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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都是家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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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德威對陶仲文的維護之意,秦太監早就有所察覺,但是如果直接詢問,秦德威肯定不會說實話。

  畢竟在秦德威眼里,他秦太監并不是可以交心的人。

  所以秦太監剛才就是試探施壓,看看秦德威到底有多大的決心,從而進一步判斷秦德威與陶仲文的關系密切程度。

  但秦太監沒想到的是,與秦德威說了幾句話,就針尖對麥芒了,越說越僵,先把自己氣個半死。

  原先他看秦德威與別人針鋒相對時還沒太多感受,但輪到自己時,心態上就有點受不了。

  不是秦太監心理素質不行,實在是情況太特殊。

  親兒子為了別人與自己翻臉這種人倫慘劇,只有他自己默默承受還不敢聲張。

  此時秦太監甚至已經開始腦補,假如陶仲文與司禮監掌印張佐勾連上了,而秦德威又力保陶仲文,是不是也說明秦德威與張佐有勾結?

  這并非不可能,大臣與太監拉關系這種事情并不少見。

  但凡聰明而又有野心的大臣,都會適當結交得力太監,以為內廷臂助。

  想來想去,秦太監最終還是不想與親兒子翻臉,忍了又忍,重新組織了語言說:

  “雖然不知道你與陶仲文到底是什么關系,讓你下決心如此不惜代價的支持他。

  但是我要提醒你,以你這樣不上不下的地位,陶仲文是不可能真心選擇你來投靠的!

  所以你又何必大言不慚,為了陶仲文當馬前卒?此乃智者所不取也!”

  秦德威聽到這幾句,心里非常詫異,他已經做好開戰準備了,結果就這?

  話說眼前這位真的是東廠提督嗎?東廠難道不是翻臉就干,哪有這樣婆婆媽媽的?

  還有,就這水平是怎么當上東廠提督的?難道自己已經威名遠震,連東廠都要忌憚了?

  抱著這種疑惑,秦德威下意識就回應道:“大珰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

  秦太監:“......”

  這踏馬的,等你下次挨廷杖的時候,一定讓你知道用心打的感受!

  秦德威趕緊補充了一句試探說:“無論如何,陶道長也是徐妙璟的岳父,不能不保!”

  秦太監吃了一驚,難道自己出現疏忽了?隨即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深思。

  竟然還有這樣的內情?所以自己讓徐妙璟調查陶仲文,才像是捅了馬蜂窩?所以一向老實的徐妙璟才忽然暴走?

  他一邊想著,一邊故作淡定的隨口道:“縱然陶仲文是徐妙璟的岳父,那又怎樣?難道就能被你所用了?

  陶仲文會因為你是他女婿的姐夫,就一定與你同進同退?你才有多少籌碼能綁定他?

  要說起來,你也是官場中人,不會這么天真的吧?真正的利害面前,這點拐著彎的親戚關系是維系不住的。”

  秦德威越發疑惑了,你這是替我擔憂?你有沒有搞錯?我能不能搞定陶老道,需要你來操心?

  又聽秦太監說:“陶仲文目前是個人人都想要的香餑餑,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從正常邏輯來看,秦太監說的也沒毛病。陶仲文如果能當國師,那交際圈一下子就是大明最頂級了。

  所以沒人會想到,陶仲文這種老神棍老江湖能被秦德威這樣的年輕人所控制。

  然后秦太監亮出了目的:“據我所知,陶仲文最近躲進了邵真人府,不知道是與誰勾連了。

  你們這些當親戚的,不妨去勸勸他,別的太監所能給的,我一樣能給。別的太監給不了的,沒準我還是能給!”

  這是讓牽線的意思?秦德威心里不由得犯嘀咕,秦太監怎么變色龍一樣,剛才還喊打喊殺,現在又想拉攏陶老道了?

  轉折實在有點生硬,大概國師這個位置實在太香了,誰都想湊上來下注?

  而且好像秦太監最擔心的是,陶仲文與別的太監勾結?

  秦德威忍不住又問了句:“大珰你不是說另有人選,為何還想結交陶道長?”

  秦太監懷疑秦德威這是想討價還價,但他又沒證據,只能先壓著價說:

  “當然另有人選了,有個叫段朝用的高士你聽說過沒有?許多顯貴都很推崇此人。

  到底支持陶仲文,還是段朝用,全在我一念之間。如果陶仲文不堪造就,那我就只能去幫段朝用了。”

  這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的底氣!我誰都可以支持,誰都也需要我的支持!

  沒有陶仲文還有段朝用,所以你秦德威也別哄抬物價。

  秦德威無語,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段朝用這個“騙子”。

  嘉靖皇帝是個修道皇帝,對道士還算寬容禮敬。

  在歷史上,很多道士都接觸過嘉靖皇帝,但把自己玩死的不多,段朝用就是最出名的一個。

  那就別怪宰客了!秦德威心念急轉,抬頭哈哈大笑幾聲,有點放肆的說:

  “不知那些顯貴都是什么眼光?連段朝用這種江湖騙子也敢支持?

  段朝用是不是號稱最擅長黃白之術?能煉出金銀器具?還會煉仙水?

  都是假的!不信帶過來,我當場給你戳穿!哪怕是到皇上面前,我一樣也敢戳穿!

  而且段朝用此人野心太大,總想參與廟堂之事,作為一個道士這很危險,將來注定死無葬身之地!

  我敢斷定,誰跟著段朝用走得近,誰就注定倒霉,三年之內就見分曉!”

  秦太監:“......”

  秦德威笑容滿面的說:“所以大珰意圖結交未來國師,還是支持陶道長為好啊。”

  好好一個壓價的籌碼,瞬間被秦德威粉碎了,秦太監有點不爽。

  但他同時也松了口氣,從秦德威這個態度看,陶仲文似乎并沒有與司禮監掌印張佐定死。

  “直接說吧,你想做什么?”秦太監淡淡的問,大家誰也別裝了,直接交換利益吧。

  秦德威立刻就說:“我想從張家弄幾萬兩銀子出來,但是力有不逮,張家一直不肯順從。大珰若有閑心,可以幫我解決這個事情。”

  雙學士雖然名望很高,但干臟活不方便啊,換成東廠就不一樣了,絕對有辦法從張家“借錢”。

  秦太監皺了皺眉毛問:“哪個張家?建昌侯的張家?”

  秦德威答道:“沒錯,正是這個張家。”

  秦太監有點不滿,譏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紀就如此貪財,這就是翰苑風流嗎?”

  幾萬兩也敢說,真是不學好!二十歲就想著撈錢,還有什么前途?

  秦德威不動聲色的說:“在下開了個錢莊,現在缺本金,所以也不是虧待張家,只是讓張家投錢合伙而已。”

  親太監完全不信:“你最好說實話。”

  秦德威只能又說:“也沒法子,有人向我索賄,數額也特別巨大。

  我想來想去只好找張家借錢,不然我也不知道誰能拿得出這么多錢。”

  秦太監納悶了,就問道:“你秦德威也不是軟柿子,誰敢找你索賄?數額還大到如此地步?”

  秦德威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兵部尚書張瓚。”

  聽到這個名字,秦太監眼前一亮,還有這樣的好事?連忙問道:

  “張瓚找你索賄又怎樣,你就真籌錢給他?真需要幾萬兩之多?”

  秦德威不可能傻到把所有算計都亮明白,只顧左右而言他的說:

  “其它都是我的事情了,大珰只需要幫我從張家借到錢就可以。”

  秦太監只敢肯定,秦德威絕對不是被別人要錢,然后就老老實實奉上的人。。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風險,雖然說張家敗落了,但張太后還沒死呢,張家依然在天子的視線里,隨時可能被天子關注到。

  秦太監不禁很想問一句,銀子都是一樣的,為什么一定要從還有點敏感的張家拿錢?

  “必須是張家!”秦德威非常堅決的說。

  秦太監又隱隱醒悟到什么,難道這就是秦德威的意圖?拿張家的錢,送給兵部尚書張瓚?

  而后秦太監試探著提醒說:“你知不知道,張瓚與司禮監掌印張太監暗中認了宗親?”

  秦德威真不知道這個細節,他先前只猜測張瓚可能認識哪個大太監,但沒想到是司禮監掌印。

  但他表面還是很淡定的說:“所以才請大珰你,幫我從張家借錢啊。”

  拿張家的錢,去行賄兵部張瓚,炒作的好了,至少也能讓張瓚吃個掛落,解決曾后爹的就業問題。

  至于其他的,秦德威無所求,如果別人想落井下石也無所謂。

  秦太監盯著秦德威,心里不停的算計風險和得失。秦德威似乎開了一輛馬車出來,自己到底要不要搭車玩一票大的?

  最后秦太監點頭說:“可以,東廠可以出力幫你從張家借錢,但不能公開。”

  秦德威也應聲道:“成交!”

  秦太監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疑問道:“張瓚為什么要向你索賄?兵部又管不到你,你何至于屈從?”

  與秦太監好歹也是臨時合作者了,秦德威也就坦白說:

  “家父曾諱銑,目前是待選差的僉都御史,欲往邊鎮建功立業,但被張瓚作梗。”

  秦太監:“......”

  所以東廠幫你秦德威弄來錢,其實是為了幫這姓曾的選官用的?

  心情有點苦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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