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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三章 首輔之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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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嵩與張潮這一回合的斗嘴,沒斗贏也就罷手了。畢竟在他心目中,如今第一重要的事情是首輔位置。

  雖然他嚴嵩現在被人尊稱為執政,但只要不是首輔,終究還是名不正言不順。

  在政治上,名分還是很重要的,連曹孟德都知道「挾天子以令諸侯」。

  只有當上了首輔,才能有「大義」進行集權和權力整合,才能獲得對秦黨的政治優勢。

  經過千萬次計算后嚴閣老覺得這可能是擊敗秦黨的唯一,途徑了。

  內閣是最排資論輩的地方,如果沒有皇帝欽點一般就是按照入閣先后順序來排位置。

  只要趕走了翟鑾,他嚴嵩天然就是首輔!

  秦德威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在內閣排到前面去,更不可能先于他嚴嵩當首輔,這就是他嚴嵩最終逆轉秦黨的機會!

  此時嚴嵩和張潮兩個大學士都已經到了文淵閣,唯獨首輔翟鑾還沒到,這也很正常。

  畢竟翟首輔自恃身份,每天都要最后一個到,以彰顯首輔的尊貴地位。

  反正他也沒什么實權,到早了也沒多少事干,還不如去晚點有面子。

  今日翟首輔的座轎正不緊不慢的沿著長安街走,快到長安右門時,隨從忽然發現有處墻邊人頭攢動,不少官員正圍在那里。

  作為首輔隨從,當然具備一定的政治敏感性,立刻向翟首輔稟報道:「前方似乎有新出的揭帖張掛。」

  揭帖本來是一種公文形式,但在大明中后期,也具備了「大字報」的含義,而且也經常成為政治工具。

  能在長安右門附近被偷偷張掛,又有這么多過路官員圍觀的揭帖,那肯定具有政治屬性。

  當即翟鑾就讓隨從去揭帖那邊探知詳情,沒多久便見那隨從飛快的奔跑了回來。

  而且那隨從的手里還捧著大幅紙張,對翟首輔稟報道:「小的已經把大字帖子從墻壁上揭下來了,老爺還是自己瞧瞧。」

  翟鑾詫異的親自接過來后,凝目看去,只見紙上的內容總結起來就是:首輔翟鑾,尸位素餐,無所事事,退位讓賢!

  「混賬東西!」翟鑾勃然大怒,將手里紙張撕得粉碎,嘴里大罵道。

  就是聽在其他人耳朵里,不知道這是在罵誰。

  雖然近十幾年來,從張孚敬到夏言,從嚴嵩到秦德威,翟鑾一個也斗不過,但最基本的政治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這樣的政治性揭帖肯定不止一張,別處大街上肯定也有一些!

  這很明顯是有人想搞事,先發揭帖放出風聲!

  帶著怒氣,翟首輔也來到了文淵閣,并走進了中堂。

  原來的閣臣都是在光線很差的單獨小隔間里辦公的,中堂就是供奉圣人和開會的地方。

  但從秦德威引領了潮流風尚之后,閣臣都不愿意去小隔間了,全都扎堆在中堂,讓中堂變成了閣臣集體的辦公室。

  「嚴嵩!毋乃太過矣!」翟首輔進來后,直接就對著嚴嵩喝道。

  嚴嵩抬起了頭貌似迷惑的說:「何出此言?」

  翟鑾又回應說:「你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嚴嵩暗笑,從翟鑾這幾句話的表現來判斷,大概也只剩下無能狂怒,沒有其他辦法了。

  這就叫既是陽謀又是陰謀,陽謀在于人人都能猜出是他嚴嵩想當首輔,陰謀在于外人不知道他采取什么具體手段。

  其實他從沒擔心過翟鑾,最擔心的是,秦黨為了阻止自己當首輔,會出手維護翟鑾。

  陽謀的一面是為了逼迫翟鑾,陰謀的一面則是為了防范秦黨,或者說給秦黨挖坑。

如果秦黨真的不  計前嫌的全力維護翟鑾,那再把翟鑾科舉舞弊的實證拿出來,也相當于打擊了秦黨的臉面和威望。

  接下來的劇情,完全按照了大多數人猜測的方向進行,很多政治斗爭操作都有基本套路。

  科道忽然有一些人開始彈劾首輔翟鑾「尸位素餐」,然后六部也有人跟進。

  再加上政治投機的、真心覺得翟鑾不配當首輔的、不明真相跟風的、手賤練手的等等,幾天下來,林林總總也有多達三十余封奏疏彈劾翟鑾。

  這也算是初具規模的輿論聲勢了,足夠引起官方重視,并且官方必須作出反應。

  按照正常規矩,大臣遇到這樣的彈劾,應該做出一個主動請辭的姿態,然后閉門謝客,象征待罪之身等待皇帝處置。

  但這次翟首輔卻也豁出去了,一反常態的沒有做請辭姿態,依然占據首輔位置不松口,每天還是繼續去文淵閣。

  于是翟首輔這個「對抗性」的態度又引起了更多科道官員不滿,出現了新的一波口誅筆伐,在「尸位素餐」的罪名之外,又多了一個「戀棧不去」。

  翟首輔則完全不要臉皮了,仍然拒不做出請辭的姿態,并公然聲稱:「官職乃陛下所授,亦只有陛下可以奪回!」

  于是大明朝堂又出現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政治危機」,說是「不大」,因為似乎并不影響政務運轉;說是「不小」,則是因為涉及到名義上的最高文臣。

  嚴嵩見時機成熟,便奏請監國太子處置。半攝政的張太后代監國太子下懿旨,命內外三品以上大臣、掌科掌道集議此事。

  應該說,這道懿旨沒什么毛病,沒有任何大臣可以提出反對意見,甚至樂見其成。

  皇帝還在昏迷不醒此事朝廷沒有能夠口含天憲、乾綱獨斷的人。

  所以讓骨干大臣集體開會并做出決議,差不多就是唯一能合法解決「政治危機」的路徑了。

  及到次日,群臣三三兩兩的匯聚在午門外東朝房,等待著「大會」的開始。

  不知怎的,很多人到場后,都覺得少了點什么。

  那個只要是開大會,大部分時間都站在前三排、承包了朝廷三分之二熱鬧的少年,這次不在了。

  便有官員對左右好友嘆道:「昔日有人說,只要秦德威在朝堂,就永無寧日,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啊。

  眼下秦德威都離開朝廷三個月了,結果廟堂上又起風波,這總不能怪秦德威了吧?」

  嚴閣老進來時剛好聽到這句,狠狠瞪了一眼說這話的官員,此人肯定是個故意幫秦德威洗地的托兒!

  見今日「主角」嚴嵩進來(沒人認為翟鑾是主角),眾人也就停止了議論,各自養神不說話了。

  其實很多人心里大都有一點點小小的迷茫,不知道今天這個會應該怎么開,自己應該怎么去努力。

  按照往常的做法,無非就是各逞本事,最終目的就是能夠打動皇帝,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就行了。

  但現在正處于一個非常時期,皇帝不管事了,太后也不是真能管事的,那應該朝著哪個方向去努力?

  各人的疑慮各自不同,嚴嵩嚴閣老也有自己的隱憂,因為到目前為止,秦黨表現的太過于安靜了。

  之前彈劾翟首輔的輿論聲勢中,秦黨仿佛事不關己。既沒有出面維護翟鑾,也沒有落井下石,什么也不做,連個公開表態都沒有。

  這種沒有任何反應的「現象」,就讓嚴閣老也失去了判斷秦黨意圖的依據,心里不免就有點隱隱的擔憂。

  按照慣例,這種集議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是由外朝之首吏部尚書來主持。

許瓚許天官看了看屋內,感覺人數差不多了,就清了清  嗓子,準備開場。

  「慢著!」忽然有人說話,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掌道御史陳春。

  懂行的都知道,此人乃是秦德威同年,也是秦德威安插在科道的代理人之一。

  秦黨新生代骨干中,陳春在科道,趙貞吉在吏部,許谷在中樞,都是比較知名的「工具」。

  隨后又聽到陳春對許天官問道:「今日議論的是首輔去留問題,若首輔離去,必將又要推舉大臣遞補入閣,天官可有意否?」

  眾人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陳春的意思。

  許瓚許天官是朝堂上資歷最深的官員,又是外朝之首,如果要推舉新的大學士,許天官幾乎是無可爭議的人選。

  但如果許天官是天然的內閣候補的話,那他今天主持會議時,能不能保持公正?要不要避嫌?

  從制度上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許瓚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老夫絕無入閣之意!亦不領受推舉!」

  就是不入閣,這大概是老天官最后的倔強了。

  比他年輕的晚輩們,什么夏言嚴嵩之流一個個都入了閣,甚至還當上了首輔,只有他還在外朝呆著。

  內閣一般情況下是按入閣先后排順序,如果他許瓚入閣,反而要以最高齡歲數,成為最末尾的大學士。

  不但要給晚輩們打下手,而且首輔也大概沒機會輪到他來當!

  所以經過盤算后,許天官堅決放棄了入閣機會,繼續保持外朝之首的尊嚴。

  這樣眾人也就沒有問題了,沒有入閣欲望的許天官,理論上應該能保證公正。

  只有嚴嵩在先人一步的迅速計算得失,秦黨擠兌許天官明確表態不入閣,莫非是想增加秦黨的人入閣?這到底是放還是不放?

  許天官對眾人的心態洞若燭火,但與他無關,冷哼一聲后,便開始了正題,對翟鑾問道:「外朝科道彈章數十,首揆有何話可說?無動于衷否?」

  翟鑾在朝堂其實是一個孤家寡人,連個能幫忙說話的都沒有,只能色厲內荏的咬牙答道:「首輔乃是皇上欽點,非人臣可以左右!」

  當即就有嚴黨的官員,站出來指責翟鑾說:「輿情洶洶,翟閣老尚不知回避!未見過猶如貪戀權位之人也!」

  又有幾個人站了出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圍攻了幾句,一下子讓翟首輔進入了被千夫所指的節奏。

  翟首輔雖然已經如此狼狽,但也有最后的倔強:「首輔受命于皇上,不可自由輕棄。

  諸君若覺我德行不足,盡管罷免我就是,休想讓我主動請辭!」

  看在嚴嵩眼里,這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意思了。一切的前提是,如果沒有實證罪名,你翟鑾當然盡可以嘴硬。

  正當這時,大學士張潮站了出來,開口道:「其實那數十封彈章,我大多也看過,多有空泛之處!

  所謂罪名,大都也很虛闊,難見據實!若憑借這些就更易首輔,未免就是眾口鑠金了。」

  這是第一個幫助翟鑾說話的,身份還如此敏感——他可是秦德威的老師,當即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這是秦德威想要保翟鑾了?秦黨的最終意圖還是要避免嚴嵩上位,繼續維護翟鑾當傀儡首輔?

  嚴嵩卻感到了驚喜,本來他都已經喪失希望了,還以為秦黨真就按兵不動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終于還是看到秦黨和翟鑾站在了一起!等秦黨陷入的再深一點,就可以拋出翟鑾科舉舞弊的實錘了!

  想到這里,嚴嵩立刻給黨羽眼神暗示,趕緊與秦黨混戰起來,把秦黨拖住!

  于是又有嚴黨站出來,指責張潮包庇同僚,場面越發熱鬧起來。

  忽然剛才質疑了許天官的御史陳春再次站了出來,對張潮說:「許多內情老師有所不知。勸老師不必為了同僚之誼,做包庇之舉。」

  多數人聽到這里都驚呆了,這是秦黨內訌了?

  陳春是秦德威的同年打手,同時也是張潮的門生,居然不同意老師的立場?

  又有少數人懂行人想起來,陳春似乎經常在秦黨內部扮演反串黑的角色,這次也是?

  正當眾人疑惑時,陳春又對翟鑾說:「翟閣老!本官在此彈劾,令郎在去年順天府鄉試中,串通經房同考官,有舞弊之事!」

  這么多對翟鑾的彈劾中,這算是最具體的一件了!比起起他那些「尸位素餐」之類的,當然也是殺傷力最強的。

  這次就輪到嚴閣老驚呆了,秦黨也有人提出了科舉舞弊,這是巧合還是什么原因?

  關鍵是,這明明是自己的底牌,怎么被秦黨先亮出來了?

  翟鑾當即大怒,真正感受到了威脅,立刻駁斥道:「還是無憑無證,血口噴人!」

  陳春毫不退讓的說:「第一,太祖高皇帝有詔,允許御史風聞言事,所以即便下官沒有實據也不妨礙彈劾。

  第二,在下雖然沒有實證,但不代表別人沒有!」

  說完了這兩句后,陳春忽然伸出手,指向了嚴嵩:「嚴閣老就一定有實證!」

  嚴嵩:"......」

  以嚴閣老的智商一時也不能理解,你們秦黨到底是要鬧哪樣!

  其余眾人也都無語,為什么秦德威明明不在,朝議的節奏還能充滿了這種秦氏詭異?

  陳春收回了指向嚴閣老的手,手臂擺動之間,忽然有好幾張紙條從寬大的袖子中掉落了出來。

  眾人看著那些眼熟的紙條,頓時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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