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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 這是什么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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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世蕃很自豪,在這種龍游淺水虎落平陽的情況下,在沒錢沒勢沒人的情況下,在被當人質的情況下,自己一樣還能運籌帷幄!

  這幾把火,都是他嚴世蕃親自點燃的!

  但所有人都會以為,秦中堂的貨物是本地豪族張家的人燒的,這完全不需要任何證據!

  如果秦德威沒點表示他在浙江還能有什么權威他必須要動手反報復,這樣才能維持住中堂大學士的威嚴。

  就算秦德威親自來「斷案」,也只會指控這是本地惡霸所為,或者說秦中堂心里也希望如此!

  而寧波四大家族同氣連枝,近些年來科甲鼎盛,很是有不少人做官!尤其是屠家的左都御史屠僑和張家的詹事輔政大臣張邦奇!

  等明日剩下絲綢被搬上海船,在秦德威黨羽的庇護下運送到雙嶼島,這種明目張膽的走私也就會成為把柄!

  本地四大家族不可能覺察不到這種把柄,也不可能拿不到證據,所以一定會借此來攻訐秦德威!

  如果秦德威與浙黨全面撕咬起來,事情會怎么發展不好推演,但可以肯定,一定會兩敗俱傷!父親嚴閣老一定會坐收漁翁之利!

  正暗自得意的時候,嚴世蕃忽然警見,徐惟學抱著頭蹲在岸邊,十分痛苦的樣子。

  「事已至此,想開點吧!」嚴世蕃裝模作樣的「勸」道。

  徐惟學仿佛是自言自語說:「秦中堂交給的五千匹絲綢,在余姚被分走了五百匹,這里又燒了一千五百匹!

  還沒有下海發賣,就只剩一半多了!怎么對得住秦中堂的重托!」

  嚴世蕃吩咐說:「實在太危險了,所以此地不可久留!等明日你們的海船到了,就就速速將剩下貨物都運走!」

  明天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亂攤子自然有秦中堂去收拾!

  而且說實話,收拾亂攤子這種事,也是需要權勢的,沒有權勢就收拾不動,只能讓秦中堂來了。

  今夜的這場火,震驚了整個三江口,本地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連船帶貨一起燒的惡劣事故了。

  頓時就傳言四起,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人說,這是倭寇女干細潛入了三江口,蓄意縱火制造亂局。

  白日與嚴世蕃起了沖突的張啟書頭腦也絕對是靈活夠用的,不然也不會被派出來當牙子。

  看到大火后,張啟書當場就意識到,這已經不是自己所能擺平的事情了。

  張家在三江口這邊的負責人是張啟書的一位堂叔張時行,名義上只是商行的大掌柜。

  張時行本人或許沒有什么,但他的叔叔就是浙黨大佬張邦奇,他還有個親兄長叫張時徹,嘉靖二年進士,目前官位也做到從三品了。

  有句話叫「皇權不下鄉」,說的就是大族在地方基層的影響力,尤其是這種朝中有人做官的豪族。

  張時徹張大掌柜大半夜的被吵起來,聽了張啟書的稟報后,反問道:「那把火真不是你燒的」

  「絕對不是!」張啟書答道。

  張大掌柜沉吟片刻后,又開口說:「是不是你,其實都無關緊要了,或者說無論是誰做的,都不重要!

  如果我們執著于這些船只貨物是誰燒的,就一定會牽著鼻子走!

  不管這批貨是誰的,明天先把這批貨定性為走私貨物,如此才能進可攻退可守!

  「叔父所言極是!」張啟書附和著說。

  于是張時行張大掌柜又吩咐說:「天亮之后,你速速進城去府衙找楊巡捕,讓他過來緝私!

  而我這邊則發話下去,點五十個鄉兵集合,等著配合楊巡捕!」

  近年來倭寇,所以沿海很多地方放松了管制,允許地方大戶牽頭組織本土勇壯為鄉兵,算是沿海衛所的補充武力。

  聽到張大掌柜有條不紊的安排,張啟書也就放了心。

大家族們壟斷走私,這些年遇到的事情還少了不都順利的應付過去了嗎  及到次日,嚴世蕃依舊站在岸邊,守著剩余的船只,等待著各路妖魔鬼怪上場。

  就是不知道徐惟學徐頭領那十幾固伙計,跑到哪去了。但嚴世蕃對此毫不介意,船隊還剩十幾個精銳幕府標營軍兵,足夠保證自己安全了。

  天亮后沒多久,便看到兩名官員聯袂而來。一個是戶部郎中提舉市舶司馮恩馮老爺,另一個是巡海御史胡宗憲胡大人。

  兩人昨日收到了嚴世蕃的書信后,今日一大早便出北城門,往城外三江口而來。

  畢竟有人聲稱是秦德威秦中堂的貨物,第一次路過境內怎么也得觀摩一二。

  在路上,兩人在北城門偶遇,便一路同行,一起到了三江口。

  嚴世蕃沒有迎接,還是站在岸邊,然后與兩人平禮相見。

  現在他嚴世蕃可是代表著秦中堂來的,而這兩名官員都是秦中堂的黨羽,不配讓自己迎接!

  馮恩馮老爺沒有在意嚴世蕃的態度,只是反復打量著河道里的船只,似乎不太相信的說:「真是秦板橋派你來販運大批量絲綢的」

  嚴世蕃拍著胸脯保證說:「千真萬確,怎能有假如果沒有秦中堂首肯,我能帶著如此多絲綢出杭州城我又怎能借得錢塘縣的官船使用「

  這時胡宗憲又插話說:「你與秦中堂之間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以秦中堂之智慧特意派價販運絲綢,必定是有深意啊。」

  透著點陰陽怪氣,但又是一種試探。

  嚴世蕃打個哈哈說:「能有什么深意不過是想利用我的聰明才智罷了!」

  又故意低聲說:「可能秦中堂認為,與這邊大族打交道,可能我嚴世蕃比較合適。」

  馮恩馮老爺又道:「但秦中堂并沒有提前對我們說過,讓我們來關照這批貨物。

  嚴世蕃便神神秘秘的說:「很多事情并不方便落于紙面上,只能通過口信來傳達。我這不就將情況對你說明白了嗎」

  話說到這里,嚴大爺的說服工作已經到了尾聲,馮恩和胡宗憲兩人畢竟都是秦黨成員,總不能耽誤事情。

  正當嚴世蕃想著中午怎么吃的時候,卻不料馮恩突然變了臉色,叱道:

  「呸!秦德威當年阻攔我入朝參與廟堂大計,將我丟到了遙遠的東海之濱不聞不問,還想讓我幫他」

  嚴世蕃:「」

你馮恩這是黨羽所應該有的語氣難道你平常就是這么和秦德威說話的  還沒等嚴世蕃反應過來,又聽到馮恩說:「如今秦板橋不來親自向我問候致歉,就是看不起我馮恩!

  若只想通過你這個中間人,說一句話就指使我辦事,簡直是癡人說夢!而且你嚴世蕃的臉面,還沒大到如此地步!」

  嚴世蕃很生氣,原本以為打著秦中堂的招牌,能無往而不利,結果沒想到馮恩如此不給面子!

  所以反過來斥責道:「這是秦中堂的貨物,你真敢棄之不管」

馮恩馮老爺傲然地轉身就走,說不管就不管!誰還能沒點小脾氣了  再說你嚴世蕃算老幾,還敢狐假虎威就是秦德威本人在這里,他也一樣剛正!

  嚴世蕃被馮恩氣得氣抖冷,但事情還是要辦,又對胡宗憲說:

「一會兒等海船來了,剩余貨物都要搬到海船上,但能不能順利渡海去雙嶼島,就要靠  你了!」

  方法無非就是兩種,一種是直接開出牌票,簡單粗暴;

  另一種方法就是用御史座船引導徐惟學的船下海。只要到了海上,就是天高地闊來日方長了。

  胡宗憲卻沒有應聲答應,片刻后只說了句:「恕難從命了。」

  嚴世蕃強忍著不滿,詢問道:「胡大人你又怎么了」

  胡宗憲很機智的說:「我把這批貨物想來想去,只能理解成,秦中堂這是想坑你!

  既然明知秦中堂要坑你,那我還陪著你跳進去作甚所以我為了自保,不能參與你的事情!」

  胡宗憲的邏輯好有道理,嚴世蕃無言以對。

  目送離去,嚴世蕃不禁喃喃自語:「他們怎么能這樣呢」

這兩人明明都是秦德威的黨羽,為什么都如此有個性這是什么人性  嚴世蕃正煩惱時,忽然瞥見旁邊的徐惟學徐頭領,忍不住遷怒道:「你為什么不說話!」

  徐頭領說:「在下不知道怎么與官員打交道,所以就在旁邊學習了,而且在下對嚴大爺也沒什么可說的。」

  嚴世蕃發火說:「什么叫對我沒什么可說的」

  徐頭領很實在的答道:「自從與嚴大爺你接觸以來,我發現你的判斷從來就沒有準過,我還能說些什么」

  嚴世蕃煩躁的說:「不管那些了!等你的海船到了,就先把所有絲綢裝船!」

  然后怎么做,無非仗著船大人多,奪水路而行,出了海就安全了。

  徐頭領目測了一下安全距離,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說:「海船不會再來了!」

  嚴世蕃皺眉道:「什么意思」

  徐惟學答道:「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讓我那海船開過來。」

  嚴世蕃瞬間就感覺自己要爆炸了,對著徐頭領噴道:「你為什么不聽從吩咐!」

徐惟學答道:「還是那句話,你嚴大爺最近不靈光,做出的判斷就沒有對過,我怎么敢聽你命令  如果嚴大爺你真的不靈光,我那海船來了,陷在此地又該怎么辦我手下只有兩艘海船,真的損失不起!」

  嚴世蕃失態的破口大罵:「都是混賬東西!」

  昨夜燒了一場大火,肯定會引起當地豪族的重視,然后針對自己這邊做出激烈的反應。

  而自己就應該在官面的掩護下,登上海船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地雞毛,讓那些大家族們和秦德威撕咬去!

  誰知道兩個實權黨羽居然不顧大局、無動于衷,打著秦德威的旗號都招呼不動!

  而徐惟學徐頭領也陽奉陰違,沒有把海船調過來!

  這樣一來,三江口這里對自己而言,就是一個無處可去的死地了!

  「原路返回!」嚴世蕃突然說。

  徐頭領撇了愣,「怎么又要返回」

  嚴世蕃恨聲道:「有你們這些蠢貨在此,不返回等著被別人來收拾嗎」

  徐惟學攔住了企圖登船的嚴世蕃:「你這是臨陣脫逃!我們受秦中堂重托,怎么能半途而廢!」

  然后嚴世蕃就沒機會走了,因為又出現了六七十人,將嚴世蕃和幾個貼身護衛圍住。

  一眼掃過去,這六七十人里,約莫十幾個人像是衙役其余看起來都是本地勇壯。

  有個公門人物打扮,頭巾上插羽翅的中年人,高聲道:「在下府衙巡捕楊橫,與鄉兵首領張時行,率眾到此緝查走私貨物!」

  嚴世蕃喝道:「給大爺滾!這里貨物都沒有離開陸地和河道,談何走私我們就是販運到寧波府售賣的!」

又有牙子張啟書站了出來,指著嚴世蕃,揭發說  :「昨日就是此人,到處找尋找渡船下海,違反朝廷禁令!」

  楊巡捕也沒耐心和嚴世蕃耍嘴皮子,揮了揮手說:「先拿下了!」

  于是府衙衙役和本地鄉兵稍稍分散,先把嚴世蕃和十幾個隨船護衛包圍起來。

  嚴世蕃有點著急,正想著是不是搬出父親身份。

  正在此時,從徐頭領這里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哨響,然后便看到從附近小土丘后面,以及另一邊的蘆葦里疏出了一二百人。

  又從兩個方向,迅速向著這邊包抄過來,反而對六十多個府衙捕快和本地鄉兵形成了包圍之勢。

嚴世蕃愕然,這是哪來的人手  徐頭領冷笑道:「雖然沒有把海船調來,但我把伙計們都調來了!」

  衙役和鄉兵的戰斗力也就那樣,基本也就只能欺負百姓了,見狀齊齊臉色大變,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今天只是說來搞點油水的,并沒有做好戰斗的心理準備啊。

  嚴世蕃哈哈大笑,這次真真是優勢在我,一切終究還是盡在掌握!他心里迅速想著,如何借力打力,再施展一下謀略。

  卻又見徐頭領抽出了大刀,異常兇狠的喝道:「此等刁民,敢對秦中堂不敬!一個也不許放走,全部打殘!」

嚴世蕃有點閏異,你徐頭領就一個海賊,還真死心塌地給秦德威當狗這是什么人性  連忙又說:「那個,咱們是官商,要從官面上解決!」

  徐頭領一把推開了嚴世蕃:「滾開,別礙事!」

  隨即就身先士卒,手里長刀翻轉,大踏步地就沖上去,用刀背朝著那牙子張啟書就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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