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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七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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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浙江、福建沿海地區的官員都知道,秦中堂南下絕非只是平定倭亂這么簡單,也是朝廷針對近年來東南沿海失控亂象的一種反應。

  朝廷又不是瞎子,對已經普遍泛濫的走私情況怎么可能看不見。

  以秦中堂的地位,再加上得到的授權極大,所以官場中人基本都能判斷的出來,秦中堂與其他督撫不同。

  其他督撫出鎮地方,基本都是帶著朝廷決議來的,按照朝廷的方針辦事。而秦中堂則不然,他本身就是決議。

  所以大家之前都在猜測,秦中堂的態度到底是朝哪邊的。

  大概秦中堂也明白大家的迫切心里,所以還沒下船,就先來了個公開表態。

  無論合不合乎眾人心意,這好歹是開誠布公了,讓官員們知道風向要往那邊吹。

  禁海也罷,開海也罷,反正都是上面大佬的決定,對大多數官員而言,所能做的就是根據上面決策調整自己而已。

  另外眾人還有預感,這一兩年浙閩兩省要多事了。

  看秦中堂年輕氣盛,禁海手段肯定酷厲,然后兩省沿海府縣就免不了風波四起,弄不好還會發生民亂。

  來迎接秦中堂的官員里,地位最高的人就是浙江左布政使任忠。

  等秦中堂棄舟登岸,任大人連忙走幾步上前,然后就代表其他官員問候秦中堂,又說了幾句場面話。

  同時也少不了「設下公宴,為秦中堂解封洗塵」這種話都是迎來送往的規定套路。

  但秦中堂卻拒絕了今日接風洗塵,擺手道:「肩負王命,不敢疏忽,初來乍到,應當先熟悉轄境風土。

  今日就不必酒宴了等十日之后,本中堂略有所得后,再宴請諸君!」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里秦中堂最大,怎么安排當然就是秦中堂說了算。

  眾官員心里都想道,這位中堂大人果然如同傳聞一樣,真是有個性。

  正常套路應該是,先通過接風洗塵認識人,進行初步接觸,并做出判斷,誰是敵人誰是友人,誰好欺負誰不好惹,然后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搞點事。

  但這位中堂大人卻要先「靜默」十天,然后才開始接觸人,確實挺與眾不同的。

  正當眾人各有所思的時候,忽然又聽到秦中堂下令說:「爾等各衙署在這十天,將目前正在做的事項、下半年打算做的事項,以及計劃完成時間、自前完成進度全部開列條文,報送到我這里。」

  這不就是考成法嗎左布政使任大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大部分官員都有所耳聞,秦中堂在京師時,強力推行考成法,搞得六部官員苦不堪言。

  但因為秦中堂刻意收斂,所以考成法今年并沒有在地方實行。

  沒想到秦中堂親自出鎮浙閩,居然把考成法也帶了過來。

  這里實在沒有人能與秦中堂正面抗衡,所以秦中堂無論怎么吩咐,所收到的回應都是「好的」。

有些人就開始琢磨,也許這就是秦中堂到任后的第一把火  此后秦中堂鉆進了轎子,在親兵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從武林門進了城,眾官員再后面尾隨護送。

  秦中堂本性是很想低調入城,不必擾民也不用驚動地面,但奈何身份地位在這里擺著,決定了入城實在低調不起來。

  頭頂上的青羅傘蓋就不用說了,這是在地方做官的標配,而且前面儀仗還打出了高腳牌。

  如果是在京師,官員想擺出這樣排場根本不可能。

  在排場威風上,京官是公認遠遠不如地方官的。

  按照慣例,高腳牌上都會寫上主人的最得意歷史和現在的地位。

  最前面的「肅靜」和「回避」這對牌面是大路貨,絲毫不新鮮,但其他的牌面就有點夸張了。

  「文魁」和「狀元」是一對,「特進光祿大夫」和「東閣大學士」是一對,「右都御史「和「兵部尚書」是一對,「巡撫兩浙」和「提督軍務」是一對。

  一共五對十面高腳牌,赫赫揚揚的在前面舉著。大概這是全天下最豪華的牌面了,沒有之一,這都是打前站的屬官陳鳳安排的。

  如果不是陳鳳知道秦德威做人喜歡低調,這種高腳牌還能再加五對,「特賜出入東華門」「豐州伯」、「經魁」之類的都可以加上。

  整個杭州城大致上南北長東西窄,東北屬仁和縣,西南屬錢塘縣,西邊城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湖。

  陳鳳安排的幕府駐地在通江橋邊上,交通是否便利的、距離其他衙署是否遠近都無所謂,反正秦中堂不會不方便。

  督撫衙署有多種稱呼,官方比較標準的名稱是察院,畢竟督撫名義上都掛著都察院官職。然后私下里的稱謂有叫行臺的,有叫行轅的,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但秦中堂這個督撫太特殊,衙署用傳統稱呼都不恰當,所以別人想來想去,口頭上干脆還是稱作幕府了。

  進了幕府,讓李娘子帶著仆役去安頓住宿、起居之處,秦德威和陳鳳來到偏廳說話。

  陳鳳匯報了安排情況,又對秦德威說:「我去了趟寧波,初步考察了地方,但沒有時間在那邊把衙署安置好。你確定以后要去寧波」

  秦德威點點頭說:「想處理海上的事情,肯定要去寧波。暖風熏得游人醉,在杭州又能做什么所以在寧波必須有個衙署。」

  陳鳳就主動說:「待這邊安頓好,我再去一規看看。」

  對衙署這種東西,秦中堂也不會很講究,然后又對陳鳳問道:「你早來一段時間,應當收集到不同消息,目前倭寇狀況如何」

  陳鳳答道:「匯總了近期情況,那些假冒貢使的九艘倭船并沒有在寧波這邊停靠,或許是官軍防守嚴密。

  而后南下去了臺、溫、漳、泉各處襲擾,軍民多有損失,各衛所謹守本土罷了。

  這批倭寇加上裹挾的其他人,分成了幾伙,總人數大致在兩三千,數目委實很多了。」

  秦德威隨口分析說:「估計是雙嶼島上的勢力不讓倭寇在寧波這邊搶掠,以免妨礙到雙嶼島的運行。畢竟雙嶼島緊鄰寧波外海,一旦海岸大亂,他們也會受影響。」

  「這幫倭寇還能聽雙嶼島的」陳鳳詫異的反問。

  秦德威解釋說:「倭寇也是人、搶掠了東西也要銷贓,所以有求于雙嶼島!」

  然后又嘆道:「今年朝廷猝不及防沿海衛所守備松懈,讓這幫倭寇嘗到了甜頭,也看到了各衛所的虛實!

  只怕到了明年,各種真假倭寇又會增加數倍,那時候才是太麻煩!所以我們時間緊,任務重啊!」

  陳鳳只是個負責執行的屬官,沒有太多自主想法,但還是忍不住疑惑:「那你又為何公然表示禁海禁海越嚴厲,海寇數目也就越多,你還嫌明年不夠麻煩的」

  「我心里自有計較先依照往常政策慣性而已,以免上來就大肆更改,導致鄉土豪勢警惕起來。

  這里面有一個很玄學的「悖論」,沿海大戶們既偷偷摸摸的搞走私貿易,但卻又希望繼續維持禁海,但與此同時還希望禁海不要太嚴厲。」

  陳鳳也頗有感慨的說:「在你駕臨浙江之前,我在寧波呆了兩天。

  不親眼目睹就難以相信,海邊家家戶戶或多或少的、幾乎都參與走私。

我勸你也親眼去看一看,看完才能明白,坐在幕府里發號施令是體會不到真實情  況。」

  秦德威點頭答應了說:「情況實在太復雜,確實應該親眼去看看。」

陳鳳想起什么,又稟報說:「對了,你不是要找一個叫俞大猷的福建武官嗎  他聽說你要找他,早早的就來杭州城等待了,這幾日一直在幕府侯見。」

  秦德威很詫異,這位歷史名人為何這么不矜持只因自己一聲召喚,就提前從福建跑到杭州自己的人格魅力有這么大嗎」

  「他不是千戶和金門守備嗎未經準許,就膽敢擅自逃離」秦中堂絕對不會因為是歷史名人而故意偏袒。

  他本人就已經很可能是本時代最著名的「歷史名人」了。

  陳鳳苦笑著說:「你有所不知,這個俞大猷乃是百戶出身,考中武舉后被提拔到千戶兼金門守御。

  前兩年,他上書言事,激怒了按察使,直接被撤掉了職務差遺,所以他現在就是一個無所事事、沒有實際差遣的小百戶。

  秦德威無語,難怪俞大猷聽到自己召喚,立刻就提前跑了過來,敢情他現在是個撲街。

  在原本歷史時空,毛伯溫是賞識俞大猷的貴人,毛伯溫當了兵部尚書后重新啟用了俞大猷。

  但在本時空,因為某中堂的排擠,毛伯溫一直干著刑部尚書。

秦德威想著就吩咐說:「把他帶過來吧!毛伯溫  此時俞大猷別無選擇,天天就在幕府門房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等著,所以來的很快。

  秦中堂喝龍井茶還沒有喝出滋味,就看到有個魁梧漢子在陳鳳的引導下,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此時俞大猷的內心是非常激動的,他這個人滿腹韜略,喜歡上書言事提意見,結果幾年前為此丟了官職。

  之后屢次上書,結果還是處處碰壁,至今未能重新起用。

  卻不料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秦中堂個素昧平生、素不相識的頂級大佬居然點名要用自己!

  秦中堂打量了幾眼,莫名其妙說了句:「還好還好,你正值壯年,不是少年版的。「

  俞大猷理解不了這句話,但他心里猜測,肯定是不知秦中堂在哪里看到了自己的上書,然后欣賞自己的才華韜略,所以才會準備使用自己!

  眼下倭亂復起,又有愈演愈烈之趨勢,正是好男兒建功立業的時候!

  俞大猷行完禮后,就從懷里掏出折子,對秦中堂呈上說:「此乃在工苦心構思出的平倭八策,斗膽獻與中堂!」

  秦中堂隨手接了過來,但也沒看,又開口道:「折子先收了,但我不是讓你獻策來的,只是想起用你。「

  俞大猷見秦中堂對自己的獻策毫無興趣,雖然有點失望,還是立刻表態說:「寧波臺州到漳州泉州,在下哪里都去得,秦中堂盡管使用!」

  秦中堂放下茶盅,很隨意的說:「打算任命你當坐營指揮。」

  俞大猷大喜過望坐營指揮這官職就是直接掌兵的,而且地位不低!

  隨即又聽到秦中堂補充說:「然后你就去趟廣東吧!」

  俞大猷頓時就懵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正壯懷激烈恨不能立刻上陣殺敵,怎么就一竿子就把自己支到廣東去了這位秦中堂到底靠譜不靠譜去廣東這不就等于是流放  秦德威又補充說:「從廣西各土司征調了二千土兵,你去廣東就負責接收吧,年底之前完成訓練!」

  俞大猷:「……」

土兵又是什么鬼到底能打仗嗎這位秦中堂到底在想什么讓自己跑到廣東去訓練土兵  「去不去」秦中堂不容置疑的問。

俞大猷回過神來,連聲道:「我  去,我去!」

  現在不去也不行了,已經別無出頭之路了。

  土兵就土兵吧,反正是秦中堂吩咐的。

  秦德威繼續說,「還有第二件事,是我的私事。你到了廣東后,等待位姓齊的道臺上任,然后輔助他修建可以作戰的航海大船!」

  俞大猷正在深思秦中堂的用意時,又聽到秦中堂說:「這兩件事記住要保密,不準在浙閩地方走漏任何風聲!」

  俞大猷稍加琢磨就理解了,在遠離浙江的廣東修建戰船和練兵,等將來可作為奇兵,便點點頭抱拳道:「下官明白!」

  最起碼能證明秦中堂心里是有籌劃的,不是心血來潮亂搞一通,就是不知道廣西土兵到底行不行。

  送走了俞大猷,陳鳳繼續和秦德威說話,勸道:「你這一路實在勞累,不妨歇一二日放松,

  比如去看看西湖勝景啊。」

  秦德威不禁想起了五百年后黃金周游覽西湖的經歷,下意識說:「算了,人太多了。」

  陳鳳建議說:「如果你想安靜,那就清場啊,直接把別的游客都趕走就行了,你當你這個督撫是假的」

  當統治階級這么爽的嗎秦德威擺擺手。

  「王命在身,倭寇未滅,就不必刻意游覽西湖了,但應該去岳王廟祭拜。」

  陳鳳不禁樂出聲來:「你一個姓秦的,去祭拜岳飛」

  「怎么不行不行你懂個什么膚淺!」秦中堂不屑地說。

  「人從宋后羞名檜,我到墳前愧姓秦」這兩句,一直到五百年后還在流傳。

自己也是姓秦的,這個逼怎能不裝  而且還不能大張旗鼓的以官身去,應該偷偷摸摸的微服私訪,然后留下這兩句,這樣故事才夠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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