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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家事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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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九月份,秦德威一直深居簡出,過著含飴弄子的居家生活。

  對于秦德威這樣的人來說,只怕以后寧靜度日的時光會越來越少。

  長子秦國祚,現如今兩周半,正處在一個最可愛的年紀。

  次子才幾個月,本來叔父秦祥起了個名字叫秦國忠,秦德威總覺得十分別扭,改成了秦國泰。

  進入十月初時,秦德威就必須離開南京了。

  這么多年都有經驗了,若想在北方運河封凍之前趕回京師,出發時間就不能更晚了。

  然后老生常談的問題又來了,顧娘子和兩個兒子怎么辦?

  照秦德威的想法,當然是都帶走,一家人齊齊整整的都去京師。。

  但長子秦國祚是叔父秦祥的心頭肉,拼著老命也不想讓秦國祚被帶走,秦德威百般技巧說服不了叔父。

  而次子秦國泰出生幾個月都不到,大冷天的長時間奔波于江湖,風險實在太大,又不敢冒險讓他出門了。

  至于顧瓊枝更是兩頭為難,一頭放不下兩個兒子,另一頭又舍不得夫君,完全沒有主意。

  秦德威也體驗到了什么叫“人有悲歡離合”了,以當今的交通條件,縱然作為穿越者也無能為力。

  最后只能咬咬牙,對顧氏說:“不然就再等一年,我明年再來接你!”

  顧娘子也對官場的事情略有所知了,遲疑著說:“夫君總是返鄉,只怕要有非議。”

  別人在京師做官的,動輒幾十年不回老家,秦德威卻每年回一次,區別太明顯了。

  秦德威嘆道:“明年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也許我就罷官回鄉了呢!“

  明年也就是嘉靖十七年,與總體平平淡淡今年可不一樣,是一個很特殊的分水嶺年份。

  一句話概括,明年就是嚴嵩開始擺脫夏言的獨立崛起之年,同時嚴嵩給嘉靖朝大禮議畫上了最終句號。

  就連向來自信的秦德威,對于明年也沒有把握。

  因為嚴嵩的崛起,秦德威根本阻止不了。這不是逆向金手指,而是有其深刻的歷史必然性。

  除非秦德威也學嚴嵩拉低下限,不要名聲,取代嚴嵩成為眾人眼中的佞幸奸臣,以后一直被輿論嘲諷集火。

  但秦德威真做不到那樣啊。

  在深秋里,秦德威又一次出龍江關,上船離開了南京。

  與他一起出發的,還有邢一鳳、王逢元、何良俊等人,這些人都要去京師,參加明年的大比。

  到時候,不定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

  一路無甚可說,沿途吃吃喝喝,十月底時抵達京師。

  打發了邢一鳳等人去會館住,秦德威自行回家。

  才進了家門,就有仆役跪地報喜說:“生了生了!王姨娘剛才生了!是個大姐兒!”

  這可是巧了,秦德威“哈哈”一笑,沒先回正房,轉身就去了王憐卿院里。

  此時正熱鬧非凡,母親周氏、妻子徐妙璇都在這里,院里院外充斥著喜氣洋洋的氣氛。

  畢竟家中添丁進口乃是大事,更何況還是京師秦宅第一個新生兒,象征意義非凡。

  秦德威對母親行過禮,又受了別人的禮。然后徐妙璇親自將小千金抱著給秦德威看,眼饞的心思簡直溢于言表。

  秦德威頗為喜愛的逗了幾下女兒,又想邁步進里屋,去看望王憐卿。

  但有個婢女站在屋門口,對秦德威道:“王姨娘發話說,此時憔悴丑陋,不堪入郎君之目,故而還是不見了。”

  秦德威啞然失笑,不愧是王憐卿,還是這么愛美和在意形象。

  要是真轉身就走,那也太鋼鐵了,他便對著屋里叫道:“隔著屏風說說話總行了吧!”

  于是婢女們搬來屏風,擋在了王憐卿床前。四個月沒見的兩人,就隔著屏風說著體己話。

  秦德威正說得開心時,忽然聽到屏風另一邊王美人嘆了口氣,幽幽的說:

  “妾身剛才就想著,把女兒送到夫人房中撫養,郎君你看如何?”

  秦德威愣了愣,問道:“這真是你的想法?”

  很多大戶人家里是有這種習俗,把所有兒女都放在大房里養著。

  但秦德威心里還是有點平等觀念的,內心深處并不很講究嫡庶,也沒有那種強迫庶子庶女都送到大房的心思。

  又聽到屏風另一邊很冷靜的說:“妾身知道郎君你不在意世俗的區分。

  但女兒若養在大房,其實對她更好,畢竟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這個意思有多重含義,畢竟王憐卿出身在那里擺著。

  秦德威稍稍沉默了一下,笑道:“大喜的日子,說的跟離別似的!

  還不是都在一個府里,又不是日常看不到。放在大房,讓我這個當爹的親自撫養也行!”

  只聽到屏風另一邊哽咽著說:“妾身沒有托付錯人......”

  老夫老妻的居然還煽起情來了,秦德威很不能適應,就起身說:“你先休息!等我明日再來看你!”

  等回到主房,秦德威還沒來得及與徐妙璇親熱幾下,順便討論一下《皇明寶訓》。

  忽然婢女進來稟報說:“門子那邊傳話,有好幾個人來請老爺!”

  秦德威莫名其妙的,這幫人懂不懂規矩,至于這樣嗎?自己今天剛回京師,哪有這樣讓人回家不得安生的!

  徐妙璇很聰明的猜測說:“必定朝中發生了事情,所以別人才會迫不及待的找你。”

  秦德威讓人把帖子都拿來,翻了幾下,看到張潮張老師的,就決定先去張老師那里探風。

  等天色黑了后,秦德威就悄悄的來到張老師家里。

  不等秦德威發問,張學士主動說:“陛下下旨,讓內閣及翰林院給興獻帝重擬謚號!你怎么看?”

  這件事本身不復雜,但復雜的是,嘉靖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張學士說完后,觀察秦德威的表情,發現這學生居然毫無波動。

  “你不感到吃驚?”張學士緊接著問道。

  秦德威老神在在的說:“幾年前就能預料到了,有什么可吃驚的?”

  張老師便感到,這句話風格就很秦德威了。特點就是聽起來像是吹牛,實際上很可能就是真的。

  “你到底是怎么看的?”張學士再次發問。

  他已經認命了,與其自己判斷,還不如聽不肖弟子的判斷。

  秦德威有點大逆不道的說:“我看這件事,就像是萁子看紂王用象牙筷。”

  張學士大吃一驚,倒不是對秦德威的“大不敬”口氣吃驚,主要是吃驚秦德威所表達出的意思。

  秦德威這意思就是,這事沒完,重擬謚號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后面還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何至于此啊。”張學士忍不住嘆道。

  秦德威對張老師反問:“怎么不至于此?”

  這嘉靖皇帝為他爹的事情,都折騰了十幾年了。

  如今大臣都以為會消停了,大家已經默認嘉靖皇帝認回親爹,把孝宗當叔父看了,怎么皇帝還要繼續折騰?

  只能說,嘉靖皇帝的偏執,超出了大臣的想象,大禮議仍然沒有結束。

  嘉靖皇帝父親的謚號只是興獻帝,而正常皇帝的謚號是什么樣的?

  比如武宗正德皇帝,謚號是“承天達道英肅睿哲昭德顯功弘文思孝毅皇帝”。

  嘉靖皇帝要求給父親重擬謚號,很明顯是想讓父親謚號向正常皇帝模板靠攏。

  秦德威繼續莫得感情的分析說:“既然都重擬了那樣一個謚號,那要不要像列祖列宗一樣,加廟號稱宗?

  如果興獻帝真的稱宗后,神主要不要入太廟?

  又如果興獻帝神主入了太廟后,要不要再來個萬世不祧?”

  臥槽!太廟!張學士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說:

  “興獻帝生前并非皇帝,只是一個追封的虛號而已,怎么能入太廟?”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實在太離譜了,一個沒當過皇帝的人入太廟,簡直顛覆張老師的三觀。

  張學士對禮法還是很有研究的,又從禮法上辯駁說:“況且生前時,武宗皇帝是君,興獻王為臣!

  若興獻帝神主入太廟,那與武宗皇帝之間,位次如何排定?

  如果興獻帝在上,那武宗皇帝這個君怎么可以位在臣之下?

  可又如果武宗皇帝在上,那興獻帝作為皇叔,位居武宗之下也不合理!”

  秦德威翻著白眼吐槽說:“老師你跟我將這些道理有什么用?有膽量以后你對陛下講去。”

  張學士又說:“若陛下真有這個心思,那滿朝大臣沒人敢附和啊!誰敢附和逢迎?”

  秦德威只能答道:“莫須有!”

  這不就有個叫嚴嵩的無底線奸臣嗎?還是個專業對口的禮部尚書。

  嘉靖皇帝需要嚴嵩,只有嚴嵩肯為了皇帝背負罵名;而嚴嵩也需要嘉靖皇帝,只有嘉靖皇帝才會理解他的苦心。

  張老師深深的嘆口氣,今年都已經到年底了,估計不會有大動靜了。但到了明年,肯定又是個多事之秋啊。

  朝廷才安定了一年半,怎么又要紛亂起來?

  然后張老師充滿希冀的問:“你既然預料到,可有什么辦法?”

  秦德威無奈的搖了搖頭,“人力有時窮,如果陛下執拗于此,我能有什么辦法?反正老師你沉默自保就行了,別多嘴。”

  這是真心話,秦德威也不是萬能的。在沒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底線上,秦德威也施展不了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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