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之境。
柳平將短刀系在腰間,一只手飛快掐算著方位。
他現在有點不爽。
人心難測。
不管是修行者,還是普通人,都是欲望熾盛的生命,很容易就因為某些念頭和欲望的交織,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到底要怎么從這樣的世界中積攢功德?
忽然。
他的手頓了頓。
——算出來了,那元嬰修士就在自己左前方十五步的距離。
這個法陣是化神之下最強的幻境法陣了,對方根本摸不清自己究竟在哪兒。
柳平略一感應,單手飛快的捏著訣。
一行行燃燒的小字頓時跳出來:
“你探知了對方身上的防御之術為:五行之火·太上降魔盾。”
“你開始破解此盾。”
“根據以往的知識儲備,你有三十一種法子破解此盾。”
“由于你只有筑基后期境界,破解此盾的秘法之中只有三種合適。”
“你選擇了其中一種。”
“你——”
小字尚未顯示完畢,柳平猛然抽出腰間的短刀朝前一刺。
刀鋒觸碰虛空,斬出陣陣水波,仿佛在流水中劃出一長串漣漪。
一聲悶響。
短刀斜斜的劃過那名男子,將他連頭帶半個肩膀削掉,胸腔里噴出一蓬血霧。
這還不算完——
柳平將刀一扔,單手繼續掐訣,飛快的低喝道:“燈起!”
男修身上冒出一層虛影,飄飄蕩蕩的落在他的手印上,漸漸化作一盞靈光閃爍的火焰。
秘法·引燈術!
這是柳平獨創的法門,可以讓那些被殺死的人不發出任何警報,就連身上的魂燈之術也會被蒙蔽過去。
所謂魂燈之術,往往是大門派為自家弟子種下的手段,一旦弟子身死道亡,宗門的魂燈便即刻熄滅,宗門于是便立即派高手前去查看情況。
引燈術卻能拘住魂魄。
這個術,會讓修士顯現出依然存活的假象,從而欺騙修士身上的魂燈。
說到底,這是一種欺騙的術。
柳平一般會將之與另一個術結合起來使用,那便是——
他將魂火輕輕一拋,喝道:“魂幡,起!”
那一點魂火飄飄蕩蕩的飛出去,落在男修士的頭顱上。
頭顱睜開眼睛,露出茫然之色。
“我死了?”
他問道。
“是啊,你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非要來威脅我們,其實我也非常討厭殺人,這次出于無奈,還請多多包涵。”柳平道。
比起萬界之界的那些武師,還是修行者的魂魄更強,能在魂幡之術中勉強保持靈智,所以柳平就多說了幾句。
男修士臉上神情變幻不定,忽然道:“是在下不對,還請您大人大量,放我前去投胎。”
“投胎?不,你的魂魄一走,魂燈就滅了——還是多留一段時間吧。”柳平搖頭道。
“你什么時候能放我走?”人頭問。
“等我成了天下第一。”柳平道。
他將手訣一換,再次催動靈力。
術成!
從現在開始,寄居在人頭里的修士魂魄,就徹底成了他的仆從,再也無法抗拒他的命令,并且對一切事情無法隱瞞分毫。
柳平拿出陣盤隨意撥弄一番。
霎時間,所有幻境頓時煙消云散,化為烏有。
老道慢悠悠的走來,隨手扔出一團火焰。
那火焰直接射中男修士的無頭尸體,頓時將其燒成灰燼,只剩下一個看上去沉甸甸的儲物袋。
“唉,難!難!難!”
老道將儲物袋一把抓在手里,張口嘆氣道。
“師父說什么?”柳平問。
“且不說凡人,就連修行者們都是一群欲望熾盛之輩,平日里無事都想著斗法比拼,揚名立萬;如果發現什么機緣與遺跡,更是會殺得尸山血海,人頭滾滾——”
老道搖頭道:“你想救這樣的世界以換取大功德,實在是難如登天哪!”
柳平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我還是想試試。”
“你個小鬼,可曾試過勸人向善?唯有勸人向善才有功德啊!”老道苦口婆心的說。
柳平道:“那我試試。”
“你魂幡都搞出來了,現在還能勸人向善?”老道瞪眼道。
“老頭子,你不是說要想入修行界,首先要學會制魂幡么?”柳平道。
“我那是嚇唬你,誰知道你還真學會了!”
“少在這里甩鍋——剛才那個儲物袋被你藏哪里去了?里面的靈石拿出來分我一半。”
“……臭小子,你才五歲,要靈石有什么用。”
“人是我殺的,你坐地收錢好意思?”
師徒倆正吵著,那顆人頭忽然蹦到柳平面前,開口道:“稟報主人,我有一個師弟負責接應我。”
師徒二人同時頓住。
“人呢?”柳平問。
“在西邊村子里,說是肚子餓了,去吃點東西,等我這邊結束了跟我一起回去。”人頭道。
“吃東西?”老道冷笑道。
“其實是那個村有幾個俊俏的姑娘。”人頭面無表情道。
“我去看看。”柳平道。
他將短刀系在腰間,又把陣盤綁在身后,抬腳就朝西山道奔去。
“記住,你要功德,就要勸人向善,不要動不動就把人腦袋剁下來做魂幡,明白?”
老道在后面扯著嗓子喊道。
“知道了。”柳平不耐煩的道。
他身形一縱,飛快朝山林中潛去,幾個起落就看不到人影了。
原地剩下老道和那顆人頭。
老道喃喃著說:“你師弟什么修為?”
“筑基。”人頭面無表情道。
“哦——修為這么低,看來沒什么好擔心的,只希望他真的能勸人向善吧。”老道嘆了口氣道。
“主人做什么都是對的。”人頭面無表情道。
“……”老道。
柳平來到村子上的時候,村落里已經擠滿了人。
“各位,仙師正在挑選弟子,快!快!”
“你們家小子送去了嗎?”
“送去了!我們家閨女也送去了,都給仙師看看,指不定有仙緣呢,那就一步登天啦!”
“走!去看看!”
村民們朝著村落中央的曬谷場趕去。
柳平混在其中,一路走到曬谷場,只見臺子已經架了起來,上面坐著一位神情嚴肅的青年。
他身后不斷冒出一層又一層的靈光,看上去真如同神仙下凡一般。
一排又一排少男少女站在高臺下,神情忐忑,任憑他細細觀察和挑選。
好一會兒。
那青年開口道:
“第二排,第五個,有些資質在身,可以隨我修仙。”
眾人望去。
只見那是一名標致秀氣的少女。
一抹靈光從那青年手上飛出來,落在少女的面前。
——卻是一張符箓。
“接了這符箓,隨我修行,得長生不死,你可愿意?”青年傲然問道。
“愿意!愿意!”少女激動的跪下磕頭。
四周鄉民轟然而動,紛紛恭喜少女的父母。
那做父母的也是喜上眉梢,紅光滿面。
誰不知道這是一步登天的機會?
做了仙師,自己有多受用且不提,就算是家里也能得到提攜,至少會經常得一些靈丹妙藥,祛病延年,好處太多了。
眾目睽睽之下,少女伸手就要去接那張符箓。
忽然。
一只小手伸出來,搶先將那符箓捏在手里,隨意一陣揉搓。
柳平!
符箓在他手里以飛快的速度燃燒殆盡。
虛空中一行行燃燒的小字隨之浮現:
“你以太上朱砂符道破掉了對方的蓄奴符印。”
“戰斗隨時會開始,請小心。”
那男青年一看自己的符箓被破,正要發怒,卻發現面前這個盲眼孩童身上的靈力波動近乎與自己平齊。
這孩童……應該才五六歲的樣子,竟然就筑基了?
男青年心中的怒氣頓消,臉上堆起笑道:“下方小兒,你是何人,為何壞我收徒之事?”
柳平跳上臺子,朝下面眾人揮手道:“都散了吧。”
男青年見他似是有話要說,便也朝下面揮手道:“聽見沒有,都散了,收徒之事晚點再說。”
人們不敢不聽從仙師的命令,只好帶著自家的孩子,飛快離開了曬谷場。
“在下瀟湘派五代弟子梁瑞,還未請教尊姓大名,對了,尊師一定在附近,不是嗎?”
男青年笑著拱手道。
柳平組織了一下語言,輕咳道:“那個——剛才的事就算了,我其實想說,這些少年之中頗有幾個修行的料子。”
“沒錯,”梁瑞贊同道,“我剛才選定的那個女孩,竟然有水靈根在身,非常適合跟我走,其他的人我們都可以商量,她我是要定了。”
柳平皺眉道:“你真要收徒,我也不至于橫插一手,可你那符箓一旦入了凡人魂魄,她就成了你的奴隸,又如何隨你修行?”
男青年認真說道:“道友,你可能不太懂,你師父一定知道,每一個修行者所耗費的資源都是天文數字,我憑什么拿出這么多資源幫這么個非親非故的人?她如果沒什么可貢獻給我的,我又憑什么傳她道法?”
柳平道:“你師父當年收你——”
“那是因為我天資出色,遠超一般的修行弟子,理應得到宗門的重點培養,換做任何人做我師父都會這樣對我。”梁瑞說道。
“所以你有今天的修為,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柳平問。
“那當然!”梁瑞道。
柳平沉默了許久,開口道:“何不與人為善?那少女若是成了你的奴隸,即便修行有所成就,道心也早已毀了。”
梁瑞臉色一變,厲聲道:“我乃七大門派弟子,閣下到底是何門何派?是否專門與我過不去?”
柳平張了張口,又閉上,再次張了張口,忽而搖頭道:“還是去死吧。”
話音落,刀光起。
只見一顆人頭沖上半空,在血霧中不住的翻滾,然后摔落在高臺下。
柳平隨意捏了個訣。
那人頭忽然睜開眼,輕輕跳上高臺,滾至他面前。
“道友,你說的對,我確實應該與人為善。”
人頭以諂媚的語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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