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西山居的同事們上班的時候，一個個萎靡不振的。
連同主策劃郭偉偉在內都是這副模樣，臉上頂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
趙燁去到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隔壁的同事張福海也是一副類似的表情。
“你干嘛？昨天晚上去偷人去了？”
“哎……別提了，”張福海說，“這哪里是去偷人，我去拯救人類去了。雖然最后也不知道救沒救成。”
聽到他的話，后面的美術妹紙偷笑起來。
“七爺，你也去偷人了？”趙燁揶揄到。
不過他掃了一圈，發現周圍的同事們大概都是同樣的模樣。
美術妹紙叫做陳棋棋，人長得倒是挺萌的，不過風格特別彪悍，特別是在打CS的時候，真的是殺人不眨眼，槍法入神，劍網三項目的策劃和美術們基本上都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久而久之陳棋棋也有了棋爺的稱號，后來慢慢就演變成了七爺。
七爺啐了一口，“啊呸，我那是偷人嗎？我拯救人類啊。”
周圍又有幾個同事無聲地笑了起來。
趙燁有些奇怪的問，“你們都是去拯救人類了嗎？”
“當然啊。”其他同事們跟著笑了起來，“你沒有去拯救人類嗎？”
“我……”趙燁噎了一下。
整個工作室里面，估計就只有趙燁一個人是沒有玩過《槍械少女》的了。
現在拯救人類都已經成為一個梗了。
拯救人類這個梗之所以會活，是因為《槍械少女》里面的主旨就是拯救人類，但是這件事情在網友的分析和認知當中，卻是一個羅生門事件。
因為最后結果的不確定性，甚至《槍械少女》還被冠上了《量子少女》或者《關于我是否成功拯救了人類這件事情，我仍然不知道最后結果如何》
《槍械少女》的結局，被玩家們調侃為21世紀最薛定諤的游戲，就跟薛定諤的貓一樣，你永遠不知道里面的貓死了沒。
更可怕的是——
即使你已經打開了箱子，你還是不知道里面的貓死了沒，它一直處于一個量子疊加態當中，跟你觀察和不觀察都沒有關系。
因為《槍械少女》的主旨在于拯救人類，所以大家想要判別一個人是否是同道中人，看看他是否玩過《槍械少女》的話，你只需要問他你今天拯救人類了嗎 對于沒有玩過《槍械少女》又不怎么關注這一塊的趙燁來說，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梗究竟是什么意思。
“話說，拯救人類是什么梗啊？我怎么鬧不明白呢？”
“不明白啊？”七爺努了努嘴巴，示意他去看看旁邊老徐的電腦，然后狡黠地笑了起來，“不明白就說明你OUT了。”
“什么鬼？”
趙燁心里面的疑惑更深，他順著七爺的目光看過去——
老徐正在玩一個3D的射擊類游戲，只不過畫風比較二次元化，跟他之前所見過的市面上的射擊游戲蟾皮你都不太一樣。
趙燁走到老徐的背后看了一會兒，然后疑惑地問到：
“這是個什么鬼？”
“這不是鬼，這是戀愛養成游戲。”老徐頭也不回地說，“做完這個任務我應該就能解鎖噴姐了。”
噴姐是《槍械少女》當中的一個人氣角色，名字叫做柳飛，她的槍形態是一把霰（xiàn）彈槍，威力巨大。
霰彈槍都被人們稱為噴子，只要被它近身噴到，基本上就是秒殺，比一般的近戰槍械好用多了。
當然，噴姐出名不僅僅是因為它是游戲當中傷害最高，破壞力最大的槍械，更重要的是——
噴姐的身材簡直可以用爆炸來形容，隨時會噴薄欲出的那種，讓人看了只覺得血脈賁張，根本就沒有辦法淡定地玩游戲。
所以噴姐雖然是眾多槍械當中使用率排名不是特別靠前的，但是人氣很旺，跟雙胞胎和狙擊娘一起排名槍械少女排行前三的人氣角色。
很多人要噴姐，主要就是把她放在身邊當做輔助使用的，主要是因為噴子不太好操作，散射高，同時需要近身貼臉才能發揮出噴子的威力，然后噴子一發子彈跟下一發之間的換彈時間比較長，所以容錯率非常低。
而且對玩家的操作要求很高。
如果一發沒有打中的話，那么這個空彈的后果是很難承受的。
很有可能在換彈的途中你已經被對方打成了一個篩子。
“欸？”
趙燁微微一愣，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老徐的屏幕，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了同事們在玩的這款游戲叫做什么了——
博米的新游戲《槍械少女》
“槍械少女嗎？”
“不然呢？”老徐沒有回頭看他，臉上已經滿是疲態，不過還在認真地玩游戲。
“這不是個galgame游戲嗎？”趙燁這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然后瞪大了眼睛看向陳棋棋，“七爺，美少女戀愛游戲你也玩嗎？”
“為什么不能玩？”七爺懟了他一句，“女孩子就不能有老婆了嗎？這些槍械少女們超可愛的好吧？”
“呃……”
“好了好了，9點了，”正是這時，主美饒凜喊了起來，“上班時間到了，大家都別玩游戲了，好好工作。”
于是大家聽到饒凜的話，紛紛切回到桌面，開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現在劍網3的制作進度比較緩慢，都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還只是個半成品。
今年年初的時候，因為魔獸世界上線，公司層面對游戲大方向上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整，老大說劍網3得向魔獸世界看齊，把他們的玩法精髓吸收過來，特別是關于副本玩家，多人團戰這些……
于是今年相當于把原來的游戲推翻了一遍，除了美術資源能用之外，其他的很多東西都要重新做起。
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估計要到明年年底才能上。
能不上上其實還是個問號，現在所有人只祈禱——
博米游戲千萬別在網游上面再做出什么大的革新了，讓我們好好做完一款游戲趕緊掙點錢吧？
不然總這樣下去，西山居早晚要被博米拖死。
這年頭，想要爭一個游戲行業的老二也真的不容易。
饒凜在七爺的旁邊坐下來，開始審核起最新的幾張場景原畫。
七爺看了他一眼，偷偷笑了起來，“老大……你的黑眼圈也很重呢。”
饒凜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哎，人類也不是那么好拯救的啊。”
早上的忙碌過去之后，到了午休時間，趙燁也加入了《槍械少女》的隊伍，不少人在旁邊圍觀這個新手菜鳥的操作，還不時地對他進行嘲諷。
“沖啊沖啊，不要慫，直接上，你不沖的話，早晚都要死的。”
“淦！老子被你們害死了啊！”
“自己菜干嘛要怪別人？”
“你是第一天玩博米的游戲嗎？曹老板的套路你還不明白？死多了自然就好了。”
“哈哈哈哈……這句話真的是真理，拯救人類責任重大，哪里會有不死的？”
程序組這邊，一個叫做蘇倩的女程序猿皺著眉頭，拿著飯盒到旁邊的茶水間吃飯，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這群人。
玩個游戲而已，至于那么大聲嗎？
她來這里一年多的時間了，到現在為止，蘇倩還是對游戲沒有那么大的興趣。
或者說沒有那個心情。
對于蘇倩來說，做游戲只不過是她的一份職業罷了。
更何況這個職業讓她感覺很枯燥，游戲行業的程序猿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很多高新的技術你根本用不到。
或者說，在這家萬年老二，曾經老大的公司里面，你很難體會到技術提升的感覺。
就這一點，跟博米公司差別還挺大的。
因為博米游戲的技術遙遙領先，你根本就沒有喘息的時間，就會被曹老板鞭策著一路向前，所以博米游戲的程序猿雖然很苦，但是精神富足，特別是技術的提升速度簡直就像開了掛一樣。
這也難怪，畢竟人家有這么多年的積累，同時博米的程序猿團隊也是業內最好的，還有一對一的教學計劃，讓新人程序猿能很快地學習和上手。
實踐出真知，如果你不用于創新，不愿意走出自己的舒適圈的話，那么你的能力就很難得到提高。
現在的蘇倩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大學當中學的內容，在工作中基本上就已經夠用了，也沒有多少需要創新和提升的。
在博米開放了X2引擎之后，你只需要吃透X2，在X2的基礎上進行開發就完了。
蘇倩作為一個服務端的程序猿，有可能連引擎這一塊的技術都用不到。
“哎”蘇倩搖搖頭，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隔壁又傳來了同事們的話語聲：
“槍械少女這次銷量怎么樣啊？”
“第一周就賣出去超過120萬份，你想想這個銷量如何？”
“哇塞，這也太厲害了吧？”
“淡定淡定，這已經是博米的基本操作了，現在博米出來的新游戲，特別是這種幾百人團隊開發的大作，如果沒有賣到100萬份以上，那才是見了鬼了好吧？”
“博米牛批！話說這個游戲是哪個工作室開發的啊？國風工作室嗎？”一個同事問到，“我想不出博米還有哪一個工作室能做出這么好的效果。”
國風工作室到目前為止已經開發出了山海經和刺客之魂兩款大作了，而且未來還會有新的大作繼續推出。
所以基本上博米的游戲只要是質量好的，大部分人都會優先猜是不是國風工作室做的。
“不是哦，你猜錯了呢。”一個同事模仿著動漫里面女孩子的語氣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然后繼續回復了正常粗獷的大老爺們兒的聲音，“咳咳，這個游戲是王者工作室群開發的，據說《槍械少女》的主策劃是原來王者3的主策劃。”
“咦？王者工作室這次可以啊。”
“王者一直都很不錯的好吧？人家王者榮耀從一開始上線的時候就比我們賺的多，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人家？”
“不是，我的意思是之前國風工作室做的大作比較多，沒有想到王者工作室也能出這么高質量的作品。”
“槍械少女的質量確實挺高的，王者工作室應該沒少下功夫吧，我看原畫設定都能感受到后面付出的心血。
這個沒有個幾年的功底，根本設計不出來這么多好看的槍械少女的。”
確實，沒有幾年，甚至十幾年，二十多年的功底還真的做不好這款游戲，問題是這個游戲的原畫風格和原畫審稿前期就是曹陽自己負責的。
在把美術的框架定下來之后，曹陽才把它托付給了游戲項目的主美。
“做戀愛游戲，王者工作室一直都是可以的，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居然連射擊游戲都能做得這么好，槍械的彈道和手感是非常難調的，估計他們為這個游戲的槍械手感打磨了很久。”
這一點也要歸功于主策劃韓威，他是一個資深的射擊愛好者，在CS上面花費了至少幾千個小時的時間，已經算是策劃當中玩射擊游戲最好的人了。
不過就像西山居的這些同行們說的那樣，想要把槍械的彈道和手感調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為此韓威還特地請鄧裴強他們給《槍械少女》項目組開發了一個專門用來調槍械彈道的工具。
不用進入游戲，只需要在X2編輯器里面把這個工具調用出來，然后把自己調好的槍放到里面就能直接開始射擊測試，往往在界面當中只有一個槍械和準鏡的形狀，多余的東西都沒有。
就是在這樣的編輯器當中，韓威團隊兩個調槍的人一共調了大半年的時間，這才有了上線以后槍械少女們形形色色的槍支表現出來的良好的手感效果。
一切都是時間為代價的，這東西真的一點懶都偷不得，你付出了多少時間，就能有多少的收獲，靠著時間一點點打磨出來，真心不容易。
“是的，我在博米的朋友說，主策劃韓威跟一個少年，光是調槍就調了半年之久，而且據說上線的前一天他們還在調槍。
想要保證槍械好用，而且還能有差異，比如說大家都是狙擊槍，魏娜和藍霄的差別是什么，這些其實都是很考驗策劃設計能力，以及最后的調槍環節的，要讓參數差異，還能讓她們在保證自己特色的基礎上手感好，真的非常困難，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打磨。”
“但是付出也有回報啊。這一次《槍械少女》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項目組的獎金應該不會少吧？”
“哈哈哈……確實，這也是博米的老傳統了，一般像這種大賣的產品，獎金肯定少不了的，看看年前《槍械少女》能不能突破500萬份，我估計這一次《槍械少女》團隊發的獎金至少是50個月起，不會比之前刺客之魂的少。”
“媽耶……50個月，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一個新人問到。
幾乎每一年都會有新來的同事們對博米的獎金發多少這件事情產生巨大的好奇心和質疑。
這些剛畢業的大學生們，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一個個單純得像一張白紙似的。
關鍵發幾十個月獎金這件事情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
到西山居這么久了，年底能有1到2萬的獎金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根本不敢想象博米那邊發幾十個月的獎金是什么體驗。
蘇倩在隔壁的茶水間聽著他們的談話，手中的筷子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想想在去年的這個時候，她也是剛到公司，跟這個少年是一模一樣，對于博米的獎金制度是心存懷疑的，可是后來隨著工作年限的增加，她慢慢接受并且承認了這個現實——
博米公司財大氣粗，真的跟西山居不一樣。
在人家那邊發幾十個月的獎金真的很平常，平常到跟你吃飯喝水差不多。
“不不，一點兒也不夸張，”年紀比較大的同事笑著說，“你現在進入游戲行業的時間還比較短，慢慢你就懂了，博米那邊的獎金制度真的業內最好。
基本上只要項目能取得成績，每年年終獎就能發幾十個月的工資，這筆錢對于博米來說真的不算啥。”
確實不算啥。
按照曹陽的估計，這款《槍械少女》只要銷量能突破500萬的話，那么至少能給公司帶來8億左右的純利潤。
而槍械少女的制作團隊總人數也就400多人，加起來的工資總數也不過300萬的樣子，即使你發50個月，那也才1.5個億而已。
這真的不算什么，而且對于曹陽來說，項目成功，給付出過汗水和心血的員工們足夠的回報是作為老板應該做的事情。
因為，善待員工，就是善待自己，就是善待公司，他們會更愿意為公司付出更多的努力。
“呃……”
真煩。
蘇倩皺起眉頭。
這些人的話，就像是一根根的鋼刺，不斷地刺激著她，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起曾經做過的錯誤決定。
到不是后悔沒有跟林昊在一起，而是有些后悔放棄了當初博米向她伸出的橄欖枝。
蘇倩停下了筷子，突然覺得今天的午飯就不香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珠海的天氣濕潤，天上下著瓢潑大雨，又到了臺風季節。
不知道林昊現在在博米干什么呢？
當這個念頭從蘇倩的心頭跳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被嚇了一跳。
只是，震驚過后，眼神中多了一絲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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