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繁弱心里有那么點憋屈。
想生氣,但是秦晚臺的理由又很合理,總感覺這一巴掌白挨了。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
秦晚臺抱著他不住的哄:“以后阿姨再也不脫你褲子了,阿姨錯了,別生氣了嗷。”
可以,確定了,這一巴掌白挨了。
張繁弱靠在她的肩頭,表情突出一個落寞,過了會他終于想起什么,抬眼卻見莫忘歸早就溜的不見人影了。
這個憨批……
終于,鬧劇結束。
飯桌上,張繁弱仿佛成了皇帝,二女坐他左右不停地夾菜,臉上的神情也討好中帶著點乖順。
“來,再吃點排骨,骨頭已經給你剔掉了。”秦晚臺媚笑著將剝好的排骨放到他碗里。
張繁弱撇了一眼。
隨后他伸筷將肉撥開,夾起一根青菜語氣平靜的道:“不吃,再吃以后就胖了。”
“嗯?誰說的這話?”
秦晚臺皺起眉頭一副憤憤的樣子:“說這話的人沒良心,誰不知道咱家繁弱是十里八區最俊俏的小孩?天生麗質,吃多少都不會胖的。”
說完她又迅速換上笑容,將肉又往他碗里撥了撥:“乖啊,吃多點,你可是阿姨的心尖尖,看你不好好吃飯阿姨都心疼的要死要死的。”
張繁弱見她都拐著彎的罵自己了,也只能皺著眉頭勉為其難的將肉吃了。
“來,繁弱你張嘴。”
莫忘歸剛剝好一枚葡萄,將白皙手指上的葡萄肉遞到他嘴邊:“糖醋排骨太膩了,吃葡萄可以解解膩。”
張繁弱理都不理她。
屁股到現在還有些疼呢,以為一枚葡萄就可以撫平他內心的創傷?呵呵,他又不是如意如愿那樣的笨小孩。
“吃嘛——”
莫忘歸湊到他耳邊輕聲的道:“等會你回房間,我在你枕頭下面放了補償。”
補償?什么補償?
他是用錢就可以收買的人嗎?張繁弱開口就欲指責她,但是嘴剛一張開莫忘歸就把葡萄塞了進來。
阿這……
吃人嘴短啊。
當事人張繁弱非常悔恨,但是木已成舟,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擺臉色給莫忘歸看了。
“好了好了,這次原諒你們了。”
他小臉陰霾稍去,抬起頭看向她倆:“沒有下次哦,趕緊吃飯吧,再圍著我都吃不下飯了。”
母女倆松了口氣。
這波啊,這波是涉險過關。
她們兩個剛為了哄張繁弱都沒顧得上吃飯,這會一家之主·一日體驗·繁弱都發話了那還不趕緊干飯?
趁著她們吃飯的時候,
張繁弱已經擦干凈嘴悠然的上了二樓。
先回房間!
他腳步越來越快,最終激動的跳到床上,扯開枕頭,下面是一抹耀眼的紅色!!
一打、兩打、三打……
張繁弱臉垮了,媽蛋,這些不是他原本的錢嗎?莫忘歸這個小同志是怎么回事,就是這么賠禮道歉的?
他仔細一看,終于在錢的上面發現了三張紙條,原本沉下來的心又高高提了起來。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支票?!
他迅速拿起一張,看了兩眼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
[莫忘歸使喚劵×3]
物品描述:使用一張使喚劵,即可召喚無所無能的姐姐大人,據說她會滿足小孩子的一個要求哦!
就這?說好的紅色大鈔呢?
使喚劵是什么鬼,哪個小孩經不起這種考驗?!
張繁弱手里拿著使喚劵,內心充滿惡意的想,明天要不要用一張,讓莫忘歸扮大馬讓自己騎,然后他再拿著一根小棍子,不時往她屁股上抽一下。
‘好好體會我所經受的痛苦吧!’
這么一想還挺誘人的,張繁弱仔細將使喚劵收好,隨后將枕頭復原又爬下了床。
咯吱——
來到秦晚臺的房間,他熟練的爬上椅子,隨后打開電腦登上了QQ,見白幼貍沒在線他又打開了奕城。
“又回到最初的起點,”
“記憶中你青澀的臉。”
“我們終于,來到了這一天。”
“桌墊下的,老照片,無數回憶連接,今天男孩要赴老頭最后的約。”
張繁弱輕哼著歌兒上線,上線的那一刻果然收到了好多的好友申請。
此時此刻,某個群。
趙承德:上線了,他上線了!你們還沒商量好誰和他下嗎?
天地大同江流兒:趙會長等會麻煩拉我一下,我也想看看幼年國手是什么樣的(捂嘴笑)
勝天半子祁桐偉:講真,哪怕趙會長用晚節擔保我也是不信的,但聶圣發話,我暫時持保留意見。
群里的爭論已經持續了一天,往常每天都不一定能有五百條信息的群今天炸出了無數的潛水黨,就因為趙承德向群友攤牌說自己找到了個幼年妖孽。
孔潔:到底什么水平下下就知道了,但人選有點難辦,真的一上來就下頂格?
嘗昊:讓小柯去吧,正年輕,棋路和他也像。
柯潔也正暗自期待的時候……
古厲:師父讓我來,已經創好房了,想看的趕緊進來吧。
天地大同江流兒:……
勝天半子祁桐偉:聶圣這也太狠了吧,古哥真就要痛打小師弟?
11年這會,若問國內圍棋最強手,那擔當首位的既不是承前的聶圣,也不是如今還有些青澀的柯潔,能得到大多數人認同的唯有師承聶圣,曾零封李世施的古厲。
此時此刻,京都某棟小樓里面。
古厲和聶棋圣都坐在電腦前頭,身后還有幾個從棋院過來湊熱鬧的年輕人。
“老師,這張四歲真就只有四歲?”一個短發小伙好奇的看了眼屏幕,然后又看向古厲:“我記得古哥也是六歲學棋,十三歲就進了國家少年隊吧?”
古厲自矜的笑了笑。
“先下一盤看看吧。”
他拖動鼠標開展對局,嘴里隨口道:“我學棋學的早,但也只能稱得上個天才,這小孩要是跟趙會長說的那樣厲害我肯定比不上。”
旁邊的聶棋圣也點了點頭。
“老趙說他只有四歲,那局棋是他下的,但是我還是有點不信,先看看今天晚上怎么樣,要是真有那個水平,回頭我去廬陽一趟,爭取把他帶回來給你們當個小師弟,怕就怕……咦?”
聶棋圣安靜了。
旁邊的幾個小伙子也安靜了,在場只余下咔咔咔不絕于耳的鼠標按鍵聲,一直過了幾分鐘,一個年輕人才喃喃道:“他們下的好快啊。”
旁邊幾人也滿臉懵逼的點頭。
圍棋雖然有時間限制,但時間長度比起象棋這類的棋種要寬松許多,因為每一局棋下到后面都是對大腦計算力近乎壓榨式的要求。
但這局棋開局不過兩分鐘,從古厲執黑先下,不假思索的掛在角上,白方立即開始守角,兩人已經互相下了二十手,如果在場外觀戰,二人的對局簡直就像電腦智能自動落子一般。
快,太快了。
電腦屏幕面前,古厲的眼睛一眨不眨,額頭開始浮現出一層細汗,無論他愿不愿意,棋下到這個份兒上他都只能將速度放慢下來,這讓古厲內心有種隱隱的不甘。
這次的爭鋒來源意外。
二人事先也沒起什么口角,只是古厲覺得對方如果是個小娃娃的話那就沒有必要過于嚴格,因此迅速選擇了常規掛角,誰知道對面的反應也同樣迅速,漸漸的古厲心頭居然浮現出一絲好勝之心,他確信對面那個人也和他一樣,無聲的默契就這樣跨越千里迅速建立。
“別急。”
旁邊的聶棋圣輕聲開口:“你跟一個孩子較什么勁兒?”
古厲心中有點苦澀。
二十手下完他稍一審視,他居然輸子了,這特么是個孩子?!先前就算了,現在打死他都不信。
雖然滿肚子牢騷,但是現在他也只能排除雜念先把棋下完,拋卻那絲不必要的好勝之后,他放慢速度像個拿起重劍的絕世劍客,劍法渾厚大開大闔,每一手都勢大力沉,許多對手都在他這種攻勢之下中盤棄子,這代表他已經開始認真了。
白方見狀也開始放緩速度。
二人隔著一塊屏幕,卻仿佛松林間對弈的居士,每一手棋都下的不急不緩、從容不迫。
然而落子之下蘊有驚雷。
若是懂棋之人,此刻必然看的目不轉睛,為黑白兩方堪稱絕頂的棋法技藝所陶醉。
面對手握重劍的絕世劍客,白方一改先前進攻性十足的一面,棋風變得輕盈冷靜,仿佛手握雙刃的刺客,面對重劍揮砍如柳絮飄飛,唯有風中藏著寒芒數點,一次次在劍客身上劃出并不致命的傷,血逐漸匯成了小泊,劍客揮劍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后站立不動仿佛一座石塑,唯有那名看不清面容的刺客依舊立在枝頭,冷靜的目視對手走向死亡。
所有人都安靜了。
十分鐘以前,群里還在熱烈乃至瘋狂的討論這一局,討論那個張四歲是不是真的只有四歲,但這一刻所有的熱烈都歸于沉寂。
古厲敗了?
雖然對局還沒有結束,但是所有人都已經察覺到了這點,黑棋似乎也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絕地,遲遲未下一子。
許多影視動漫作品里,圍棋主角僅憑一子就將瀕臨失敗的棋局挽回以至大獲全勝,這種操作也被稱之為神之一手,這種操作存在嗎?
近乎不存在。
圍棋是門帶有冰冷乃至殘酷意味的藝術,它的優勢需要慢慢積累,近乎不存在一手棋就讓勝率跨越式提升的可能。
古厲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他想鼠鍵,然而屏幕中落后的子數已經讓他清醒意識到,再掙扎下去也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但是,他輸了?
他不是不接受自己輸,圍棋上面幾乎沒有不敗王者,即便你是三國第一人,即便你正處巔峰期,遇到狀態不好的時候也極有可能輸棋,圍棋在不斷發展,頂級棋手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小……
但是這局棋他不該輸的啊。
他甚至連對方那個人的底細都不是很清楚,在今天以前圍棋圈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古厲也是抱著試煉后輩,幫聶圣探底兒的心思來的。
但是,那把刀太鋒銳了。
一出鞘就閃爍著耀眼的紅芒,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抽碎,成了它奠定妖星地位的墊腳石。
“輸了。”
旁邊的聶圣冷靜開口,仿佛給他的尸體蓋上了最后一捧土。
古厲苦澀的笑了笑。
他想認輸,但獲勝兩個字已經浮現在了屏幕前,他還沒回過神來,房間聊天欄就已經彈出了一個消息。
‘不下了,到點了,家人喊我去睡覺了,拜拜~’
再然后那個名字驟然下線。
古厲盯著屏幕上的字發了會呆,隨后無奈的看向身旁聶圣:“老師,我是不是該退休了?”
“……你別著急。”
聶圣的面色還是很淡定,他拿起電話,按出個號碼等了會,接通后還沒來得及出口。
“聶會長!!我說的對不對!!”
一個老頭激昂的聲音即便不擴音眾人依舊聽的很清晰:“少年國手!不,他還不算少年!未來二十、三十年,還有誰能對他產生威脅?!”
聶會長沒有說話。
旁邊的古厲和幾個年輕人卻聽的心有戚戚。
是啊,
這種妖怪,在他巔峰未過的幾十年,別說國內,就是國際上還有能對他造成威脅的嗎?
古厲還好,最起碼已經拿過幾個世界冠軍了,像平頭小伙幾個已經徹底迷茫了,還未成名怎么就看不到希望了呢?要不還是趁著年輕趕緊提桶跑路?
“你先別激動。”
聶圣無奈的打斷他的話:“這兩天我坐車去廬陽,你注意接待,我到之前你別打擾那小孩,萬一因為你讓別人再也不想下圍棋,那你就是罪人懂不懂?”
此時此刻,某婆娘的房間。
張繁弱認輸之后,在他身后一直看著的母女歪了歪腦袋二臉懵逼的道:“就這?你輸了?”
“嗯……”
張繁弱打了個哈欠,有點疲乏的張開手:“困了,秦姨抱我去睡覺。”
“不洗澡了?”
“不洗了,困。”
秦晚臺不知道什么叫cpu過載發熱,但見他滿臉疲乏的樣子還是伸開手將他抱了起來:“走,臭臭的小孩,阿姨今晚不摟著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