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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下英雄誰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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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狀告為抄家滅寡事:夫死半年,骸骨未冷,橫遭強梁!

  叔公楊奇,首倡奸謀,同族蜂起為強盜,虎噬狼吞。強闖婦人內宅,打砸故夫靈位,奪物占產,罄卷家財,勝如血洗。

  極冤極苦,走投無路,泣血上告!”

  秦德威提起筆寫狀書,一氣呵成,吹干墨跡,滿意的點了點頭。

  心里又不禁唏噓感慨,明清司法制度史這種專業,本來真是屠龍之術,不想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場。

  這時代的狀書風格,其實有點像后世的“震驚體”,在一定格式范圍里,怎么聳人聽聞怎么寫,不然怎么能引起“讀者”的關注?

  狀書中間正文不得超過兩行,每行不得超過三十字,這個格式據說是王陽明規定的。

  沒錯,就是那個在后世幾乎活成了神話的王陽明,但他老人家在去年就去世了。

  如果秦德威早穿越一年,說不定還能跟這位神話人物討論下什么叫主觀唯心主義。

  說起來,近些年去世的人文名家有點多,除了王神話之外,復古派文壇大佬李夢陽上上個月掛掉的,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前幾年掛掉的...

  只有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還在以六十歲高齡堅挺著,一直堅挺到了九十歲。

  同在江南,時間還多著,秦德威應該有機會能認識文征明,如果蘇州人文征明肯承認南京也算是江南城市的話。

  對了,還有滾滾長江東逝水的超級大才子楊慎,本來注定成為當代文壇領軍人物。可惜前幾年已經被發配云南,享受永不赦免的超高端政治待遇,一輩子詩與遠方了。

  雖然楊大才子的壽命也還能堅挺三十來年,但秦德威這輩子只怕是見不到了,除非也被發配幾千里去云南。

  而歷史上的下一個公認文壇領袖、金平莓疑似作者王世貞小朋友此時還在穿開襠褲呢。

  所以胸懷錦繡之秦德威,雖然尚未借鑒后世詩詞成名,但已經提前有點無敵寂寞的感覺了。

  憶古思今,秦德威負手遙望西南方向,悠然嘆道:“楊慎不出,天下英雄誰敵手?”

  顧瓊枝看著突然陷入夢游狀態的小狀師,忍不住蹙起眉頭,到底還行不行了?

  她借著身高優勢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腦袋,“你醒醒啊!你怎么大白天站著也能發夢?”

  放飛的暢想被甲方爸爸強行按下暫停鍵,秦德威不得不回歸努力恰飯的現實生活,將狀紙遞給了顧瓊枝。“你來看看,然后署名畫押。”

  小寡婦看了幾遍,也只能是大寫的服氣。相比之下,自己先前自己寫的狀書簡直平淡乏味,業余和專業差距太明顯了。

  “真不用加上殲霪、強爆、污辱等字詞?也不加一條毆傷家人?”秦德威意猶未盡的再次問道。

  沒有枕頭和拳頭的文字,就像是炒菜不加鹽啊。

  “真不必了!”小寡婦害怕秦德威走火入魔,趕緊在署名上畫了押:“這樣就很好!”

  按照官府規定,代寫狀書的人也要署名,秦德威就有點犯了難。

  他內心自我認知是個讀書人,很想署名為學生秦德威。但很可惜,他不可以。

  狀子是寫給縣尊看的,只有縣學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才有資格自稱為學生,這是上下尊卑的規矩。

  大明嘉靖九年的秦德威又算哪顆蔥,敢自稱學生?遇上講究規矩的官員,一頓懲戒板子是少不了的。

  罷罷罷!夢想稱霸全國文壇的秦德威不甘心的嘆口氣,提筆寫上署名——小學生秦德威。

  叫小學生就相當于叫小秀才,就像小關張絕對不是關張,小諸葛也絕對不是諸葛亮,區分還是很明顯的,應該不會被看作是譖越冒充。

  十二歲,小學生,沒毛病!

  縣衙每逢二、八放告,每逢三、九審案,在下一個八日之前,只要把狀子投進縣衙就行了,暫時沒有其它事情。

  “審案之前,我只需再來一次,說說代理你上公堂的事情。”秦德威一本正經的叮囑說:“期間你要謹守門戶,少惹是非,盡量不要拋頭露面,安生在家里,等著我啊。”

  “妾身曉得。”顧瓊枝點點頭,下意識地回應說。

  不對!有古怪!小狀師這些話雖然都沒錯,但似乎很別扭!

  顧瓊枝忽然反應過來了,小狀師的口氣竟然很像是要出門的夫君叮囑妻子?所以這又是故意調戲自己?!

  秦德威一邊說著,一邊頻頻抬頭望天——此時春日當空,掛在南天的中央。

  這暗示已經很明顯了,都已經是大中午了,還不管頓飯嗎?不是他饞嘴,但這有錢人家的午飯,總比窮叔父家的午飯好吧?

  他還有用,不能翻臉,不能翻臉,被調戲的小寡婦一邊默念著,一邊想著自己的處境。又問道:“那如果有人再來家里鬧事,又當如何?”

  秦德威不耐煩的回答說:“我住處很近,你派個人過來告知我,我幫你解決就是。”

  一邊說著,一邊繼續頻頻望天,這太陽似乎稍微往西邊偏移了一點,真是餓死個人了。

  小寡婦對秦德威的這個回答很是懷疑,如果幾個漢子闖家里鬧事,一個十二歲小少年又能頂什么事?打得過對方嗎?

  “我帶著衙役叔父一起來!”秦德威沒好氣的回答。困和餓的時候,情緒最容易暴躁,秦德威現在就有點這樣趨勢了。

  他又看了看天,再不管飯,太陽就歪到西頭去了!

  顧瓊枝終于沒有問題了,喊了婢女到跟前,似乎準備交待午飯的事情,隱隱約約能聽到“巷口飯鋪”、“二錢銀子的席面”等言語。

  秦德威默默把二錢銀子換算成了二百塊錢,很可以了!足夠豐盛!感受到了甲方爸爸濃濃的誠意!

  就在此時,大門外忽然響起了動靜,有人拍著大門喊叫著什么:“威哥兒在里面嗎?色是刮骨鋼刀,你還小呢,要把持住啊!”

  秦德威聽出來了,這是叔父的聲音。估計是叔父在縣衙看不見自己,就打聽著找到這里來了。

  “這又是誰在外頭胡言亂語?”小寡婦快氣炸了。秦德威尷尬的一言不發,快步走過去開了大門。

  大門外秦差役猛然見到大侄子,又迅速的打量了下,見秦德威衣服還算嚴緊整齊,便松了口氣。

  “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趕緊跟我走了。”秦差役拉著秦德威走人。

  秦德威無語,叔父這一攪和,那二錢銀子的席面就沒了!在平均月薪一兩多點銀子的時代,二錢銀子席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吃上的!

  走在街上,饑腸轆轆的秦德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叔父來的忒不巧,壞我好事。”

  秦差役有點迷,壞你好事?你在小寡婦家里能有什么好事?你和小寡婦能有什么好事?

  等等,好事?秦差役痛心疾首的數落道:“你還是個孩子,身子都沒長成,怎能滿腦子都想女人!我秦家就你一根獨苗,你如此不愛惜自己身體,對得起列代祖宗嗎!”

  可能覺得自己話說得太重了,對青春期少年的教育方式不能太過于粗暴,秦差役強迫自己緩了緩口氣。

  又對大侄子說:“你不是一直向往文人士子生活嗎?今天下午就有個文壇盛會,我帶你去見識見識!”

  秦德威很詫異的問:“不是我看不起叔父,您一個壯班衙役...和那什么文壇盛會能沾邊?還帶我去看?你又不是李佑。”

  “還能騙你不成?去了就知道了!李佑又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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