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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行宮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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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封藩于衛輝府的汝王朱祐槨趕過來朝見,嘉靖皇帝在行宮接受朝拜后賜宴款待。

  論輩分朱祐槨是嘉靖皇帝的親叔叔,最近的親戚之一。

  在民間傳說故事里,汝王當年曾經與嘉靖皇帝爭奪過皇位,演化出不少金斧頭式的段子。

什么朝廷在汝王朱祐槨和興王朱厚璁之間拿不定主意,便約定先到京師者為皇帝  包括秦德威在內的一干輔弼大臣做為背景板,參與了朝儀,并獲得在行殿一起吃盒飯待遇。

  汝王執禮甚恭,又會說話,哄得嘉靖皇帝龍顏大悅,對這位王叔印象極佳。

  畢竟嘉靖皇帝是個需要被認可的人,汝王做為近支宗室,這樣謙卑逢迎對嘉靖皇帝也是很有意義的。

  看著把皇帝哄高興了,汝王趁機訴苦道:“歲祿發放經常不足額,甚至還拖欠了兩年之久,只到手五成,乞請皇上做主。”

  嘉靖皇帝不動聲色的看向河南巡撫易瓚,按照大明制度,封于各地的藩王及宗室,俸祿都是由地方官發放。

  河南這些藩王及宗室祿米的總負責人,當然就是河南巡撫了。

  但這里又有個很微妙之處,宗室俸祿的發放,從來不在對地方官政績的考核范圍內.

  所以地方官對宗室俸祿態度,那都是看心情發。

  心情好了能發給兩三成,只拖兩三年,心情不好了,拖個十年八年也有,然后也許用寶鈔發。

  不是一個地方如此,整個天下都是這樣,變相用這種方式減少財政支出,算是大明行政體系的一種自我調整。

  與此同時,地方官又舍不得為了宗室而加稅,平白壞了自己名聲,反正朝廷也不考核這個,所以就只能苦一苦宗室了。

  河南巡撫易瓚沒料到汝王這個不懂事的,居然把潛規則拿到明面上來說。

  克扣宗藩俸祿那是通行全國的潛規則,如果都老實足額發放,地方財政早踏馬的不夠用了!

  關鍵他也不清楚嘉靖皇帝現在是什么心思,

  不好確定自己應該怎么答話。

  汝王還在苦苦哀求,“別無生計,艱難度日,舉家哀號,大失體面”

  聽著真煩人,嚴重影響了某位大飯量年輕人的食欲,秦德威便不耐煩的站了出來,對嘉靖皇帝奏道:

  “宗藩俸祿發放,地方自有法度,典者有其責,陛下何必事必躬親?汝王又何必以些許小事而煩擾圣心?”

  汝王看著這位年輕得過分的凌厲大臣,弱弱的解釋了一句:“啊這.正在叔侄說家常話,你這外臣也敢擅自插嘴。”

  大明宗藩在權臣面前,真的是沒底氣,大寫的慘,堪稱歷代最沒地位的王爵。

  秦德威于是不陰不陽的又說了句:“今日幸見汝王朝見,又想到后面還有周王。聽說周王宗室一年索求折銀計算大約三十萬,實際上官府只給五萬啊。”

  嘉靖皇帝:“.”

  本來他還想訓斥一下無禮之極的秦德威幾句,但聽到這里果斷閉嘴了,皇帝也不能憑空變出銀子啊。

  開封周王宗室是所有宗室里最能生的,整個周藩宗親多達數千人,數目為天下之冠。

  如果在汝王這里開了口子,那周王來朝見時怎么辦?一年多支出二十幾萬兩,那是能開玩笑嗎?

  就算是親兄弟,那也要明算賬啊。

  所以嘉靖皇帝只能打個哈哈,賜給汝王金幣若干,至于討要俸祿之事就顧左右而言他,裝個糊涂過去了。

河南巡撫易瓚對秦學士倒是十分感激,不然天威莫測,他今天真不好答話,也只有秦  學士這樣的人才敢隨便開口。

  秦德威趁機又進諫道:“宗親日漸繁衍,遠支宗親可許以自行謀生,也算是為國所用,總勝過空耗錢糧。”

  這涉及到國策變更,哪個皇帝也不可能輕易決定,秦德威就是加深一下印象。

  事實上,宗室政策直到萬歷朝才有所松動,嘉靖朝前期還不需要太著急。

  目前通過文官們的集體努力拖欠和克扣,宗室俸祿的實際支出,在天下財政支出里的占比大約為百分之六多一些,還能支撐。

  嘉靖皇帝聽到秦德威的話,就隨口問了句:“宗親能以何謀生?”

  秦德威也就隨便一答:“可以開錢莊,這個最適合各處宗親。”

  因為旅途勞累緣故,御宴早早結束,君臣各自安歇去。

  散場往外走的時候,秦德威走得很慢,甚至落在了一干老年人后面。

  一邊走還一邊小心翼翼的張望四周,努力記住沿路的通道和房屋格局。

  如果蝴蝶效應沒有改變歷史,今晚行宮真著了火,說不定這份記憶就能派上用場了。

但很可惜的是,秦德威只能在行宮前殿到宮門之間活動,行宮后殿是他根本無法涉足的地方,里面只有太監和宮女。谷棊  不過火場救人這種事情,危險系數實在太大了,就是穿越者丟到火里也會被燒死,秦德威也想不好怎么辦。

  算了,見機行事吧,以他秦德威的地位,似乎也犯不上拿命搏富貴了。

  走到行宮門外,卻看到掌行在錦衣衛事的都督僉事陳寅,正對著徐妙璟猛烈訓斥,還有一些錦衣衛官站在附近看著。

  出宮的大臣們看到這一幕,沒人在意,也沒人去摻乎,繼續走開,文臣與錦衣衛官之間涇渭分明。

  只有秦德威停下了腳步,又好奇的湊了過去。臨近了時,正好就聽到陳寅喝道:“徐妙璟你今日擾亂行列!再記一次過!”

  徐妙璟眼角瞥見有人過來,等看清楚后,連忙開口招呼道:“姐秦學士!”

  陳寅陳都督心里有點警惕,又有點忌憚,但面上絕對不會軟,只冷笑道:“莫非秦學士還管得到錦衣衛的事情?”

  秦德威連聲答道:“不敢不敢。”

  然后他才對徐妙璟問道:“我就是不太明白,如此多人在場,怎么也沒個人給你求情?你混的也太差了吧?”

  徐妙璟心里委屈萬分,姐夫你這叫什么話?這跟人緣有什么關系?

  誰肯為了自己這樣一個普通錦衣衛官,去得罪極有可能掌錦衣衛事的人?

  再說他滿打滿算也才在錦衣衛當差四年多,哪有那么深厚的人際關系。

  秦德威又問道:“你不是有個叫陸炳的好大哥嗎?聽說這位好大哥是伱們年輕官校的翹楚,平日里也是義薄云天,在錦衣衛里深受年輕官校擁戴!”

  秦德威這些話并不是信口胡謅,那陸炳身為皇帝奶兄弟,向來心懷大志。

  平時陸炳確實也極力籠絡年輕一代錦衣衛官校,預備將來成為自己的班底,徐妙璟也是重點拉攏對象。

  如今小弟遇到了不平事,好大哥此時不站出來,更待何時?

  秦德威這旁若無人的天生主角氣場,又讓陳都督不爽了,“本官正訓誡下屬,秦學士還請回避!”

  秦德威仍然無所謂的說:“那你繼續!”

  然后秦德威轉身就走到了其他錦衣衛官那里,在人群里找到了陸炳陸指揮,質問道:

  “聽聞徐妙璟與陸大人有袍澤之義,經常同在午門當值,為何此刻不見陸大人出面講情?”

  陸炳:“.”

  在那邊教訓徐妙璟的是陳寅,你秦德威跑過來找我作甚?

  本來大家都在看陳都督和徐妙璟,結果秦德威說了這一句,又齊刷刷的都看向陸炳了。

  陸炳只能辯解說:“此乃上官誡勉下屬,我輩不好胡亂打斷。”

  秦德威淡淡的諷刺道:“我本以為陸大人是為了友人急公好義、路見不平勇于出頭之人,看來是我想多了。

  若還有像徐妙璟這樣的人,今后遭遇了不公,大概也指望不上陸大人了。人心都有桿秤,陸大人你好自為之吧。”

  本來陸炳為了對抗老一輩人物,通過數年苦心經營,在錦衣衛年輕人里威望很高。

  但秦德威說了這么幾句,周圍其他年輕點的錦衣衛官校嘴上不說什么,但心里忍不住就對陸炳打了個問號。

  其實能被選拔來當“御前侍衛”的錦衣衛官校,都不是傻的。

  以陸炳的身份,會害怕陳寅陳都督嗎?會在意與陳寅之間的上下級關系嗎?

  所以陸炳肯定就是故意看著陳寅“折辱”徐妙璟啊,這里面還不知道有多深的水,但這個“義”的大旗是立不住。

  不過眾人還是不能理解,你秦德威總抓著陸炳說什么?陳都督就這么沒排面,這么不值得你秦德威多看一眼?

  想到這點,

  陳寅也感到莫名的羞辱,不知不覺停住了對徐妙璟的訓斥。

  有個與陸炳關系不錯的錦衣衛官喝道:“秦學士莫非也是欺軟怕硬,不敢與陳都督爭執?”

  秦德威斜視著陳寅,輕蔑的說:“此乃將死之鼠輩,有何可言乎?”

  秦德威主要是對秦太監這個老陰比有信心,等回了京師后,這陳寅若能活過三個月,他秦德威就跟秦太監的姓!

  論起嘲諷氣質,秦德威確實是行家。陳寅瞬間暴怒,下意識的就伸出手,要拔出腰刀。

  徐妙璟一個箭步沖上去,按住了陳都督的手,叫道:“不至于!不至于!”

  又扭頭大喊:“秦學士你快走吧!我這里沒關系!”

  秦德威趕緊走遠了十幾步,然后才站在安全距離外,對徐妙璟揮了揮手,“你隨我來!我教你怎么應付陳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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