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有人問起,一個人肆意揮霍才華是什么體驗?那么只要回答說,看看今天這小學生就知道了。
至于后果怎么樣,小學生會不會被權貴迫害到功名之路斷絕,從此閑云野鶴度過余生,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就好像有誰會在乎唐伯虎沒做過官,又有誰會在乎征明沒中過舉呢?李太白一輩子不也沒得志嗎?酒樓還不是動輒起名叫太白樓。
“走了走了!”秦德威招呼著意猶未盡的王憐卿。
王美人戀戀不舍的開始念謝幕臺詞:“小郎君有這么多作,應該出個集子。”
“這個主意不錯!”秦德威仿佛被提醒了,又轉頭對席間眾人道:
“但在下并不認識印書商家,諸君誰要是有相熟的,不妨讓他到青溪寒舍來!”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這個集子就叫不平集,專為收錄不平之鳴,除了在下今日這些,還另有些其他詩詞以及唱曲,抒發的都是憂憤不平之氣。
另外諸君若有不平之聲、牢騷之意,投書到青溪寒舍,擇其佳作亦可一并附錄其中!”
眾人微微錯愕,這應該是壇盟主干的事啊,小學生這就要開始搶班奪權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還挺期待小學生繼續花樣翻新的發牢騷,“百無一用是書生”這種就挺有趣的,要是能在來幾段好唱詞就更妙了。
“這就叫做,避席畏聞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不想一語成讖啊。”秦德威突然冷不丁的自嘲了一句,然后對著眾人瀟灑的拱了拱手作別,就往外走。
眾人便也同樣冷不丁的被逼氣糊了一臉,這是自嘲還是裝逼,真當大家都看不出來嗎。
又聽王憐卿邊走邊很擔憂問道:“奴家用轎子護送你回去?”
秦德威哈哈一笑說:“不必了!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如此而已!”
眾人還把臉沒擦干凈,又被逼氣糊了一臉。
原本以為,今天會目睹一出神童為五斗米折腰,被權力所屈服的場面。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杰,忍辱負重方為大丈夫,為了能過府試,不寒磣。
可是萬萬沒想到,小學生將今天的集會變成了新作發布會,憑空建立起化霸權,打得府尹公子抬不起頭來,還把戰火往更要害的鄉試蔓延。
眾人這時才記起來,金陵小學生的另一面,就是江東小霸王啊,首倡此號的衡山先生真是有識人之明。
只是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王、馬、張、趙四個江寧縣衙的衙役在太白樓對面的茶鋪里坐著,見小學生從樓里出來,便又跟在后面尾隨著,一直送到了家。
真正主角都走了,其他人還留著干什么,于是今晚這場聚會也就草草散場。
王逢元陪著老師顧璘往回走,問出了一個讓他很迷茫的問題:“我們今晚到底是干什么來了?我們去太白樓的意義又何在?”
顧老先生沉吟良久,如何在維持師道尊嚴的前提下,回答這個問題,還是很有技術含量的。
直接照實回答說本想助拳打人但還是沒打過,那肯定不行,老師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最終緩緩開口道:“吉山啊,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又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勝,啊不,百戰不殆。還有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王逢元便恍然大悟:“原來老師今天攜弟子往太白樓,是為了讓弟子觀摩和學習那小學生去的。”
顧老先生淡淡的點了點頭,順勢發出了名師之問:“你可學到了什么?”
王逢元很羞愧的說:“說來慚愧,什么也沒學到,辜負了老師的苦心。”
顧老先生微微驚訝,這弟子連睜眼編瞎話都不會了?這將來還怎么接班?再次拷問道:“你看了這半天,一點兒心得都沒有?”
王逢元很苦惱的說:“弟子唯一的心得就是,真的學不來。那小學生的套路,實在太吃天賦了,就算明白也學不了。想來想去,唯有老師或可效仿一二!”
顧老師:“”
他要有這等作名詩如喝水的天賦,早就拳打京師腳踢蘇州,當一個全國壇盟主了!
“那吉山你就這樣灰心喪氣,放棄之道了?你的志氣呢?”顧老師很嚴肅繼續拷問道。
王逢元很有想法的說:“以后弟子多練練字、畫、篆刻好了,那小學生總不能樣樣天賦精通,避開他的長處就行了!”
顧老師:“”
王逢元忐忑不安的說:“弟子所言有什么不對?”
“做法不是不行,但說法不對!”顧老師教導說:“你這叫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欲多修才藝,借此體驗不同心境,觸類旁通充實自我,最終增進之道!”
王逢元心悅誠服道:“謹受老師教誨!”
想了想后,顧老先生又對弟子感慨道:“吉山啊,老夫這幾年隱居南京,至今感覺志氣消磨,無所寸進,深為憂慮啊,也需要做出改變了!”
王逢元便問道:“老師有什么心思?”
顧老師很有境界的答道:“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老夫這一兩年找個機會,再起復做官去。借此繼續增廣閱聞,以求精進之道。”
這一夜過后,南京壇沒人再提什么小學生江郎才盡了,什么傷仲永了。
去年小學生露了幾手,大家紛紛驚呼此子天賦出眾,但這一夜過后,大家才知道,原來去年小學生還是收斂著的 也要感謝小學生秉持孤高不群的人設,不愛到處混場子蹭雅集,不然還能有別人出風頭的機會嗎?
然后還有個新鮮時事,就是秦淮四大美人之下的王憐卿,在業界內多了一個名號叫金陵春夢。
這個名號很了不得,因為冠上了金陵兩個字,相當于一種類似城市名片的光環。
在當下,這本該只有秦淮四大美人才能具備的光環,但金陵春夢王憐卿也漸漸得擁有了。
演唱著六朝夢幻破滅,淚痕染胭脂的王美人,成了許多人心目中的新女神形象。
王美人家的陳老鴇一樣淚染胭脂,那個小學生終于開竅了!
先前拿著自家好女兒當了一年女花瓶工具人,想起來就扔首詞讓工具人代替發表,想不起來就十天半月不搭理。
這次總算安排為女主演了,不但臺詞多,而且表演形式復雜,有彈奏、有唱腔、有誦詩,表情處理也很考驗演技。所幸自家女兒基本功扎實,沒有在職業生涯的關鍵時刻演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