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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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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傳旨太監,秦德威還在恍忽,自己這是入閣了還是沒入閣?入了又好像沒入,入了個寂寞?

  其實“直文淵閣”已經算是大明文臣榮耀了,逼格甚高的館閣二字,館是史館(被兼并入翰林院),閣是文淵閣(演變成內閣),再加上春坊(東宮官屬),算是清流詞臣的三種頂配。

  如今秦學士一身同時兼館、閣、春坊,堪稱清流職務大滿貫選手,極為特殊稀少了。

  之所以還感到些許失落,主要還是剛才心理落差太大了。

  一開始聽到“直文淵閣”時,秦學士的心態已經無限拔高上天,開始幻想出將入相、拳打夏言、腳踢嚴嵩、從宰輔走向攝政了,結果后面一句“不預機務”,直接從天上回到人間。

  不加“參預機務”的“直文淵閣”,用五百年后的角色來比喻,大約就相當于辦公室主任吧,撐死是個沒進班子的秘書長。

  等秦德威調整好了心態,轉過身來時,發現幾十只眼睛幽幽的盯著自己。

  上到詹事陸深,下到贊善、司諫,大家都不是圣人,此刻竟然心態都有點扭曲了。

  實在是人比人氣死人,以二十一歲年紀,從翰苑兼了春坊,又兼了文淵閣,這是寫到小說話本里都被人罵不合理的際遇。

  他們先前故意集體排斥玩忽職守、不務正業的秦德威,究竟排斥了個什么?

  這些詹事府官員并不傻,很多人立刻就想到更早前的那份詔書,宣布內閣大學士們入直無逸殿的事情。

  而秦德威的“直文淵閣”肯定不是憑空偶然,必然與內閣大學士們動向有關聯。

  所以這個玩忽職守、不務正業的少詹事,好像玩的是更高段位的游戲,與他們根本不在一個段位里?

  如果說東宮差事著眼的是將來,那么現在就能“直文淵閣”的人,又哪里還需要管什么將來?

  說極端點,沒準太子的將來,還要靠這位念不念情分......

  秦德威感到,總被這樣當珍稀動物盯著也不是事,便對眾人揮了揮手說:“請諸君繼續商議編纂教材之事吧,本官要先去文淵閣報到了!”

  忽然侍講學士兼詹事府司經局洗馬徐階叫道:“太子教材干系甚大,秦學士不垂訓幾句嗎?”

  喲?秦德威不由得看了眼徐階,難怪唯獨這人有前途。滿院子詹事府官員里,也就你徐階能拉下面子來,主動緩和關系。

  秦德威也就順勢開口道:“那本官就簡單說兩句啊,關于東宮所需的講義,無非經義、時務、詩文、雜學四大項。

  經義拜托諸君,而時務、詩文、雜學就交給本官了,本官自會調集人手,編纂課業書本。”

  眾人:“......”

  四大項里,你秦德威一個人獨占三項?

  昨天是哪位同僚說過,看秦學士在詹事府的懶散表現,似乎并不是熱衷攬權的?臉腫了沒?

  秦德威繼續說:“詩文這項最簡單,也有現成的教材。本官曾經編過一本《唐詩三百首》,譽滿東南,足夠作為東宮詩文啟蒙之用了!

  至于實務,本官如今入直文淵閣,得其便利,可以便覽章疏誥敕,自當留心素材,以備將來教導東宮所用!”

  眾人也不能不承認,這個真沒法搶。

  說到這里,秦德威忽然來了感覺,滔滔不絕的繼續訓話說:“讓本官入直文淵閣,也是圣天子對東宮的維護之意啊!

  借由本官,使得東宮有渠道接觸和熟悉政務,以實現太祖高皇帝的君臣父子一體、同心同德的祖訓!

  所以諸君要多體會圣意,務必戮力同心,與本官一起用心輔弼,不負皇上期許,亦不負天下之望!”

  遭受長篇大論訓話的眾人煩得不行,不由得都在心里埋怨徐階。就是你徐階多嘴,留下秦學士訓話干什么?

  但徐階卻聽得很認真,時而若有所思,時而有所頓悟,彷佛找到了青云直上的密碼。

  詹事府詹事陸深忍無可忍,督促道:“秦學士還是速速去文淵閣報到吧!”

  秦德威依依不舍的結束了講話,往大門走過去。

  最忠實的隨從馬二緊跟在后面,與秦德威閑聊說:“方才小的我在旁邊盡職盡責的監視眾人,看來看去,唯有那位徐階像個好人。”

  秦德威不禁啞然失笑,“你這刁才無知之極!老爺我略懂相面之術,徐階此人乃鷹視狼顧之相也!”

  馬二無語,別以為他沒聽過三國,不知道鷹視狼顧的內涵。

  老爺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這相面之術未免也太離譜了!那位徐階白白凈凈的,長相哪點像是鷹視狼顧了?

  走到詹事府大門外,秦德威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了圣旨,又對馬二問道:“你說這道圣旨的消息,應當還沒有擴散開吧?”

  馬二跟著秦德威在京師歷練了好多年,對朝堂門道也很有所了解,答道:“陛下突然而起,沒人能事先揣測到圣意。而且又是直接讓太監到詹事府傳旨,此時應當還沒有在詹事府之外傳開。”

  秦德威大手一揮:“那就不著急報到了!抓緊時間,先去各大衙門辦一些事!”

  翰林院、詹事府與刑部之外的六部都在一起,皆位于長安左門外,彼此距離都很近。

  于是秦德威搶時間似的,疾風一樣的掠過街道,沖進了六部第一的吏部。

  秦德威故意把手里的圣旨晃了晃,對前堂小吏喝道:“別廢話!速速帶我去見天官!”

  當值小吏也不知道秦學士手舞圣旨是什么情況,反正不敢怠慢,直接領進去了。

  所以秦德威用了最短時間,坐在了吏部尚書許瓚面前。沒錯,是坐著的,四品詞臣就是這么有排面。

  秦德威直接說明了來意:“我有個同鄉同年陳鳳,三甲進士,嘉靖十五年外放為知縣,到今年算是三年考滿,煩請冢宰高抬貴手,讓他升回京師,安排個六部主事吧。

  我還有個南直隸后輩叫胡宗憲,去年的進士,也直接外放當知縣了,煩請冢宰高抬貴手,給他一個考核卓異,然后行取為御史。”

  許瓚:“......”

  雖然敬你秦德威是個四品詞臣,但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還是太不把吏部尚書當回事了?

  毫無鋪墊醞釀,毫無利益交換,就這樣直接沖進來要官?你以為你這個水貨大學士有內閣大學士那樣的面子?

  “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秦德威打開了手里的圣旨,展示給許天官。

  許天官雖然心里疑惑,但還是不動聲色的抬眼看去,然后看著看著就臉色大變,虎軀一震!

  因為他看到了“直文淵閣”幾個字,心里立刻就驚駭的掀起了滔天巨浪!

  秦德威用手拿著圣旨,恰好手指頭捏住了“直文淵閣”后面幾個字,沒讓許天官看到“不參預機務”幾個字。

  發現許天官變臉后,秦德威就機敏的合上了圣旨,不讓許天官繼續仔細看了。

  一般人看到“直文淵閣”后,都會自動腦補上“參預機務”,近百年來,這兩個詞組從來都是連在一起的。

  而且正常人也根本想不到,還有“不參預機務”這種詞組。

  秦德威心里默默感謝這世道沒有各種社交軟件,消息傳遞速度還是靠人肉,自己新職務消息不可能第一時間全部擴散到各衙門。

  許天官不敢相信,萬分震驚的問道:“諒你秦學士也不敢矯詔?”

  秦德威鄭重的點點頭:“這份圣旨自然是真的!難道我活膩了想來個誅九族不成?”

  許天官真的無法理解,為什么皇上會讓二十一歲的秦德威“入閣”,可“事實”又擺在眼前。

  他甚至都猜測皇帝修仙吃錯藥發瘋了,但圣旨就是圣旨,依然無法抗拒。

  秦德威不給許天官太多消化時間,再次發出請求:“陳鳳、胡宗憲兩人目前都只是知縣而已,并不是多大的人物,升遷也不影響大局,冢宰你就高抬貴手吧!”

  同樣一件事,再次聽在許天官的耳朵里,就是來自“閣老”的請求了。

  只是兩個小小知縣的命運,不值當為此駁斥閣老的面子,于是許天官就點頭了。

  秦德威催促道:“那就煩請冢宰將文選司、考功司郎官召過來,現場辦了!”

  許天官還是理解不了,難道他堂堂冢宰答應過的事情,還能反悔?所以只能當是秦閣老年輕毛躁,辦事急性子。

  反正都是無所謂的小事了,許天官還是根據秦閣老指示,讓文選司、考功司的郎中直接帶著相關籍冊過來。

  干脆利落、特事特辦的做好陳鳳升遷、胡宗憲行取的手續,并在呈文蓋上了吏部大印,這事基本就算塵埃落定。

  最后把呈文送到秦閣老手里,讓秦閣老親自拿到內閣備桉并擬寫正式敕命下發就行了。

  秦德威心滿意足,對許天官表示了謝意,然后急匆匆的走出了吏部。

  中層黨羽加二!這并不是無足輕重的小事,而是解了秦學士的燃眉之急。

  因為在秦氏工具人里面,高層所占比例太大,而且年齡也偏大,這個結構是非常不健康的!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盡力壯大中間階層,增添年輕力量,讓組織實現健康發展。

  不過秦德威沒有時間細想和品味新到手的勝利果實了,他正在與時間賽跑!

  從吏部出來的秦學士再次如同疾風一般掠過街道,沖進了六部之末的工部。

  現任的工部尚書叫甘為霖,以督造皇陵、郊廟、祭壇得力,去年被嘉靖皇帝欣賞并提拔為工部尚書。

  秦德威故技重施,手舞圣旨沖進了甘尚書的公堂,如今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所以秦學士開門見山的說:“京師匠戶皆歸工部管理,煩請大司空高抬貴手,勾銷軍器局五十八名匠戶名額!”

  甘尚書裝湖涂的問了句:“為什么要勾銷?”

  如果一個權臣平白無故的跑過來要求勾銷官屬匠戶名額,還能是什么緣故?

  估計這些匠戶早都逃亡了,至于具體逃亡到了哪里,被誰所藏匿,簡直不言而喻!

  但匠戶也是一種戶口,而且數目還有定額,都是屬于官府的資源,所謂的五十八名其實就是五十八戶,哪能隨便勾銷。

  要知道,京師制造和營建任務十分繁重,如果都這樣亂來,讓匠戶散光了,那么誰來完成官方的任務?

  所以甘尚書需要秦德威提供一個理由,而且必須是強大到能說服一名尚書、并證明他自己能夠承擔后果的理由。

  秦學士胸有成竹,又是故技重施,非常有技巧的亮出了圣旨,對甘尚書招呼說:“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甘尚書頓時與許天官同款的臉色大變!同款的虎軀一震!心里掀起同款的滔天巨浪!

  “這個理由充分不充分?”秦德威澹定的問道。

  如果說六部第一的吏部可能還有點與閣老掰腕子的實力,但工部是絕對沒有這種可能的。

  “夠了!夠了!”甘尚書失魂落魄的答道,二十一歲的閣老,這還有公理嗎?還有人性嗎?

  他才剛剛與嚴閣老搭上線,但嚴閣老又是新鮮出爐更年輕秦閣老的對頭!

  這宦海,可真踏馬的風波險惡啊,若是站錯了隊,未來仕途堪憂啊!

  秦德威催促道:“那就現場辦了吧,都是軍器局的工匠,籍冊上應該好找。”

  等秦德威走了后,從甘尚書身后的屏風里,閃出一名獨眼胖子,冷笑著說:“秦德威找你辦事,你就辦了?”

  名義上這名叫嚴世蕃的獨眼胖子只是個工部主事,但卻對甘尚書并沒多少客氣。

  剛才嚴主事正在與甘尚書討論從工程里克扣銀錢的事情,聽到秦德威來拜訪,就立刻躲在屏風后面偷聽。

  聽到嚴世蕃的質問,甘尚書無奈的答說:“他,他現在也是個閣老!”

  嚴世蕃:“......”

  秦德威瘋了,還是你甘尚書瘋了?

  甘尚書解釋說:“圣旨上寫得明白,是真的!”

  嚴世蕃還是不太能相信,只咬牙道:“就是身為閣老,私自藏匿逃亡匠戶也是重罪,尤其數目還是如此之多!現在你手里有這份名單,實證就很容易尋找!”

  秦德威并不知道自己與甘尚書溝通的時候,嚴世蕃偷偷躲在屏風后面。

  去了吏部、工部后,戶部、禮部、兵部都不用去了,此刻秦德威已經來到了長安左門。

  就是在登記的時候,秦學士偶然遇到了憲宗皇帝駙馬、京山侯崔元。

  說起這位崔駙馬,當年去迎接興王來京師時立過功勞,也算得到了嘉靖皇帝信任。

  大明的大臣有三大序列——文臣、武(勛)臣、親臣,有一定文化水平崔元作為親臣代表,這次也得到入直無逸殿的召喚。

  秦德威忽然想起什么,與李小娘子他兄長競爭協同坐營官、讓王廷相都為難的人,似乎就是崔元的親戚?

  于是秦德威又主動對崔駙馬招了招手,“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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