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在宮里的住處叫直房,大太監都有自己獨立直房。整個皇宮里,最高檔的直房在養心殿。
在原本歷史時空的滿清中后期,養心殿成為皇帝起居核心的地方,外面不遠就是軍機處,清宮劇里沒少看到。
但在大明時,養心殿只是乾清宮旁邊的配套建筑,亂七八糟的功能一大堆,順便堆放一些雜物。
比如乾清宮不好動火,御膳送過來時如果涼了或者皇帝沒及時開飯放涼了,就先在養心殿暗火加溫,再送乾清宮。
養心殿還有一些供太監住宿的直房,有不成文規定,司禮監太監的直房都在養心殿,所以說養心殿里直房是皇宮里最高檔的直房。
畢竟這里挨著乾清宮,距離萬歲爺爺最近,可以說所有大太監都以直房在養心殿為榮。
大概只有秦福秦太監是個例外,他擔任御馬監提督太監時,直房確實也在養心殿,后來搬到乾清宮去了......
司禮監秉筆太監兼總督東廠畢云早早的就醒過來,然后囑咐干兒子范萊說:“你去乾清門處打望,看到秦福出來,就迅速來喊我。”
范萊知道干爹是想制造“偶遇”面見秦福,十分不平的說:“老爹何必如此!”
在理論上,司禮監秉筆兼管東廠的太監是整個太監體系里的第二號人物,僅次于司禮監掌印。
所以范萊很為干爹感到不值,明明干爹地位比秦福更高,那秦福連司禮監都沒入呢,至于如此費心“求”見嗎?
畢云斥道:“你懂個什么,速速行事去!”
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二號太監,其實很不踏實的。他很清楚,皇帝當年讓自己這前朝太監充當二號,大概只是為了安撫宮廷那些老人的人心。
范萊只能聽命,就站在乾清門西邊一點,內右門那里張望。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秦太監每天的行程比較固定,從乾清門出來后,就向西到內右門再轉向北,一直走到宮門外的御馬監視事。
這個行程是路過養心殿門外的,也許是秦太監有意為之。
在內右門守候的范萊遠遠的望見秦太監,立刻就轉身疾步回了養心殿直房稟報干爹。
然后畢云從直房出來,又出了養心門,路上正好就“偶遇”秦福了。
畢云“哈哈”一笑道:“真是巧遇了,正想著我今日無事,不如順路去老秦你那里討杯茶喝如何?“
御馬監和東廠都在宮城外面大致東北方向,一個偏里偏北,一個偏外偏東,要說順路也勉強能順路。
畢云還真就跟著秦福去了御馬監,讓秦太監心里直犯嘀咕。
莫不是自己在皇帝那里給畢云上眼藥的事情,被畢云知道了?所以今天要跟自己陰陽一下?
畢云開門見山的說:“老秦啊你我都不是皇爺的藩邸故舊,你要幫我,多在皇爺面前美言幾句。”
秦太監干笑幾聲,“畢爺說笑了,你可是廠臣,天子腹心職務,哪用得著我去幫你?”
畢云在宮里資格很老,對秦福說話很直接:“明人不說暗話,你幫我,我也會幫你。
比如這次你弟弟的事情,我覺得可以想想辦法,讓你弟弟不必受罰,可以到京師與你團聚。”
秦太監:“......”
畢云哪知道秦福心里想什么,反正秦太監大部分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面癱臉,長相氣質也好,皇上可能就是喜歡這種外表有點格的調調。
他又繼續說:“霍韜和你弟弟的事情,我們東廠這邊已經有了詳細文卷,你想了解詳情么?”
東廠的職責可不僅僅是打打殺殺 ,還包括“刺事”。京城或者朝廷的熱點事情,東廠都會盡可能的搜集客觀信息,獨立形成一份密檔。
如果皇帝有深入了解的想法,隨時可以調密檔過來看,如果皇帝沒這個想法或者懶得關注,那就存檔備案。
這些密檔可以用不上,但不能沒有。在皇帝需要的時候,如果沒有就是失職。
面對這種“好意”,秦太監艱難的點了點頭。畢竟是自己“親弟弟”的事情,如果自己完全不感興趣,那會讓人很奇怪。
東廠密檔掛著個“密”字,畢云當然不可能給秦太監文字資料,所以就是憑借記憶口述。
秦太監聽著聽著,突然很“憤怒”的說:“所以舍弟雖然動了手,但其實最后也是挨了打,甚至受傷更重?那些狗屁文臣,竟然無視了這點,只揪住舍弟打人不放!”
畢云點了點頭,“沒錯,確實如此,你弟弟至今還在臨清州養傷。”
秦太監繼續“憤怒”的質問:“是誰動的手?以舍弟身份,還有霍侍郎在旁邊庇護,誰人如此大膽?”
畢云詳細的解讀說:“據探聽,是一名叫秦德威的南京秀才帶頭,他護送馮家人北上,在聊城與你弟弟遇上。”
霧草!秦太監真的憤怒了,拍案喝道:“他怎么如此大的膽子!”
畢云倒是不奇怪:“他們文人就這樣,動輒同氣連枝互相呼應,所以往往膽子就大。
這秦德威雖然是個少年秀才,但聽說在南京名聲很大,肯定在朝廷里有人脈庇護。”
“那聽著也不對。”秦太監狐疑的說:“舍弟和霍韜身邊必有隨從護衛,身份又在這里擺著,怎么舍弟就輕易被群毆了?一個十五歲少年領頭,別人就敢跟著蠻干?“
畢云手里的資料確實很詳細,“當然是另有內情了,那聊城曾知縣恰好是秦德威的父親,所以那些衙役們才會為秦德威效力,跟著一起動手。”
秦太監:“......”
畢云見秦福突然沉默,就很詫異的問:“這有什么問題?”
秦太監咬牙道:“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這位秦秀才的父親姓曾?”
畢云有點懵,你秦福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歪?
他們東廠刺事是就事論事的,又不是專門打聽家庭倫理內幕八卦的。
于是就隨口說了句:“這哪知道,估計就是養父繼父之類的情況吧,所以不同姓了。
對民間婦女來說,改嫁也是常有的事,畢竟要想生活過得去......”
不知道為什么,畢云忽然錯覺秦太監頭上有點綠光,大概是歲數大了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