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張霞打電話詢問了一下學校的同學和法大跟方教授關系好的老師，旁敲側擊之下才知道——
原來一天前方教授的父親因為腦梗住進了醫院。
今天方教授是因為張霞要來家里面作客才特意趕回來的，她之后還得回醫院去照顧父親。
仔細問了一下，方老師的父親在東單的協和醫院神經內科住院部。
“我不行，我得去看看。”張霞說。
“行。”曹陽點點頭，然后趕緊拐個彎，往協和醫院的方向駛去。
果不其然，在住院部的神經內科，曹陽他們找到了病房里面的方教授。
去的時候方教授正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守著她的父親。
老爺子八十多歲，瘦的皮包骨，眼眶凹陷，雖然還能說話，但是因為腦梗導致半邊偏癱，現在想要走路都比較困難。
方教授看到他們，臉上還有些吃驚。
“欸？你們怎么來了？”
“哎，老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張霞有些責備地說，“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訴我們呢？方爺爺住院了，我作為您的學生，來看望也挺正常的啊。”
方教授尷尬地笑了笑，“這不是考慮到你們事情多，怕耽誤你們的時間嗎？”
“而且……”方教授停頓一下，“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情，沒有必要讓你們過來看望的。”
“所以方爺爺現在是什么情況？”曹陽問到。
方教授猶豫了一下，“之前就發生過一次腦梗，上次治好了以后身體就有半邊不太靈活，昨天又發了一次，就送醫院來了，幸好現在度過了危險期，生命應該沒什么問題。”
方爺爺躺在床上，對著他們笑了笑，“瓊，這都是你的學生啊？”
還能說話，表明意識清醒。
只是半邊身子動不了，現在將他的枕頭墊高，方爺爺就躺在床上跟他們說話。
方瓊正要開口，曹陽搶先道，“是的爺爺，我們是方老師的學生。”
欸？！
小秘書在旁邊直接傻眼，你這個臉皮也太厚了吧？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方老師跟我說的每個字我都記在心里面。”曹陽說，“她就是我永遠的老師。”
方瓊苦笑了一下，也沒有戳破他。
曹陽趕緊吩咐小秘書，“羽柔，你去買兩盒牛奶上來，還有買點水果什么的，你問問醫生可以吃什么東西。”
“好的。”
還沒等方瓊勸阻，小秘書一溜煙兒就跑了。
“哎，何必呢。”方瓊的臉色不太好。
她也知道曹陽上門拜訪，包括現在來到醫院，其實都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請她去當法務部門的主管。
不過方瓊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
確定沒有什么大事，張霞這才不舍地離開。
臨走之前還不忘記要給老師塞紅包，可是被方瓊無情地拒絕了。
一行人從醫院走了出來，曹陽把鑰匙丟給莊羽柔讓小秘書開車送張霞回去。
莊羽柔有些詫異，“那你呢？”
“你們先走，我回去看看。”曹陽擺擺手。
“我這……”小秘書哭笑不得，“可是老板，我雖然有駕照，但是駕校畢業以后就沒摸過車了啊。”
張霞一聽這話，不由得有些膽憷，“羽柔，我覺得，不行的話，我來開車吧。”
張霞是個明白人，她知道，現在雖然對方教授來說比較煎熬，卻是曹陽的好機會。
說不定有時候曲線救國更容易一些呢。
“好的，霞姐，我家住在……拜托你了。”莊羽柔說。
等張霞開車帶著小秘書離開后，曹陽站在住院部的門口安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收斂起表情，再次返回了神經內科病房。
一進房間，剛好看到方教授在配合醫護人員將老爺子從床上抬下來。
方瓊畢竟是個女人，本身力氣比較小，醫院的護士力氣也不大，兩個人使了半天勁，雙方都覺得頗為吃力。
護士小姐姐皺眉道，“方老師，您就沒有什么男性家屬嗯什么的嗎？”
方瓊尷尬笑了笑，“沒。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
曹陽見狀趕緊走了過去，“方教授，讓我來吧。”
他說完話，低頭縮進老爺子的肩膀下面，將他的身體托了起來。
曹陽184的大高個兒，力氣很大。
“護士姐姐，送到哪兒啊？”
“送到哪兒？”護士小姐有些傻眼，“喏，送到廁所就行了。”
方老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是簡單小個便。”
方老爺子半邊身體癱瘓，想要上個廁所都比較麻煩，每次上洗手間都得有人攙扶著，而且這個過程并不輕松。
而且，最麻煩的是——
方老爺子只有方瓊這一個女兒，老伴兒又去世了，家里面一個男丁都沒有。
雖然說方瓊是跟他是直系血緣關系，可是終究不太方便。
特別是他現在的狀況，平時還需要人擦拭身體，上廁所的時候，自己連站都站不穩，等于全程都要有人在旁邊看護著。
可想而知方教授這幾天得有多累。
“哦。”
曹陽點點頭，用手攙扶著他。
老爺子身體沒什么力氣，基本上是整個人癱在他的懷中。
好在他的身體很輕，估計只有100斤的樣子，曹陽托起來一點兒都不費力。
護士小姐姐看曹陽能行，就忙自己的事情離開了病房。
方瓊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他們。
注意到曹陽的舉動，方瓊皺起眉頭，她很清楚曹陽的動機，無非是為了更好地勸說她去博米工作罷了。
不過……
方瓊這幾天確實挺累的，雖然是女兒但是性別上有別，有些事情還是有些不太方便。
而且曹陽的舉動真的很能博得好感，不像其他的之前來找方瓊談事情的企業家，要么就是托人找關系，要么找上面的大領導來強壓，要么就是拿錢砸人……
雖然曹陽也有過拿錢砸人的言論，不過在醫院里面做的這一些還真的很令方瓊感動。
方瓊即使學了多年的法，本身有著冷酷到骨子里的理智，可她畢竟是女人，特別是年紀大了以后，就容易感動。
這會兒看著曹陽扶著老父親進洗手間的背影，方瓊不知不覺間就紅了眼眶。
如果……
如果她當年沒有回帝都的話，孩子估計也有這么大了。
不，準確來說，孩子的孩子也差不多有這么大了。
這間病房，除了方老爺子之外，還有其他幾個病人。
因為神經內科基本上收的都是腦梗病人，所以病人的年紀普遍偏大。
上完廁所，旁邊的病友笑著說到，“老方，你這個孫子長得可真俊俏，而且對你又好。”
方老爺子呵呵笑著，笑得特別開心，開心得都不想否定曹陽是自己的孫子。
方瓊也是哭笑不得。
“謝謝你了曹總。”
“哎，舉手之勞而已。”曹陽說，“方教授你一個人挺不方便的，我來幫忙是應該的。”
雖然知道曹陽是因為其他的事情才幫忙，不過既然他做了，方瓊還是心懷感激的。
做完了這件事情之后，曹陽又從床底下拿出一個鐵盆，往外面去打熱水。
過了一會兒，他打了一盆熱水回來，“方老師，您能回避一下嗎？”
意識到曹陽要干什么，方教授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站了起來退到門外。
“爺爺，我給您擦擦身體吧？不然總這么躺著容易生褥瘡。”
曹陽在水盆里擰了一水兒的毛巾，然后給方老爺子拉開被子，用熱毛巾仔細擦拭著身體。
方老爺子呵呵笑著，心里面樂開了花，直夸曹陽這個學生心腸真好。
可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其實曹陽根本不是方教授的學生，只是一家互聯網公司的老板而已。
“謝謝你了。真的。”方教授說，“曹總，您的心意我領了，但是請您以后不要再來了，我這邊自己可以搞定的。”
“沒事。”曹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我也就是看到了，所以覺得不做不行，我下次不來了。”
說完話，曹陽就徑直離開了病房。
只留下身后一臉錯愕的方瓊。
這發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送走曹陽以后，方瓊搖頭苦笑了一下，感動歸感動，可是還是沒想著要答應曹陽。
方老爺子躺在床上看電視，方瓊就自己坐在旁邊看書。
誰知道，才走了不到一個小時，曹陽又回來了。
方瓊有些納悶，“你怎么又來了？”
“方老師，我公司上面沒什么事情，所以過來看望一下老爺子。”曹陽說著話，拎著一個袋子走了進來。
里面裝著兩條新的毛巾。
“我看今天早上用的毛巾有些舊了，我換兩條新毛巾，可以輪換著給爺爺擦身子。”曹陽笑了笑。
方瓊不想讓他再待在這里，于是說到，“可以了曹總，我這邊可以的，你每天日理萬機的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里。”
曹陽擺擺手，“不浪費不浪費，我們公司啊，缺了誰都不行，偏偏缺了我還運轉得好好的。”
他笑了笑，“方老師你研究了這么多年的公司法，應該對企業架構這種事情很了解才對啊？一個好的老板，需要放權的，老板越輕松，員工越勤奮，企業發展得越好。”
方瓊翻了翻白眼，心想我信你個鬼。
不過她嘆了口氣，知道也攔不住。
這個小伙子比她想象中還要倔。
有點當年她的風范。
曹陽作為公司老板，明明可以花錢找人來做這件事情，可偏偏要自己做，就說明這個小伙子不簡單。
可這一套偏偏很有成效。
拋開曹陽公司老總的身份，其實方瓊是很欣賞他的。
正好這時，老爺子面目有些猙獰，招呼著曹陽，“小伙子來幫我一把，我想上廁所。”
“而且照顧爺爺這種事情，還是同樣身為男人的我來做比較好，有些事情您確實不方便。”曹陽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過去抱起方老爺子，然后攙扶著他進了洗手間。
方瓊眨了眨眼睛——
這個曹陽啊！
他是踩著點過來的吧？
男人一過30歲，就難免有些尿頻尿急尿不盡……
特別是對于方老爺子這種已經80多歲的老人來說更是如此。
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得上一次洗手間，這對于護士和方老師來說都是個苦力活。
本來方教授準備請人來幫忙的，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找到合適的護工。
02年的時候，這家醫院里面還不存在護工這個部門。
所以一般都是家屬通過家政找。
在保姆市場上面，女性更多一些，男性護工的數量稀缺，你很難聘用到合適的。
而且病人家屬里面多少都有一些男丁，這些男性就充當了男護工的角色，特別是對于方教授那個年代的人來說，一家生個五六個孩子不成問題，即使沒有兒子也有女婿。
誰知道方瓊家這么特殊，幾代單傳，傳到她這里，居然斷了根。
有些時候，方瓊看見自己父親慘淡的模樣都會有些自責——
怎么當年不答應學校領導的求婚，不然現在也差不多有一個能幫上忙的老公和一個稍微能干點事情的孩子了。
到了晚飯時間，方瓊去外面買了一些吃的回來，給曹陽也弄了一份。
曹陽感激地笑了笑。
其實這也算是一種進步，如果方老師接受他的照顧并且肯為他準備晚飯的話，說明這條路已經走順了。
吃完晚飯，方瓊勸說到，“曹總，你回去吧，太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都沒有說要跟曹陽商量的意思。
正在這時，外面劉光然抬了兩張躺椅進來。
曹陽趕緊站起身來，“就放這里吧。”
方瓊在旁邊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是要干啥？
打持久戰嗎？
劉光然放好椅子，曹陽給方老師介紹到，“這是我們公司的技術大牛，叫做劉光然，光然，這是方教授，她在法律界非常有名的。”
介紹完以后，他對方教授說，“方老師，你先回去吧，這里有我。”
“哈？！”
把劉光然支開，晚上曹陽在病房外面撐起了一張躺椅，他就抱頭躺在上面，然后用手機給老婆發信息。
雖然對曹陽不能回家頗有微詞，不過礦小姐一點兒也沒懷疑曹陽在外面有人。
只是勸他要早點休息，別把自己累壞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臨近12點的時候，曹陽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方瓊在房間里面看著曹陽，有些猶豫地咬了咬嘴唇。
好在老爺子晚上睡覺特別安分，只有凌晨3點多的時候起了一次夜，所以曹陽總體來說算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劉光然給曹陽和方氏父女帶來早餐，順便接替曹陽。
明明是按照曹陽發的短信吩咐，不過劉光然還配合著演了會兒戲。
“老板，你日理萬機，你辛苦了，公司需要你，你先回去吧，我手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我來這里看著。”
“不行不行，公司離開了我還能運轉，離開了你怎么可以呢？要知道有許多程序問題都需要你來解決和把關的啊！”曹陽推脫到。
“老板，你才是公司的大腦，有多少事情需要你去做決策，你先回去休息吧，養好身體才能繼續戰斗。”
方瓊直接在旁邊看笑了。
曹陽這個人鬼精鬼精的。
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知道哪個倒霉蛋會嫁給曹陽這種男人，如果曹陽想騙她的話，估計能騙一輩子。
當然，反過來也是一樣，如果曹陽想愛她的話，也是一輩子。
演完戲以后，曹陽說，“那行，我先回去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這里就先交給你了，你務必要照顧好方爺爺。”
“好的老板。”劉光然承諾到。
雖然他也不想接這份苦差的。
“對了，”就在曹陽離開病房之前，方瓊叫住了他，“你那里有沒有相關互聯網企業方面的書啊？”
“哎？”曹陽有些不太理解。
方瓊抬起手來，捋了捋銀白的頭發，“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書打發打發時間。”
“好的，我回去給您找找。”
曹陽離開病房，臉上簡直要笑開了花。
借書！
這說明什么問題？
說明方老師跟他的關系越來越近了，挖人成功是指日可待啊！
接連三天，曹陽和劉光然換著班地去醫院照顧方老爺子。
一開始方瓊還有些拒絕，不過到后來已經習慣了，甚至于假如哪天抬眼沒有看到曹陽或者劉光然還真的有些不太習慣。
老爺子康復得挺快的，除了手腳有些不太靈便之外，第三天的時候已經可以自己下床走路了。
方瓊笑著對曹陽說，“你看，恢復得挺好的，你們以后也不用再來了。”
曹陽搖搖頭，“先把今天干完再說。”
隔壁的床友不但腦梗，還有點健忘癥，他看著曹陽對方老爺子照顧得無微不至，有些羨慕。
“老方，我跟你說，你家這個孫子啊，真好。”
聽到夸獎，方老爺子開心地笑了起來。
隔壁病友笑著說，“不如我把我家孫女介紹給他，我孫女可漂亮了。”
這話剛好被來交接的劉光然聽到。
他愣了一下，“我爺爺有兩個孫子，大爺，您考慮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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