200米的那個步兵大隊,都沒有意識到在那里會有這樣一場規模的戰斗。
雖然在戰場上搜索的過程中發生過不少次戰斗,騎兵中隊因此損失慘重,但那畢竟是因為兵力太少導致的,誰又能想到中國人竟然膽大到就在戰場內部,集合兵力對一個擁有300兵力的加強型步兵中隊進行圍攻。
不,更確切的說是圍而殲之。
而且,就在一片平原上!
隱藏于地道和道溝里的中國人利用對地形的極度熟悉,將猝不及防的300日軍分割成前后兩部分。
用木板和偽裝布以及枯草將自己隱藏于道溝中的中國人、用沖鋒槍和射速可怕的輕機槍將日軍步兵圈死在曠野中后,就動用小口徑迫擊炮群對能看到的火力點和擲彈筒進行打擊。
幾乎只用了5分鐘,該部日軍就徹底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輕機槍和擲彈筒,這對于一支輕步兵來說,簡直就是致命打擊。
中國人不光是武器裝備遠勝于他們,射術更是強上最少兩個檔次。
尤其是藏匿于日軍抵抗區域大約250米直線距離內的牛二為首的一眾偵察連神射手們,幾乎是碾壓式的打崩了已經心態炸裂的日軍步兵。
根據牛二的觀察手統計,躲在一塊坡地上的牛二在此一戰中共射出28發子彈,卻擊殺了22名日軍。
已經當了班長的‘沒頭腦’沒有牛二那么變態,但他的半自動步槍卻以40發子彈擊殺14名日軍的戰績成為戰場的二號神射手。
別看牛二的命中率遠不及平時,‘沒頭腦’的命中率甚至不足百分之四十,但別忘了,這是圍殲戰,不是平時那種防御戰,有足夠的時間讓狙擊手們去潛伏去瞄準。
所有人都得以最快的速度輸出足夠多的子彈,在日軍援軍抵達之前干掉敵人。
根據顧西水的估算,留給他們的時間,最多只有22分鐘,時間一到,不管有沒有全殲這股鬼子,所有人都得立即撤離。
他們干的就是刺客的活兒,一擊而中,即遠遁千里!
兩個精銳步兵連成功了,一通暴力輸出后,被精準的彈雨和迫擊炮彈雨打蒙了的日軍沒有選擇原地等死,拼命向特意給他們留的那個空檔突圍。
那更加速了他們的滅亡,在那片區域的500米外,龍巖就帶著他的山地步兵排等著他們抵達。
僥幸逃出的近百名日軍在毫無遮攔的曠野中造到了暴風驟雨式的掃射以及手榴彈的攻擊。
習慣于在指揮部聽令調動步兵大隊級的中佐參謀次長毫無基層戰斗經驗,正是在他急于逃命的要求下,這撥日軍殘兵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短短5分鐘,龍巖和他的山地步兵排就全殲了這股兵力幾乎和他們持平的日軍殘部。
“怪不得團座長官常說,在戰場上勇氣比什么都重要,沒膽的鬼子,還不如一群羚羊,至少羚羊跑得快!”龍巖在戰后的慶功宴上的總結獲得滿堂喝彩。
“我老弟雖然沒怎么讀過書,但跟著我熏陶時間久了,多少也有點文化了呢!”沈老六咧著嘴和自己老婆炫耀。
龍英無語的翻了個大白眼,這哥倆純粹是互相影響,個人素質進步多少不知道,但這臉皮厚度絕壁是在一個層次上。
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龍英少尉不由有些擔心,有這樣一個爹和舅舅,娃兒的個人特質著實讓人擔憂。
但不管龍巖和沈老六這哥倆瑟起來是不是一個頂七八個的好漢,300日軍的確是被他們給干完了。
等那個高層被一鍋端的步兵大隊反應過來,在23分鐘后趕到戰場,已經只剩下300余具尸骸靜靜地躺在曠野上了。
穿著長筒皮靴掛著指揮刀的日本陸軍中佐啥都沒少,只是沒了命,一顆近距離射入他胸口的子彈在胸前只留下了一個小小彈孔,但背后卻是炸出一個杯口大小洞。
中國人根本沒有打掃戰場的打算,只是大致補槍后就立即逃之夭夭,這也讓300余日軍倒霉蛋中擁有了一名幸運兒。
一名上等兵因為被手榴彈爆炸的氣浪震暈,身上又被兩名血肉模糊的同僚給蓋著,雖然不能排除那是人為因素,但不管怎么說,他意外躲過一劫。
這也讓筱冢義男中將有機會獲得整個遇襲的過程和中國人實際戰力分析。
“中國人的兵力大致在400左右,卻能在20分鐘時間內擊殺我帝國陸軍300人。”筱冢義男的臉色在那一刻比收到自己最后一個加強步兵中隊被襲擊全軍覆沒還要難看。
這意味著步兵中隊級的對抗上,他第10師團和自己的對手四行團相比,已經不在一個層級上了。
哪怕是放大到步兵大隊級,就靠步兵大隊裝備的2門92步兵炮,能不能改變整個戰場的格局?
一想到中國人裝備到步兵班的那種射程超過1000米的小口徑迫擊炮,或許一門兩門看不出有多厲害,但換算下來,一個步兵營絕對接近30門,筱冢義男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就算強硬如筱冢義男,在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在沒有戰機機群和重炮聯隊的輔助下,他第10師團已經難以對當前的中國軍隊產生大的威脅了。
不,確切的說,現在已經不是他在威脅中國人,而是兵力絕不弱于他的中國軍隊在對他產生威脅。
兩個混成旅團還要足足40小時才能抵達戰場,重炮聯隊還得5日,而現在兩軍戰場幾乎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法進入低空的轟炸機群暫時失去作用。
哪怕是黑田三郎的2000人已經失去了一線戰壕,防線已是搖搖欲墜,筱冢義男都還沒有全然喪失斗志,他手下還有接近1.4萬人的大軍,就算是靠消耗,他也能堅持到40個小時后配合萬余援軍一舉將這支中國軍隊擊潰。
尤其是一想到唐刀那位帝國心腹大患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被自己圍死在那片戰場上,筱冢義男知道,錯過這個機會,或許就再也沒機會了。
但所有的堅持和野望,在那名幸存的上等兵描述完他的親身戰斗經歷后,筱冢義男卻慌了。
他終于知道帝國的心腹大患為何敢親率大軍進入這片戰場,那是他有這個信心和實力。
那才是不過數百人的輕步兵,就已經有在野戰中僅用20分鐘將和自己差不多兵力的對手盡數擊殺的能力,那如果將之乘以十乃至二十呢?
四行團進入太行山已經有一年半了,和日軍大大小小交戰也有近十場,如果這時候還有誰再把四行團真當成一個步兵團來對待,那純純是腦子壞掉了。
雖說潛伏于中方那邊的情報人員已經給出了四行團超過5000人的特種團編制,但日本華北方面軍情報部門卻是半點也不敢信,他們打一個中國步兵師都沒這么艱難好不好?
哪怕是已經被定義為華北戰場上最難打的那支兵力越打越多的683旅,和唐刀及四行團所部真正對陣過的日軍將領們都認為,他們寧愿對上后者。
“八嘎!唐刀,他究竟打著什么主意?”第10師團在等帝國的援軍,那唐刀和四行團又在等待什么呢?這是親身感受到了四行團精銳步兵的恐怖戰力后、筱冢義男不得不往更深處聯想的一個問題。
不對,中國人在冀南尚有八十集團軍近2萬人的兵力,但顯然,這里的兵力遠遠不夠。
而駐扎于晉東南太行山深處的5000正規軍都能悄然越過108師團的封鎖線突進至200公里外的邢臺,那會不會還有更多兵力就在邯鄲城不遠處的太行山東麓潛伏?
這一思考可不打緊,筱冢義男直接嚇出了一身冷汗!
去年9月的晉東大戰的前車之鑒可還歷歷在目,不就是方面軍司令部那兩個老六謀劃了許久玩了一招所謂的‘引君入甕’的大戲,結果君子沒等到,卻等來了一只兇猛的打老虎,不僅打碎了甕,還把石門給攻陷了。
如果中國人再來這么一招把邯鄲和邢臺都給拿下,那可就把新任方面軍司令官那張老臉給打腫了。
那能替司令官背鍋的人會是誰?
除了他這個中將師團長,還能是誰?估計就算是個最不通政治的下等兵來,也能一口回答出這個小學一年級問題。
至于說還奉他之令在野外堵截中國軍隊的大熊幸之助,筱冢義男若是還對這貨抱有希望的話,那簡直是腦殼壞掉了。
若中國人真的大舉進攻邯鄲城,那幫大阪小販們腳底抹油跑路的幾率高于百分之九十五。
怪不得中國人敢在這平原上和自己第10師團決戰,一來是有足夠實力,拖住他第10師團甚至援軍,二來就又祭出‘聲東擊西’的套路,暗搓搓的趁兩座大城守備空虛之際襲城。
雖然筱冢義男知道中國人就算攻破城池也不會常駐,多半還是要再離開,但城內有軍械有輜重,更關鍵的是反攻城市并占領有著極其重要的政治意義。
現在政府正利用華中戰場的優勢在迫使位于山城的中國政府投降,以盡早的解決這場已經動用了帝國數十年儲備資源的戰爭。
已經發起兩年的戰爭由于大量青壯參軍入伍導致國內經濟下滑,帝國財政已然是不堪重負,還有日耳曼帝國正在游說帝國加入聯盟,帝國或許會面對更為強大的敵人。
據說私下的秘密談判已有一定眉目,如果華北戰場上卻出現這樣的變故導致帝國高層的意圖落空,那可比所謂的戰場失利責任還要嚴重的多。
撤軍,守住冀南最核心的兩座城市,是此戰的關鍵。
這思路一打開,筱冢義男中將閣下那是各種念頭紛至而來,到最后做出的決定自然是不能在這里和四行團硬拼,咱得先守住家。
于是,就連唐刀也沒想到的是,第10師團在下午黃昏之前,竟然集合重兵,對外圍進攻還算順利的772團以及冀南分區獨立營來了一波反攻。
為此,其殘存不多的炮兵大隊甚至不惜暴露坐標,一口氣狂轟亂炸了1個多小時。
超過1500發炮彈和3個步兵大隊不惜血本的輪番攻擊,使得以強硬著稱的王小強團長都臉色鐵青,不得不放棄掉付出諸多炸藥和犧牲才占領的日軍一線戰壕,戰場重新回到原點。
“日軍這是想殊死一搏?”回到趙家莊團指揮部內開會的幾個步兵連長都做出這樣的判斷。
一向吊兒郎當的李九斤此時臉色也很少見的嚴肅。
他不怕日軍在這兒打消耗戰,此次唐刀準備的很充分,各種物資足夠全團在這里和日軍大戰十天。
用子彈換人命,向來都是四行團的作戰方針,物資沒了可以買,可以搶日本人的,但生命卻是寶貴的。
所以,李九斤怕日軍拼命,日軍的甲種師團戰斗力也不是虛的,真要搏命,此次參戰的四行團官兵少說得付出一半傷亡。
前兩天被日軍一招聲東擊西害死了自己六名士兵,李九斤都心疼的眼淚花子流,更別說朝夕相處的戰友一下去掉一半了。
“怎么,很少看你九斤連長這么嚴肅了,是不敢和小鬼子拼命?”唐刀看著李九斤板著張臉,桌上放著煙都沒主動拿著抽,不由莞爾一笑打趣道。
“長官你還不了解我,從四行到現在,和鬼子拼命我那次怕過,只是我想著鬼子突然這么玩命,想殲滅他們,我連少說得有一百好小伙兒得沒了,這兩年我告別了太多人,想起這個這心里終究還是有些難受。”李九斤臉上涌起苦澀。
此言一出,別說白面書生衛東來眼中閃出黯然,就連外號‘勇冠三軍’的蔡勇冠眼角也狠狠一抽。
兩人都想起了當年的老鼠山,那一戰雖然為他們的步兵連贏得了硬骨頭和鋼鐵連的稱號,但那些弟兄們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但更令兩人恐懼的是,他們想起那些弟兄的時候,卻有些記不清他們的眉眼了。
難道他們快忘記那些人了嗎?那如果連他們這些是兄弟是長官的人都忘記了,那些人還會存在于這個世間嗎?
是的,做為軍人,他們雖恐懼死亡卻勇于迎接死亡,但他們怕遺忘。
“行,你老李心疼自己的兵,這連長當的已經合格八九成了。”唐刀卻沒有因為李九斤在如此緊張時刻露出脆弱而不滿,反而是笑笑夸獎他。
“不過,這次你倒不用太擔心第10師團的鬼子要和我們玩兒命,畢竟他們也未至最后絕境,而且在他們還有援軍即將抵達的情況下。”
“那小鬼子下午和772團那邊那么拼命是為那般?難不成王團長一家伙不小心捅了某個老鬼子后門,老鬼子惱羞成怒非要也給王團長來一下不成?
要我說啊!這八十集團軍里我最佩服的還得是王團長,不按套路出牌也就算了,這捅人也屬于心黑手黑型的。”一聽唐刀如此說,心思盡去的李九斤又恢復了老樣子。
和王小強很熟悉的幾個連長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位個性豪爽且喜歡扮豬吃老虎,看著是個鐵憨憨實際上狡猾的很,和他那位天下聞名的智勇雙全的旅長完全是兩個風格,絕壁算得上風格嚴謹八十集團軍中的異類,在四行團中除唐刀外卻是和四行團的幾名連級軍官很投契,比如李九斤、蔡勇冠還有龐大海,私下里幾人在一起喝酒侃大山的次數可不少。
“呵呵!你們幾個在這兒編排王團長就是,小心他知道了又要借著喝酒的名義從你們幾個這兒訛點手槍、沖鋒槍走!”唐刀也輕輕一笑。
一句話說得幾個步兵連長臉色微紅。
他們幾個私下里都悄悄了些老朋友黑星手槍和沖鋒槍,只是這武器裝備就算他們是連長,也不能隨意送人,那就只能報戰損,團、營也不會因為幾桿槍就追究他們責任。
沒成想,這點小動作唐刀竟然是知道的。
“你們現在已經是我四行團在外的一方主官,實際權力遠大于一個步兵連,像這種相助友軍、民眾你們力所能及范圍內可以做,只要別把從團里領來的物資裝到自己口袋里就好,那才是我們每個軍官的底線。”唐刀小小的敲打了一下自己麾下幾名連長,就又把話題重新拉回到這塊戰場上。
“筱冢義男明明可以裝作不支,只要再等個兩三天強援即可抵達,再與我軍決戰,卻非要不惜血本反擊,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判斷,他想跑。”
“啊?一個甲種師團,不會這么弱吧!”蔡勇冠滿臉不可置信。
他打過的勝仗多了,但和一個日軍師團作戰,少說也要戰斗個一周才能分出勝負,哪有可能才打了兩天,還有余力的日軍師團就想溜的,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甲種師團又怎樣?他們老兵越打越少,我們老兵卻越打越多,而且裝備不斷更新換代,遲早有一天,小鬼子聽到我團之名就害怕的兩腿發軟。”衛東來平時話不多,這下卻是極為鏗鏘有力的反駁和自己關系最好的戰友。
這番話卻是點醒了幾個因為唐刀的判斷露出驚訝表情的軍官。
原來,他們的四行團,不僅已經悄然成長到連一個日軍甲種師團都得全力以赴,甚至還讓他們深深忌憚的地步了。
這其實和別家娃長得快是一個道理,局中人最難看清楚的,永遠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