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正常人家,類似事情不會如此難辦,寵妾欺主自然有國法家規各種章法處置。但是徐指揮家情況還是有點特殊,所以就讓徐指揮十分造難了。
對二房處置輕了,大房主母必定不同意,大房娘家人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別說把百戶給了大房就能當補償,徐夫人可是認為,百戶本來就該是大房嫡子的!
若是為安撫大房,對二房處置重些,劉御史又還在那邊看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縱然這次僥幸逃脫出去,但終究還是惹不起。
在僵持氣氛中,最終還是劉御史先開口道:“舍妹犯下大錯,是我劉家教人無方!
在下愿將舍妹領回家去,關三個月禁閉以為教訓!也請徐大人再慢慢尋思,還該如何處置!”
這算是在趕出家門和留下之間,做了一個折中方案,給各方都留下了緩沖余地。
想來想去,也只能先這樣了,徐指揮連連嘆氣,走到劉姨娘面前:“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可你這樣做,出了問題,我也保不了你。”
劉姨娘流著淚說:“對不起,我沒得選。”
徐指揮苦笑著說:“我想我們都該冷靜一下,分開一段時間也好。”
徐世安咳嗽了一聲:“爹,不要說我沒提醒你。”
徐夫人站在身后,有點惱怒:“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徐指揮略感心痛的說:“最近發生了這么多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徐世安連忙打圓場:“爹娘聽我說,做人呢,最重要的是開心...沒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咦,柳月你還在這里?”徐世安轉身就看到。
此次徐家內亂的罪魁禍首,正房婢女柳月還地上長跪不起。既然二房劉姨娘已經伏法,那柳月就必須是罪魁禍首了。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婢女那就簡單了,可柳月父親乃是徐指揮身邊親兵,十年前一起去安慶府打過寧王,所以在徐家也很有情分。
背主之人,留下是不可能了,而且必須要懲罰。但是懲罰也要講究方式,不能太傷了老親兵的心。
天早黑了,秦德威困極,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徐指揮突然福至心靈,“奴婢柳月,從徐家除名,凈身出戶,身契贈與秦德威!以后不準再進徐家內宅!”
我靠!秦德威哈欠都沒打完,張著嘴大驚失色!
前面幾句還算正經,最后一句什么鬼?誰想要這種沒底線的心機綠茶女在身邊,他還想多活幾天呢!
但柳月也不想跟著秦德威這種什么都沒有的窮酸小子,對著徐指揮和徐夫人連連討饒。
見徐家家主和主母毫無憐惜之意,又膝行數步,轉而撲在三公子徐世安腳下,哭泣不休。
“求求三爺,看在奴家伺候過你上學的份上,饒過奴家,今后奴家愿為三爺做牛做馬!”
徐世安不知為何,想起了南市樓街兩旁那些火熱勾人的風情姐姐,又想起了宛如畫中神女,一顰一笑動人心脾的王美人。
再看看眼前這沒有風韻勁兒的柳月,哎,不是自己的菜,還是扔給秦兄弟吧。
徐指揮已經吩咐一個家奴:“秦小哥兒現住在外頭東跨院?你去找管事的,把身契取出來,送到秦小哥兒屋里去!”
隨即又對秦德威說:“今日已經晚了,你母親的事情,明日從族學回來再議論。”
秦德威只能閉嘴,就是今晚會很難過了...
今日大戰結束,人群陸陸續續往外走。徐世寧徐二哥依依不舍地將舅舅和娘親送到大門外,
劉御史叮囑道:“今后徐家中只有你一個人了,切勿忘今日之恥也!你要謹言慎行,發奮讀書,若有所成,即是翻身之日!”
徐世寧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鄭重的點了點頭,此時舅舅的光輝事跡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門子冷眼旁觀,無奈搖搖頭,今日并非結束,而是下一次諸神之戰的開始啊。
秦德威寄居在外東跨院,緯度位于大門和二門之間,所以不用往大門外走。
他此時很頭疼,因為原本他一個人住的破屋里,又多了一個女人。
徐家說趕人就趕人,真把柳月趕到秦德威這里了——以后這個鮮活的標致大姑娘就是秦小哥兒你的奴婢了,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柳月雙拳緊攥,坐在磨盤上(別問雜物間改造的居室為什么會有磨盤),牙關緊咬,臉色慘淡。又像是生不如死,又像是好死不如賴活。
坐在榻上的秦德威雖然困得要死,但卻不敢睡。他很擔心,這個狠毒沒下限的婢女可別在自己睡著后,給自己整活啊...
想了想就招招手說:“來,先談談心!”
柳月除了輕輕冷哼一聲,沒有任何動靜。談心?呵呵。
秦德威就先開口說:“我的意思是,你我都是無產階級,不,都是底層出身,都是一無所有的人,沒必要互相傷害,對你沒有好處,對我也沒有好處。
你沒發現,今天根本沒有人關心你怎么想的嗎?老爺夫人完全沒在意你的想法,連問都不問,直接懲處了。”
“你啰里啰唆的,到底想說什么?”柳月聽得煩躁,忍不住也開了口。
秦德威就問:“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這么屢屢作死,到底圖什么?就拿這次來說,你幫著劉姨娘挑事,她能給你什么好處?”
柳月的秀麗臉龐漸漸扭曲,對著秦德威叫道:“我想讀書!都是你這個惡人,毀了我伴讀上學的機會!
只有劉姨娘肯答應,想法子把我從正房要過來,然后伺候寧二爺去上學!”
秦德威只覺莫名其妙,還嘴罵道:“你腦中有病吧!你若是個男兒,我還能贊嘆你一聲上進!可你就是個女奴婢,較勁讀書的事情作甚?”
柳月發泄般的狠狠拍著磨盤:“我想看看外面的世道!我想去秦淮河上當花魁!我想成為名花榜上最紅的那一個!我想與各方名流往來交游!我想在南京城留下自己的名字!”
秦德威真的震驚了,“就這?你的夢想就是這?”
鬧騰了半天,你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被追捧的花榜名姬?哦,不,是頂流女藝人?
柳月拍磨盤破了皮,她用帶血的手指著自己,叫道:“不然一個奴婢出身的女子,還能有什么出息?只能以后被老爺們當玩物養兒子嗎!”
她被徐家當個玩意兒一樣送給了小廝秦德威,這輩子算是真的毀了,想想就令人絕望。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