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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想多了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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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娘子在王憐卿院里玩了一下午,看著五個小美人排練《西廂記》挺有趣的。恨不能親自化身張生,上去調戲下小紅娘。

  黃昏時候,李小娘子回到他們兄妹寄居的院落,卻被哥哥李涇叫了過去。

  李涇看著妹妹,長吁短嘆旳說:“咱們得考慮將來的事情了。”

  要說目前他們兄妹的日子,其實過得也不錯,但現在李涇這個當兄長的心里總是不大安穩。

  三四年前,李涇從遼東來到京營,一直以班軍名義在京營鍍金。

  經過三年“考績”,再加上有征安南的功勞,李涇官階從指揮僉事升了兩級成為指揮使。

  當然在京營里,即便指揮使也不算什么,尤其還是一個外地來的。

  李涇目前在京營的實際職務只是某一團營的騎兵大把總,這差不多就是他的天花板了。

  京師十二團營,每一團營都設有提督、坐營等武職,坐營下面又有協同坐營,這些都視為京營里的高級武職。

  再往下,才是大把總、千總、小把總等中層武職,但中級和高級之間是有巨大鴻溝的,是兩種不同層次的人群。

  雖然說官階與營官武職并不是一定要嚴格對等,但你不混到二品都指揮使這個檔次的官階,一般就別想當協同坐營官了。

  所以李涇這個外地指揮使能在京營當個大把總,基本就到頭了,沒有未來了。

  而且李涇身份始終是遼東派到京營的班軍,根子還是在遼東,將來到底怎么辦,實在讓他迷茫。

  與此同時,兄妹里的妹妹李淑跟秦德威的關系一直不明不白的,沒名沒份也不是長久之計。

  但秦德威肯定無法給妹妹正妻名分,又讓李涇這個兄長不知道該怎么對老家人去說。

  如今妹妹也是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實在不好再糊里糊涂的這么拖下去。

  想到兩人的未來,李涇就越想越煩惱,簡直都是糊涂賬。

  李小娘子卻沒受影響,笑嘻嘻的說:“我還以為大哥遇到什么事情了,原來就是這些。”

  李涇不滿的說:“人生不是兒戲,難道對于將來,你就一絲憂慮也沒有?”

  “沒什么可憂慮的!”李小娘子毫不在意的說。

  李涇疑惑的問道:“難道你有了明確的想法?”

  “沒有!”李小娘子還是毫不在意的說。

  妹妹這對自己人生完全不負責的態度,讓李涇很生氣,就想開口訓幾句。

  但李小娘子又信心十足的說:“不用想那么多,問問秦先生就行了,秦先生會解決的!

  像秦先生這種人,最喜歡別人聽話。所以老實聽他安排就好啦,還樂得自己輕松,真想多了也沒用!”

  李涇:“......”

  一時間分不清,妹妹這是真傻,還是大智若愚?

  李小娘子轉身又往外走,“我這就去那邊問問,大哥你就別白費心思自己瞎想了。”

  她來到主院正房這邊,正好撞見壕無人性回來的秦德威。

  聽完李小娘子的話,秦德威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讓你大哥等安排就行了。”

  這個答案完全在李小娘子預料之中,就笑著回應說:“那就勞駕秦先生!”

  在旁邊的徐妙璇問出了一個縈繞心里很久的問題:“為什么李家妹妹總是叫秦先生?聽起來偏生分了。”

  李小娘子其實也不懂,瞥了眼秦德威說:“他說這樣聽著有趣,就這樣叫了。”

  對李家兄妹的事情,秦德威還是挺上心的,第二天就去京營東官廳找王廷相了。

  “前輩啊,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你看你能不能答應。”秦德威風輕云淡的問道。

  刑部尚書兼京營總督王廷相對秦德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莫得感情的抬起手,比劃了一下回應說:

  “無論老夫讓不讓你說,或者老夫答應不答應,那有用嗎?所以你隨意吧。”

  那秦德威也不客氣了,“是這樣的,我看李涇這個人不錯,你給他安排個協同坐營官鍍鍍金。”

  雖然號稱已經習慣了秦德威說話風格,但王廷相還很想指著轅門,對秦德威說一聲“你圓潤的滾”。

  他知道,李涇是秦德威那個很能打的小情人的兄長,現在官階已經升到指揮使了,在京營的武職是騎兵大把總。

  但讓李涇這個外來指揮使,在京營當一個協同坐營官,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中層武職與高層武職之間存在著巨大鴻溝,簡直就是兩種階級,想要跨越階級,豈是那么容易的?

  特別是在京城有一大堆公侯伯,遍地是裙帶的背景下,一個協同坐營官指不定就有十幾個侯爵伯爵的關系戶盯著。

  于是王廷相耐心的解釋說:“不是老夫不肯幫忙,考核敘功雖然歸我這個總督負責,但武職選用其實更多還是看兵部。

  一般正常不出格的人員選用,老夫或許還有幾分面子,說幾句話也就定了。

  但你想讓一個外地指揮使去當協同坐營官,已經超出了老夫的能力范疇,老夫真沒有這樣的權力!”

  秦德威看著王廷相問:“真辦不了?”

  王廷相很堅決的答道:“真辦不了!”

  秦德威起身就走,嘴里念念叨叨:“本來還想著推你去當兵部尚書......”

  “慢著!慢著!”王廷相喊住已經走到房門的秦德威。

  又遲疑著問:“老夫歲數大了,耳朵不是很好用,仿佛聽到你剛才說了兵部尚書四個字?”

  秦德威回過頭來,“我剛才掐指一算,張瓚這個兵部尚書當不久了。”

  如果換成別人說這些話,王廷相或許不會當真,但這可是秦德威啊!

  王廷相六十幾歲的老眼,居然迸發出了不亞于年輕人的熾熱,但動作很自然,輕輕捻須微笑:

  “如果老夫能以兵部尚書兼京營總督,就有足夠權力破格選用人才了啊,舉薦令尊為巡撫也不在話下。”

  刑部尚書兼京營總督總有點不倫不類,雖說六部是一樣的品級,但彼此之間也存在鄙視鏈的。

  但無論如何排列,刑部和工部都是最底層,兵部比這兩個地位高一級。

  以實職兵部尚書兼京營總督,再加個太子太保,大概就是已經年過花甲的王廷相這輩子所能追求的極限了,屬于那種人生死亦無憾的追求。

  秦德威很憐憫的看著王老前輩:“沒事多睡覺吧,夢里什么都有,現實中你想多了也沒用。”

  王廷相:“......”

  既然說想多了沒用,那你秦德威一開始提起兵部尚書干什么?就是為了逗著玩?

  王老大人默默看了看外面的總督標兵,好想學話本里的大帥們,一聲令下先打秦德威八十殺威棒。

  秦德威覺得如果拿不出合理解釋,可能走不出轅門,連忙說:

  “老前輩你不能怪我啊,我肯定希望你能做兵部尚書,但你別忘了,還有個南征歸來的毛伯溫待用呢,所以說你想多了也沒用。”

  毛伯溫也是正二品,是首輔夏言的同鄉黨羽,目前與曾后爹一樣正處于待業狀態。

  王廷相四十幾年官場經驗,不點就能透,指著秦德威怒道:“你真是個魔鬼!”

  秦德威回應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兵部尚書還是要按照正常推舉流程產生。但不是我點你當下個兵部尚書啊,明白我的意思嗎?

  剛才你問我怎么辦,我要說無可奉告,你也不高興。你要問我支持不支持你,我是支持的,我明確告訴你這點......”

  秦德威的暗示很明白了,我當然支持王老前輩你啊,但夏首輔應該會力挺毛伯溫。

  那王老前輩你以后是站老盟友夏言,還是站我?

  與王廷相談完,又留下了一個考驗人性的問題,秦德威就躲回了家里面,低調的避開外面的流言。

  秦學士帶著一萬五千兩巨款,去大司馬家送禮的事情,在這幾日被當成了一則奇聞,在京師官場上穩穩流傳著。

  沒人看得懂里面深淺,但并不影響大家傳播熱情,畢竟這事實在太獵奇了,主角又是秦德威這樣的名流巨星。

  在大多數人眼里,把這當成了諷刺打臉的行為藝術。

  大概是秦學士看張大司馬不順眼,故意想出了這招去惡心張大司馬,甚至還有傳言說,那五只箱子里其實都是石頭或者鐵塊。

  張瓚本人還是有點不安心的,到處找熟人尋計問策,想著群策群力說不定能發現問題所在。

  但無一例外,沒人能給出什么靠譜答案。

  這股流言自然也進入了東廠的日常情報里,但廠公秦太監卻明白,如今的皇上未必能像過去一樣,有心情把東廠日常情報當八卦聽。

  今日秦太監一大早就到乾清宮,但卻撲了個空,嘉靖皇帝昨晚又跑到玄極寶殿齋醮去了,并暫時齋居于此。

  站在玄極寶殿外面,等候求見結果的秦太監暗暗嘆氣,神情有點憂慮。

  可能外朝的大臣還沒察覺到變化,但秦太監這樣的皇帝親信卻已經發現,自從蔣太后去世后,皇帝與往常真的大有不同了。

  原來的皇帝雖然也修仙,但重心還是在政務上,稱得上勤政。像秦太監這樣的親信太監,經常每天能見到皇帝兩次左右。

  而現在皇帝忽然極度沉迷齋醮,連秦太監也未必能天天見到了。

  原來每日早晨,秦太監都會覲見皇帝,并且將東廠日常情報當段子講給皇帝聽。

  可是現在,時常齋居的皇帝基本不聽這些了。

  當然今天秦太監求見皇上,并不是為了講段子,而是另有重要事務,不然無故打擾皇上修仙,等于得不償失自討苦吃。

  正在秦太監胡思亂想的時候,從玄極寶殿里面發了話出來,讓秦太監覲見。

  嘉靖皇帝正坐在高臺上打坐,秦太監不敢多看,低頭稟報起南巡扈駕事務。

  “擬定扈從錦衣衛官一百二十員,旗校八千員,另調配其余親軍官兵六千員。至于撥用銀兩......”

  聽到這里,嘉靖皇帝睜開了眼睛,陷入了沉思,秦太監也就順勢停了下來。

  雖然沒有溝通交流,但嘉靖皇帝知道問題是什么,秦太監也知道問題是什么。

  兩個字,沒錢!四個字,內庫沒錢!

  前些年又是新修太廟,又是興修兩座太后宮殿,庫銀消耗本來就巨大,而去年年底蔣太后去世后,又是花費銀兩無數。

  而今年才剛開春,各種稅銀還沒收解到內庫,正處在一個青黃不接的關頭。

  雖然說南巡隊伍一路上都有地方供給,但皇上也要出錢補貼,不然就憑沿途州縣的經濟水平,倉促間哪有財力進行如此龐大的供應。

  而且皇上打算在南巡期間,派重臣攜帶銀兩巡視九邊,以犒賞來激勵士氣,穩定邊疆,這又是一大支出。

  想到這些,嘉靖皇帝也有點愁,就是國庫太倉銀也非常吃緊,拆東墻補西墻沒多大必要。

  秦太監趁機排憂解難說:“張延齡已經系獄數年,但陛下仁慈,始終沒有抄了張家。如今用度缺乏,不如......”

  嘉靖皇帝抬起了手,阻止秦太監繼續說下去。

  這事不只一個姓秦的提到過,但嘉靖皇帝始終放不下面子,害怕被人指指點點說自己貪張家之財。

  可如今到了極度缺錢的關口,嘉靖皇帝對張家的家產真是很動心。

  但皇帝的尊嚴不允許他出爾反爾,還是再想想吧。

  秦太監說到這一步,就不敢再繼續勸了,再說就過猶不及。

  然后秦太監掏出折子,對嘉靖皇帝奏道:“關于近期東廠情報,請陛下御覽。”

  嘉靖皇帝只問了一句:“可有大事?”

  這么多年了,秦太監大概也知道嘉靖皇帝心目中“大事”標準,很干脆的答道:“并無大事。”

  那嘉靖皇帝就懶得關注了,讓秦太監退下。

  并還讓秦太監向外傳旨,二月十二日開朝會,召集三品以上大臣及翰林官,最后敲定南巡相關所有事項。

  秦太監無可奈何的退出了玄極寶殿,現在不但與皇帝見面次數少了,就算能面見到皇上,溝通互動比過去也少多了。

  過去能互動一百句的話,現在互動十句就不錯了!

  所幸的是,并不是他一個人這樣,別人都是這樣,不然他秦太監可就真睡不著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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