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炮火準備很充分,24門75山炮齊射的威力令拐彎的濁漳河北岸長達1800米的防線都被籠罩在濃濃硝煙中。
半個小時的時間里,24門山炮竟然向772團所在陣地上傾瀉了超過1200發炮彈,這樣的炮火準備,就算在日軍中,也是極其少見的。
而且,日軍炮兵所選擇的陣地區域也極為刁鉆,他們在距離后翼一個據點趙莊的后方大約1000米的一個小山丘周圍,山丘的樹林成了日軍炮兵的偽裝,讓人根本摸不清日軍火炮究竟放在那個區域。
而其步兵更是距離炮兵陣地所在位置的600米就開始布置防線,不需要一個環形,只要面對1500米外群山的一個半環形,就已經能阻擋所有敢從山中沖出的敵人了。
683旅補充團縱算能從山峰上看到2000米外大量騰起的硝煙,手中也握有數門迫擊炮,也只能是徒呼奈何!畢竟,現在的683旅可還沒奢侈到可以漫無目的靠撞大運的方式向日本人的炮兵陣地進行報復式炮擊。
所以,日軍炮兵打得很舒爽,日軍前鋒步兵也在己方逐漸稀疏的炮火掩護下開始以步兵小隊級向濁漳河開始進攻,超過8輛94式裝甲車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面。
當然了,在沒有探明中國軍隊有沒有戰防炮之前,94式裝甲車可不是去送人頭的炮灰,根據抵達前線指揮部山下文的命令,戰車中隊出動的裝甲車都必須停留于濁漳河之前200米,不得輕易冒進。
裝甲車不能當炮灰,那炮灰必然是第一批前進的步兵了。
雖然是炮灰,但那也不是隨便損失的炮灰,1200發炮彈為他們鋪路,8輛94式戰車給他們做掩體,另外還有側翼高達16挺重機槍為他們做火力支援。
共計有300余名日軍步兵彎著腰一路小跑向前,左右兩側河岸總計有8個步兵小隊出擊。
第一波投入進攻的日軍步兵們其實蛋蛋都快被嚇縮了,前幾天的戰斗已經讓他們知道,太行山的中國人和之前華北平原上一擊即潰的中國人完全不一樣。
別看轟炸機已經轟過幾遍了,帝國炮兵們又來了一波洗地,但中國人一定還沒死絕,他們也一定會呆在戰壕里,就等他們距離近一點,再近一點。
可日軍步兵們越膽怯,想象中的槍林彈雨越不來,哪怕是他們已經沖到了距離河邊不到100米的位置。
這讓親自抵達700米外戰壕內督戰的賴谷義男臉色陰晴不定,以他對缺乏重火器的中國軍隊的了解,中國人是很少在200米距離上就射擊壓制進攻部隊,但他們也絕不會輕易讓對手踏過100米生死線。
100米的距離,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若是沖鋒起來,僅需要16秒左右,一旦無法形成足夠強大的火力網,很容易就被帝國步兵沖到30米位置,那也是甜瓜手雷的攻擊區,一旦到那里,數不清的甜瓜手雷拋過去,基本上沖進戰壕的幾率就大于百分之七十了。
但中國人的陣地里依然靜悄悄的,仿佛集體睡著了一樣,難道是中國人都被洶涌的炮火給吞噬了?
這種美好的愿望在賴谷義男頭腦中也就是一閃即逝,做為一名成熟的軍人,他很清楚,猛烈的炮火或許能給對手以重創,但若是將全殲敵軍的希望全部寄托于炮彈,那是極其愚蠢的。
帝國和中國軍隊作戰史上,還從未出現過靠炮兵將中國人全部擊斃的戰例。
最終解決戰場的,還得靠步兵的槍口和刺刀。
事出反常必有妖,望遠鏡里看著己方步兵越來越接近水面寬達二十幾米的濁漳河,賴谷義男的心里卻是越忐忑,中國孫子兵法中的‘半渡而擊’不斷在腦海中閃現。
人在水中,靈活性必然受到限制,又沒法迅速臥倒躲避,戰死率遠超平地上,賴谷義男幾乎已經可以預見,沖入河中的麾下傷亡率必然超過三分之一。
可做為指揮官,他又能怎么辦呢?他必須要知道河有多深,水流流速有多快,以及對手的重火力點布置。這些,都需要用血淋淋的生命來做誘餌才能查探出。
“命令前方的戰車中隊出戰戰車,必須保證對敵火力壓制,對步兵進行最強火力掩護。”賴谷義男面色嚴肅的下令。
這是他能對麾下所做的最大支持了。
結果,令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哪怕日軍步兵的先頭部隊已經踏入冰冷的河水,隨著他們前行,河水已經齊腰深了,對岸依然靜悄悄的。
中國人在搞什么鬼?這個疑問幾乎已經是戰場上所有日軍的心聲。
那種來自對手詭異的沉寂,令每一個看著這一幕的日軍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如果不是75山炮的炮火還在向前延伸,正炸得三四百米外硝煙滾滾,日軍甚至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錯覺:這個戰場上其實除了他們沒別人,中國人早已經被帝國戰機和大炮給炸跑了。
但顯然,這同樣只是美好的寄望。
別說濁漳河北岸早已挖好了縱橫交錯的戰壕,光是防炮洞就有二十幾處,在日軍炮火開始試射的時候,772團3個步兵營就以排為單位,通過交通壕撤往早就指定好的防炮洞,戰壕里就留了兩個步兵連做為警戒部隊。
日軍炮火足夠猛烈,也給留在戰壕里的兩個步兵連造成了一定損失,但要說能把散布于1800米戰壕里的200多中國官兵全部給炸死,那日軍的炮火強度至少得乘以5。
而在日軍炮火逐漸稀疏并由河邊百米向外延伸的時候,各營就又各自派出兩個步兵排走出防炮洞,通過交通壕向一線進行支援。
目前位于一線的雖然不是772團全部主力,但也高達4個步兵連近540人,兵力比日軍還要多一些。
不光如此,3營各自的火力支援連一部分重機槍和迫擊炮也冒著被炮擊的風險進入各自戰位,想打的話,隨時可以開槍。
但擔任一線指揮官的小丁營長卻是遲遲不下令還擊,哪怕緊跟在他身邊的上尉連長滿頭熱汗的連續詢問兩遍,他也堅定的搖頭。
“等等,讓大家再等等!”小丁營長趴在戰壕沙袋的后面,謹慎的透過專門留的縫隙看著河面上正在艱難跋涉的日軍。“小鬼子就是等著咱們的機槍開槍呢!狗日的擲彈筒兵和步兵炮應該早就準備好了,老子這次偏不如他的愿,不用機槍。”
正說間,對岸的八輛94式戰車開始瘋狂開火,機槍子彈猶如雨點般擊打在陣地前的泥土上,噗噗作響!
“鬼子要開始大規模渡河了。”小丁營長背靠著戰壕壁,臉上依然冷靜。“告訴指戰員們,按照原計劃,一半人用槍,一半人負責投彈,咱們這次不用機槍,一樣能把狗日的鬼子干掉。”
話音未落,陣地前十幾米處,‘轟轟轟!’炸起一片硝煙,那是日軍的甜瓜手雷。
之所以甜瓜手雷基本都扔在陣地之前,那是因為,戰壕是沿河挖掘的,但可不是挨著河邊,遠的距離河邊有50米,近的,也有40來米,渡過河的日軍想把手雷投進戰壕,那是做夢。
而之所以一過河日軍就開始投擲手雷,而不是繼續向前,那實在是不想向前,而是不能。
河北岸的地勢較高,或許被河水常年沖刷的原因,天然形成一道坎,高達2米多。
一部分日軍過河后,不由有些傻眼,他們想要攀上這道坎,還得架人梯......
換成以前,一個人做梯子,另一個人提著槍一路跑,借著沖力和同伴的肩膀一躍而上就完了。
可現在,他們在泥漿里跋涉就已經耗費了不少體力,又過了道河,這力氣早已去了一半,完全濕透的皮靴和軍服又平白增加了十幾斤重,你讓他們再如此身手矯健,還要用不足1.6米的身高跨越2米多的土坎,那是真太強人鎖男了啊!
可總在這里呆著也不是個事兒,而且當過河的同僚越來越多,都擠在這里也很危險。
在戰場上沒有足夠的空間感,是最讓戰士感覺憂心的。
于是,不少已經抵達溝坎下的日軍選擇向溝坎外投擲手雷,也算是給自己壯壯聲勢,萬一把中國人給干掉了呢?
殊不知,這卻是給戰壕里的小丁營長發出了信號,他根據手雷爆炸的密度,判斷出日軍至少已經抵達三分之一。
“開火!”小丁營長提著自己的駁殼槍,順著沙袋的縫隙,向外射擊。
一時間,戰場上爆豆般的槍聲響起。
這完全不是什么瞄準射擊,就是浪射。
因為,手雷爆炸激起的硝煙,讓戰壕里根本看不清前方,射出子彈,純粹是告訴日軍,就算翻過那道坎,也得給老子趴著,子彈這玩意兒挨著就傷,中了就死。
772團已經于戰前全部換裝了日械,面對如此大戰,程大旅長自然不敢藏著掖著,不僅兩個主力團全部換裝日械,就連補充團也換裝一半的晉造槍械,更是攜帶了全部 〔請不要轉碼閱讀(類似百度)會丟失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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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存彈藥。
用他的說法,這一仗若是敗了,太行山也呆不下去了,咱們過黃河時的誓言都喂了狗,那還要槍械彈藥搞啥子?平均每名士兵攜帶的子彈高達100發。
當然了,手榴彈還是仿德制長木柄手榴彈,那可比日式甜瓜手雷的威力大多了,683旅暫時也不缺那個。
所以,這一波算是日械對日械,輕火力方面,雙方是差不多的,除了手榴彈以外。
十幾處剛冒頭的日軍瞬間倒了好幾個,僥幸沒被子彈擊中的日軍不是死死趴在地面上,就是趕緊滾下溝坎。
“投彈!”小丁營長再度下令。
伴隨著他身邊的這個步兵連一口氣投出六七十枚手榴彈轟然在河邊爆炸,其余步兵連也陸續開始瘋狂投擲手榴彈。
這是戰前早就制定好的戰術,第一波日軍試探,除非萬不得已,不暴露重機槍火力點。
但也不能讓這批炮灰日軍就這么跑回去,大量殺傷是一定的。
步槍、輕機槍都無法達到這個目標,那就只有用手榴彈了。
而這手榴彈所使用時機,也很重要,必須要等到日軍已經過完河,聚集在那道天然溝坎下,想上又不能上的時間卡點。
40米的距離,甜瓜手雷丟不過來,但中國軍隊裝備的木柄手榴彈卻是可以。
四個步兵連,哪怕只有一半人投彈,那也是200多人,一波投過去就是200多枚手榴彈,就算只有一半是越過溝坎在溝坎下方爆炸,4波過去也得有近600枚手榴彈吧!
河岸線長達近2000米,密度達平均3米一枚手榴彈爆炸,關鍵是無處可躲,就算趴在河邊砂石地上,也有很大幾率被冒著藍煙的手榴彈給砸著肥臀,你說這還有活路不?
溝坎下聚集著近150名日軍那是被炸得鬼哭狼嚎啊!殘肢碎體和血肉紛飛的場面,直接把河里還在跋涉的日軍給驚呆了。
一名日軍感覺臉被狠狠拍了一下,左右四顧后發現距離自己最近的同伴也還在10米之外,本能的伸手一摸,卻從自己臉上扒拉下一塊還帶著卷曲毛發的皮肉。
皮肉已經無法透過什么具體特征向這名日軍步兵展示它屬于人體的什么部位,但這絕對是屬于同僚身上的。
日軍步兵恐懼的看著手上血糊糊的皮肉,呆了近五秒后,怪叫一聲后撒腿就往后跑,至少有七八名日軍步兵有樣學樣,跟著這位逃兵瘋狂的邁動小短腿向后跑。
“八嘎!”一名著少尉軍銜的日軍軍官拿著南部十四式手槍就對率先逃跑的麾下準備開槍。
但伴隨著一陣清脆的槍聲響起,日軍軍官的手臂無力垂下,王八盒子也掉進滔滔河水,成了真正的‘王八’。
中方陣地上的輕機槍開始借著這個機會,順著沙包堆出來的射擊孔向河面開槍。
日軍軍官手中的手槍特征太過明顯,被一名中方機槍手發現,一梭子子彈直接掃向了他,所以,他不是這片戰場上第一個戰死的日軍少尉小隊長,但絕對是第一個喂魚的小隊長。
就這身肥肉,濁漳河里的魚兒得吃好多天。
俗話說:跑得再快也跑不過子彈!何況還在水中,雖然日軍94式裝甲車已經竭力進行火力掩護,也有不遠處日軍擲彈筒手的傾力轟擊,但擁有兩層沙袋掩護的中方輕機槍手和步槍手們卻是可以居高臨下,盡情對河中開始向后逃的日軍進行殺戮!
據戰后統計,盡是這第一波,8個步兵小隊就有4個宣告失去編制,超過200名日軍留在了河里和河邊的溝坎下,傷兵卻出乎意料的少,總計不超過20人。
因為,在河里受傷失去行走能力,基本上很快就會被滔滔河水吞噬,能活下來的,基本上都是天選之子。
“八嘎!”賴谷義男眼睜睜看著麾下士兵被中國人無情收割著生命,極為少見的主動后撤,而這,還是中方沒有動用重機槍的結果,心中惱恨可想而知。
“混蛋!給我傳令賴谷義男,炮兵將于五分鐘后對中方陣地繼續炮擊,火力準備時間15分鐘。
這15分鐘的時間里,他立刻組織第二波進攻,這次戰車中隊可以跟隨他步兵前進,工兵也將會攜帶足夠器具伴隨步兵前進,告訴他,我不希望再出現什么地形艱難,中國人火力兇猛之類的托詞!”山下文從電話里得知前方受挫卻連最基本的戰術都沒達成后,同樣大光其火。
正在此時,遠方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隆’聲,原本就惱怒不已的山下文眼睛更是兇光閃閃,他知道,那是炮群才能造成的動靜,而他并沒有命令炮兵大隊開炮。
炮兵大隊如何會跳過他的指揮,對后翼進行炮火支援?就算是軍情緊急,那也是違令。
也就是炮兵大隊距離他還有兩公里,不然的話,暴怒中的山下文指不定上去就是幾個大嘴巴子。
但山下文顯然不知道,那位莫名背鍋了的炮兵大隊長,這會兒卻是張大了嘴巴看向遠方。
他麾下的24門山炮這會兒雖然炮口都還在冒著青煙,但那是先前開炮的散熱現象,和這隆隆炮聲絕壁沒任何關系。
而且,聽那個動靜,也不是他24門山炮就能造成的。
那是屬于中國人的,火炮數量,可能還不比他炮兵大隊的少,日軍炮兵大隊的一顆心正在緩緩下沉。
老炮兵的經驗很正確。
這次開炮的,是6門150重迫以及16門75山炮,合計達到22門火炮,數量大致和日軍炮兵大隊差不多。
但150重迫的炮彈卻是一顆重達18公斤,近乎是6.5公斤山炮炮彈的3倍,威力顯而易見。
僅是第一輪炮擊,位于趙莊一帶的日軍就被打得哭爹喊娘,該步兵大隊大隊長在挨炮三分鐘后即向山下文請求增援。
如果任由中國人的炮兵這么打下去,用不到天黑,他這個原本就有些殘缺的步兵大隊就要被轟成半身不遂,戰斗力不足先前一半。
中國人火炮威力巨大是一方面,更慘的是,他的士兵都沒有像樣的戰壕來保護。
原本呆在村莊里的這位少佐大隊長也不敢再繼續呆下去了,他有理由懷疑,中國人會對村莊開炮。
豐富的戰斗經驗救了這名日本陸軍少佐,沒過5分鐘,找到村莊坐標的中方炮群將炮火延伸至村莊,整個村莊在5分鐘后被化為粉糜。
戰后根據繳獲的日軍戰報,這個步兵大隊在第一波炮擊中,就損失166人,差不多一個步兵中隊,若是再來兩波,這個擁兵700余的步兵大隊也就差不多了。
事實證明,不光中國軍人沒法抵御火炮,日本人同樣也不能。
“什么?中國人有數量不少于我部的炮群?”收到電報的山下文臉色蒼白,一屁股坐在小院里的椅子上,久久不語。
做為一名陸軍將領,他太清楚火炮的破壞力了。
沒有足夠的掩體,他的后翼之軍,就是中國人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傳令后方尹藤中佐,炮兵大隊會給他最大程度支持,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拖到太陽落山,然后傾盡全力連夜構筑工事,告訴旅團官兵,此乃整個旅團生死存亡之際,若不盡力,即是死亡!”山下文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什么時候突破濁漳河已經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后翼萬不可被破,否則,全軍覆滅就在眼前。
或許,熬過這一晚,等到明日陸航戰機找到敵方炮兵陣地并摧毀之,他就算被困,也能多堅守幾日。
這已經是這位日軍將領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對策了。
但陷入末路的日本陸軍少將或許沒想過一個問題,中國人為何敢這么大張旗鼓的暴露自己的炮兵和實力呢?
又或許,山下文想到了,但現在他已然是飲鴆止渴,不管中國人有何奸計,他第二混成旅團的生還希望都在帝國陸航身上了。
遠在數百里外的佐佐木大尉,背心微微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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