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臺愣了愣,隨后好笑的搖了搖頭:“他連幼兒園都沒有上過,也沒有出過國,怎么可能聽得懂你們說話?”
特蕾莎一言不發,精致的面龐就那么盯著他,她的長相有些像哈利波特里的赫敏,只是曲卷的頭發是暗金色的,板著臉給人的感覺比影視上的小赫敏更具侵略性。
大人們面面相覷。
秦晚臺感覺她不太像開玩笑的,于是便低頭遲疑的看著張繁弱道:“你真的會英語?”
張繁弱露出一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會一點點,是院里的阿貍姐教我的。”
他英語綜合水平只有中級,口語相對來說高些,但謙虛點說一點點也沒什么毛病。
秦晚臺真的震驚了。
媽蛋,四歲小孩學英語,一個真敢教,一個也真敢學,最關鍵的是還學會了。
眼下國內雖然也有年紀越小越容易學外語的說法,但受限經濟水平,這種說法的土壤還并不廣泛,像一般的幼兒園,畢業之前都不會教孩子英語,也只有到小學才會粗略的開始練習。
“這樣好不好……”
她斟酌著語句:“從現在開始,阿姨們和叔叔用英文交流,你也參與進來,讓阿姨看看你有多厲害。”
秦晚臺想摸摸他的底兒。
張繁弱點了點頭,但還是決定能不多說就不多說。
四歲孩子能夠學會一門外語。
這樣的當然有,但要么有異國生活經歷,要么家庭教育特別早,孩子本身還要特別聰明,像他這樣前兩者都沒有的,就顯得稍稍出格一點了。
“你應該給他起個英文名字。”
阿爾貝在旁邊充滿欣賞的道:“我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到智慧。秦,也許你過幾年應該考慮讓他出國留學,這樣在他成年之前就能入英國國籍,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
旁邊的伊娜也點了點頭:“如果他愿意的話,我們可以給他提供幫助,雖然這顯得微不足道。”
秦晚臺被說的一愣一愣的。
雖然她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但這會心里還是有點亂。
她原本以為張繁弱只是一個懂事、聰明、過分好看的小孩,但如今發現他的天賦好像超出了自己想象。
如今不比十年后。
在十年后入關學甚囂塵上的時候,出國留學甚至一度被認為49年入國軍,但眼下出國留學的留學生還被視為海龜,雖然無法和十幾二十年前相比,但絕大多數國人還是認為這是比國內大學生素質更為出色的群體。
秦晚臺也有點這樣的思想。
出于對張繁弱的關愛,她下意識有些心動,但是一想這孩子將來要遠渡重洋去往異國他鄉,她內心又有深深地不舍。
這就是為人父母的糾結。
“謝謝你先生,但是我不會去留學的。”張繁弱放下筷子,看著阿爾貝一臉認真的道:“我不想離開我的家鄉,我也不想離開我的家人,我很愛她們。”
阿爾貝驚訝的攤開手。
“小先生,你的年紀雖然很小,但我覺得這不會妨礙我們的交流,你讓我大吃一驚。”他靠在椅子上向張繁弱舉起紅酒杯:“我看到了你的決心,我現在相信你未來會有一番大作為。”
“謝謝您。”
張繁弱兩手抓著玻璃杯里的涼白開,兩個人在空中惺惺相惜的虛空一碰。
其他人這時候剛回過神來。
“他簡直比我還要成熟。”
伊娜夫人扭頭看向特蕾莎:“寶貝兒,我相信他絕不是憑借運氣找到你的。”
特蕾莎不爽的抿緊了嘴。
這個小老弟怎么回事,明明比她小兩歲,結果居然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要臭屁。
張繁弱忽略了她的死亡凝視。
秦晚臺正感動的低頭摟著他,要不是有人在估計都得掉兩顆眼淚了,莫忘歸自從他說不會留學之后就恢復了笑呵呵的模樣。
舒服了。
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有張繁弱的日子,要是好弟弟真的出國了,那她恐怕要像秦晚臺所說的那樣,自己一個人在家里自生自滅了。
媽媽要去當人民公仆,任勞任怨。
弟弟要去國外,和資本主義虛與委蛇,陪伴她的只有黑漆漆的家和冰冷冷的金錢,那種生活實在太空虛了,一定噠咩!
“今天是特蕾莎的生日。”
阿爾貝放下紅酒杯,拿起地上的一個蛋糕:“抱歉,她在家甚至不愿意出房間,我只能借由這個方式給她慶祝生日,現在看來這并不壞。”
莫家三人將目光對準過去。
特蕾莎在她們注視下撇開頭,只給她們留下一張精致的側臉和美麗的暗金色長發。
“她很漂亮。”
最喜歡好看小孩的秦晚臺目光欣賞:“今天是她的生日,明天我們會為她準備禮物的。”
伊娜夫人推了推她。
“特蕾莎,你該說聲感謝了。”
特蕾莎雙手放在桌上,下巴支在手背上,表情冷淡中透著一絲可愛,她目光流轉一會最終才放在張繁弱的臉上。
“謝謝你。”
張繁弱不怎么喜歡傲嬌款的小孩。
但這并不妨礙他露出一個符合社會期許的笑容。
“抱歉,她不是一直這樣的。”
伊娜夫人揉了揉她的金發,笑著看向張繁弱:“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
“我沒有!!”
特蕾莎撐著桌子站起來,小臉漲紅:“我怎么可能會喜歡他!他比我矮了足足一個頭!誰會喜歡這樣的小豆丁!”
張繁弱臉上笑容緩緩消失。
媽蛋,扎心了。
秦晚臺也一樣,她下意識摟緊張繁弱,臉上笑容有點勉強。
媽蛋,竟敢這么說她家繁弱,看來明天的禮物隨便買買就好了。
“特蕾莎,你不能這么沒有禮貌。”旁邊的阿爾貝皺著眉頭看向她:“你面對的不是你的家人,你不能像面對我們那樣胡鬧。”
他不說話還好,
一說話特蕾莎頓時就爆發了。
“你是我的家人嗎?!”她對著阿爾貝吼道:“幾年前我甚至不認識你!我只在媽媽口中知道我有個爸爸!”
“我已經向你道過很多次歉了!”
阿爾貝臉上失去了從容:“為了給你們最好的生活條件,我只能去非洲替公司打理分公司,非洲!我沒法帶你們過去!明白嗎!”
父女二人爭端又起。
或者說只是特蕾莎單方面的輸出,而阿爾貝卻只能蒼白無力的解釋,這又對局面沒有任何幫助。
眼看著生日晚飯又要毀了的時候。
“先生,你們先開始準備吧。”
張繁弱跳到地上,沖著一臉愣神的阿爾貝說了一句,就強行拉著特蕾莎向二樓走。
“你放開我!”
特蕾莎腿曲著,明明比他高一頭卻抗拒不了他的力量,只能無能狂怒:“你簡直就是個小蠻子!你從來不會聽我說什么!!”
張繁弱懶得跟她bb。
要不是這一家人突然過來,他也沒興趣當這個好人,但既然來了,而且阿爾貝對秦晚臺還有價值,那他這個當小孩的就要學會替大人分憂。
“這樣能行嗎?”
阿爾貝看了眼樓上,隨后又滿臉疲憊的望向秦晚臺:“抱歉,也許我今天不該過來的,我可能毀了你們一家人的晚飯。”
秦晚臺笑的很寬容。
不僅出于對那幾億美刀投資的重視,她個人也對阿爾貝比較理解,以前工作忙的時候她也忽略了莫忘歸的童年,唯一不同的是莫忘歸對她比較理解。
我真是個幸運的美麗女人。
想到這,秦晚臺溫聲安慰了夫妻倆,隨后拍拍手道:“我們不能什么都不做,廚房里有蠟燭,我們簡單的布置一下吧。”
“太感謝了!”
阿爾貝非常激動,今天以前,他對廬陽的印象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從剛開始單純覺得這里欠發達,人力便宜,到如今經歷了眾多游客幫忙尋找特蕾莎以及了解了秦晚臺一家人的熱情后,他對廬陽人民簡直充滿了好感。
投資是一定的了。
但除了投資以外,他也決定動用手里的權限提高一下本地員工的薪水待遇,以此來回饋這片土地。
叮——您極大改變了阿爾貝的態度,此后的伊凡廬陽分公司員工福利得到了大幅提升,您在其中起到了積極作用,獲得10000點陽光值!
二樓房間,張繁弱虎軀一震。
什么?一萬點陽光值?!他是在做夢嗎?!
不,他做夢都不敢這么做!
面前,特蕾莎見到他表情古怪,不由推開他的手,叉著腰怒氣沖沖的道:“如果不是怕傷到你,你剛才就已經哭著叫媽媽了知道嗎?!”
張繁弱滿臉慈愛的看向她。
特蕾莎渾身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抱著胸口后退了兩步:“我警告你,我現在已經開始討厭你了。”
“咳……”
張繁弱收起了臉上表情,語氣溫和的對著恩人女兒道:“今天是你的生日,開心點可以嗎?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個寶貴的日子,畢竟……”
“夠了!”
這味太沖了,特蕾莎整張小臉都忍不住皺了起來:“你今年才四歲!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裝大人了!那會像我爸爸一樣惡心!”
張繁弱小臉一紅。
一時間太激動,忘記掩飾了。
“阿爾貝先生或許做的有不對的地方,但我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張繁弱當起了直男:“非洲是個很可怕的地方,他不愿意帶你們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特蕾莎小臉沉了起來。
“你是在替他說話?”
“沒有,我只說我了解到的。”張繁弱仿佛真的去過一樣,對她進行了恐嚇:“那里有拳頭大的蚊子、還有像你這么大的童子軍,到處都是有毒的蛇,空氣中還有劇毒的細菌……”
聽著聽著,特蕾莎打了個寒顫。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她兩只小手扒住耳朵,閉著眼睛沖他喊道:“你連這個國家都沒有出去過!怎么可能知道非洲是什么樣的!”
張繁弱露出圖樣圖森破的笑容。
他上前拉住特蕾莎,帶他到秦晚臺的房間里,打開電腦,然后上瀏覽器搜索——非洲究竟有多可怕。
他也就欺負特蕾莎年紀小,看不懂中文,不然就該知道他的針對性太強,搜索出來的肯定都是非洲可怕的一面。
“非洲,一個神秘古老的大陸。”
“這里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戰亂、疾病、饑餓、干旱猶如幽靈般在這片土地上盤亙不散……”
電腦上的視頻讓特蕾莎看呆了。
她聽不懂中文,但光看畫面她就已經受不了了,赤地千里的干旱,大地蒸騰龜裂,饑餓到宛如骷髏的孩童猶如行尸走肉,大人們衣衫襤褸,簡直和英國的人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原來他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
見到特蕾莎小臉發呆,張繁弱露出了蜜汁笑容。
他和阿爾貝就聊過兩句天。
但是從之前他和特蕾莎的交談中,張繁弱就明白了一點——阿爾貝很不擅長和小孩子溝通。
小孩哪知道家庭環境、教育資源、事業發展這些東西?你跟她們講這個,還不如說些蛇啊、蚊子啊之類的有效。
哪怕這些都是極度片面的。
例如阿爾貝不可能去這些貧窮到極點的地方,但和特蕾莎說這個干嘛呢?以她這個年紀能夠理解嗎?
“看到了吧。”
張繁弱小臉肅穆:“那里很可怕的,一般人去了可能連命都沒有,阿爾貝先生也只是為了保護你和你媽媽。”
特蕾莎薄而粉的嘴唇抿了抿,下意識反駁道:“你和我爸爸是一類人,我是不會相信你們的!”
張繁弱很成人的聳了聳肩。
多年的隔閡不是這么好化解的,很可能需要到成年特蕾莎才能明白父親的無奈和良苦用心。
但有什么關系。
你埋下一顆種子,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的。
“走吧,我們下去吧。”
張繁弱拉起她的小手:“下去了記得不許再鬧別扭了,今天是你人生中珍貴的一天。”
“……你別啰嗦了好嗎?”
特蕾莎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后面:“你和我爸爸一樣喜歡說教,你長大了一定不會有女孩子喜歡,我敢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