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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弱國無外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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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廳里很是沉默了一會兒,策彥周良心里五味雜陳,其實在日本國內文化界,如何對待大明也有很多種意見。

  策彥周良以及他背后的那些勢力,都是主張維護表面朝貢關系,假裝做個稱臣的樣子,以此來謀取實利。

  畢竟大明的物產實在太豐富了,全都是日本國所缺的,而日本國除了幾把刀和扇子,近些年還有銀礦,幾乎什么也拿不出手。

  但現在重新看來,策彥周良隱隱感到,裝了三年朝貢,似乎要引狼入室了,大明怎么就出了這么一個不安分的異種?

  秦德威無聊至極,說了個只有自己明白的梗:「聽說你們倭國國內,有個天下人夢寐以求的想永居寧波城,死了也想安葬在這里。

  我看不行就把薩摩等藩主請到寧波城來住吧,幾頓牢飯還是管得起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只有旁邊陪同的徐世安徐老三很配合的「哈哈哈哈」尬笑了幾聲。

  雖然他也不懂其中意思,但他懂秦德威。

  面對秦中堂的無禮要求,策彥周良不得不據理力爭。

  通事翻譯說:「漢學經典云,師出則有名,何來無故興兵犯我疆界的道理?」

  秦德威趕緊喝了口茶先潤潤嗓子,心情有點興奮,很久沒有人這樣跟自己嗶嗶了,寂寞無敵啊。

  然后秦中堂直接噴了回去:「看來策彥和尚你的漢學也只是學了個半瓶子醋!

  怎么能叫無故興兵?你們倭國是不是稱臣了?我大明作為上國,替屬國教訓幾個地方諸侯,又有什么不行的?

  前幾年安南的舊事,不知道策彥和尚你聽說過沒有?安南權臣莫登庸篡位,我大明便發天兵征伐安南,逼了莫登庸出降!

  我大明水師征討薩摩等地,可以參照安南之例,怎能說是師出無名?」

  策彥周良心里也苦惱,原本只是用來騙貿易權的稱臣受封,這會兒在法理上卻成了一種束縛。

  想來想去,只能找借口推脫了,便讓通事翻譯道:「我只是一個使者,實在無權決定軍國大事,也沒有資格與中堂商談這些。」

  秦德威狠狠的說:「你對本中堂有什么誤解?我并不是要與你商議什么,只是通知你而已!」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秦中堂的霸道嘴臉讓策彥周良也有點生氣了,反諷道:

  「在下只是一個微末的使者,通知在下又有什么意義?未曾通知我國國內,就是不告而入和不宣而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上國天兵?

  就算把這狀告到大明天子面前,也不能不講這個禮義!據我所知,你們大明擅開邊釁的大將,都是要被責罰的!」

  秦中堂很詫異的說:「誰說要不宣而戰了?你策彥和尚遲早要回國向源氏復命的吧?

  等信風到了你出發回國后五日,我大明水師也就跟隨在你們使團后面出發!

  估摸著等你上岸,并將我的討逆文書交付給二條城源氏國王后,大明水師也就能抵達肥前或者薩摩了。

  這個時候,我的討逆文書已經在你們源氏國王手里,大明水師開始炮擊你國逆藩,就不算不宣而戰了吧?」

  策彥和尚聽得呆住了,世間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秦德威又解釋說:「這招還是跟你們倭國學的。」

  策彥周良氣得臉色通紅,在無恥之上還有更無恥?這樣無恥的招數聞所未聞,怎么就是跟他們日本國學的?

  倭國使團的副使連忙走到策彥周良耳邊,低聲說:「道義不通,以利害說之。」

  講道理實在講不過,還是改變一下策略。

  策彥周良又讓通事翻譯道:「興兵跨海遠征,絕非小事也,中堂可知其中難處?」

  威有點傲慢的說:「以你們那幾個偏遠大名藩主的實力,有三千精銳,再帶上最犀利的火器,應該足以致勝了吧?」

  上輩子玩過游戲的秦中堂知道,在當前的時間段,還是戰國前期,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都才幾歲。

  在這個時候,一般的大名也沒多少兵,更別說薩摩、肥前等偏僻海邊的大名了。

  如果再過上幾十年,秦中堂估計就不敢隨便派幾千人去倭國武裝了。策彥周良也實在搞不懂,這位秦中堂到底是從哪知道的倭國國情?在以天朝自居的大明,誰這么吃飽撐著去研究倭國?

  他只能繼續讓通事翻譯說:「勞師泛海遠征,一去經年,必定空耗無數錢糧,而且耗費比陸地出征更多。

  即便把薩摩等藩夷為平地,中堂也得不到什么。若從利益算計,終歸是虛耗國力,誠為中堂不取也!」

  秦德威「哈哈」笑了幾聲,「原以為策彥和尚能當使者,必定是個頭腦靈活之人,為何如此迂腐也?

  難道策彥和尚就沒想過,坐船出征比起陸地出師,更方便攜帶物資?

  我大明水師跨海討逆,以數千人的船隊規模,順便帶個三五萬匹絲綢不難吧?

  聽說每匹絲綢到了倭國價值五兩,三萬匹售價就是十五萬兩白銀,扣除本錢就是十萬兩利益!

  一邊討伐薩摩等藩,一邊與其他豪商、大名做生意,怎么就是無利可圖,虛耗國力?

  有這十萬白銀以上的利益分潤,還怕將士不肯效死力?」策彥周良無語,踏馬的這是遠征,還是官方武裝走私?

  秦德威又補充說:「而且策彥和尚知道否?縱橫大明與倭國之間的巨寇王直今年被我剿滅了。

  所以大明向倭國的物資走私必定要出現巨大空缺,正好我大明水師帶著絲綢補足,炮艦押運,送貨上門!」

  這下連旁邊的徐老三也驚愕不已,你秦中堂當初一言不合就殺了王直,莫非就是打著取而代之親自上的主意?

  策彥周良還在盡職盡責,苦口婆心的勸道:「泛海出師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若不懂海事十去九死啊。

  再說秦中堂派去的官兵,未必精通我國事務,也不熟悉倭國國情,如何能成事?」

  秦德威不以為意的說:「王直雖然死了,但還留下了許多舊部,我打算從中招納一批有才能的人,保舉為百戶,然后充當我大明水師的向導。

  或者不拘泥于王直舊部,我也來個唯才是舉,只要有通倭才能的,都可以到我這里謀求個百戶。

  雖然官職不大,但也可顯身揚名了,畢竟這可是與國同休的編制啊。哪怕是佛郎機人,也一視同仁,不愿意為百戶的另給優待!而且我已經開始從佛郎機人手里買船了,并且聘請佛郎機人督造船只。

  策彥周良聽著聽著,不知不覺的后背濕了一層汗。

  他原本一直認為,大明雖大,但對日本國威脅性不強,幾千浪人倭寇就能把大明折騰的里外不安。

  現在才發現,終究是自己淺薄了,陷入了坐井觀天的小國認知里。

  如果出現了秦中堂這樣足夠強權的鐵腕人物,再對日本國認真起來,起碼刮一層皮是沒有問題的。

  主要是大明的各種資源太豐富了,只要有人能進行調動和整合,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秦中堂忽然又換了一張嘴臉,如沐春風的說:「再說了,日本國不是還有策彥和尚你這個老朋友么?「

  策彥周良很想說一句「與我何干」,但還是明智的閉上了嘴。

  秦德威便繼續說:「你我已經打了三年交道了,我是怎么盡心竭力的維護大明與倭國的朝貢貿易關系,想必策彥和尚你也都看在眼里了吧?

  我給你國弄了不少勘合,多少人因此而獲利啊,難道不應該感激我?

  等我派去的水師船隊到了你國,難道策彥和尚你不幫忙居中聯系一下?但凡拿了勘合、以后還想繼續拿勘合的人,也總得表示表示吧?」

  策彥周良神色復雜的說:「難道從三年前,中堂就籌劃著今天?」

  秦德威很平淡說:「我乃一介凡人,哪能看得那么遠?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隨后秦德威又拿出一個札子,強行塞進了策彥周良的手里:「這是我寫給你們源氏足利將軍的討逆文書,作為討伐薩摩等藩主的告知文書。

  等你回國后,還請第一時間送到將軍手里,只要不從中作梗,你策彥和尚就永遠是我大明的老朋友!」

  策彥周良深深的感到悲哀和無奈,他已經盡力阻止了,還能怎樣?

  如果秦德威真下定了決心,別說他一個小小的使者,就是二條城里那位將軍,現在又有什么能力阻止秦德威?

  至于「天下」幾十個大名,只要不打到自己地盤上,又有誰會去賣力阻擋外來的侵入者?

  「中堂你這告知文書,完全不合禮法,身份不相匹配,二條城幕府只怕不會收。」策彥周良嘆了口氣并挑刺說,這是他最后的倔強。

  秦德威很隨意的說:「沒什么,無非就是要靈活變通,策彥和尚你應該很擅長此道啊!

  你到了二條城,就對公方說,咱這身份放到你國,就相當于過去的關東管領,副將軍級,這身份還不匹配嗎?」

  策彥周良:「......"

  槽點太多,不知從何吐起,他只能默默的收起了札子。

  隨后策彥周良又道:「聽說上邦天子已經蘇醒,論禮我該去京師朝見,然后才能回程。」

  秦德威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正好順便讓皇上知曉倭國情況。」

  然后秦德威扭頭對旁邊無所事事的徐世安說:「就派你護送倭國使者北上!」

  徐老三這才明白,為什么今天秦兄弟接見倭國使者,一定要讓自己在旁邊陪同。

  他對此任務實在沒多大興趣,有關系任性的說:「不太想去。」

  秦德威仿佛沒有聽見,繼續說:「不只是護送倭國使者北上,同時還要押運十萬兩白銀,送進宮里的內庫!」

  徐世安秒懂,就是給皇上送錢?

  秦德威暗嘆一聲,雖然這大半年搞走私很賺,但同時為了平倭等事務也是花錢如流水,正常來說現在是拿不出十萬兩現銀的。

  但如今皇帝醒了,自己必須要有所表示,不然就等著被皇帝記下吧。不得已東拼西湊,又是搜刮豪族,又是找錢莊借錢,好不容易才湊起了這十萬兩。

  秦德威生怕徐老三還是不愿意去,就忽悠說:「除了十萬兩銀子,還有斬殺倭寇的喜報,所以給你一個覲見皇上討喜的機會!

  說不定皇上龍顏一悅,直接賞你一個指揮使,回了南京與你爹平起平坐!」

  策彥周良失魂落魄的從公堂偏廳出來,又走到了門外,忽然聽到有人叫了一聲:「策彥使者!」

  策彥周良回頭看去,立刻就認出來了,這獨眼胖子的外形太明顯了,不是大明權勢宰輔嚴閣老的兒子又是誰?

  嚴世蕃假模假樣的問道:「閣下與秦中堂談的如何?」

  策彥周良頓時又生了點小心思,據說大明朝廷中,除了秦黨就是嚴黨,說不定能在嚴黨這里爭取到一點同情。

  于是他就賣慘說:「秦中堂對待我等小邦,都是這樣刻薄的么?還是秦中堂對倭國有什么意見?

不知道我國究竟做錯了什么,讓秦中堂如此苛待  當然都是通事翻譯過去的,不然策彥周良也沒法直接與嚴世蕃對話。

  嚴世蕃便回應說:「策彥使者不要多想,他對我們也是這樣刻薄,從不管你是誰,你們倭國人來了也是一樣的!」

  策彥周良無語,你要這樣說話,還怎么往下聊?

  嚴世蕃本來也不是找策彥周良寒暄閑聊的,又說:「如果今天無事,我做個東道宴請策彥使者!」

  「敢不從命。」策彥周良沒有拒絕,他作為朝貢團正使,結交權貴人物也算是職責所在。

  此后嚴世蕃還想與策彥周良說幾句時,徐老三站在公堂門內,對這邊喊道:「嚴大人!我秦兄弟喊你進見!」

  嚴世蕃便只能與策彥周良暫時作別,轉身進了公堂。

  卻見秦中堂已經從偏廳轉移到了公案后,大喝道:「本中堂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向皇上告發我!反正你手里也有不少我的罪證!」

  嚴世蕃只感覺膝蓋又酸又軟,站著很難受,「撲通」的先跪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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