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殿時只是天色微暗,再出殿天色已是漆黑。
風還在刮著,雨又下了起來。
幼菫上了轎輦,蘭香和跟在一旁,陪幼菫說著話。
“皇后娘娘是聽張總管說您進宮了,正好也是許久不見,就想尋您說說話。”
原來是張平報的信。之前蕭甫山去西北之前提過,若是在宮中遇到不便,張平和吳崢可信幾分。
“有勞娘娘記掛。”
幼菫與她閑聊了幾句,便扯到了蘇林身上,“聽說蘇總管很是得太后看重,我方才在慈寧宮怎沒見到他?”
蘭香笑道,“蘇總管去了忠勇王府,代太后監督治喪。想必是要過幾日才得回來。”
幼菫心里隱隱焦急,看來是還沒回宮了。
轎輦行了一刻鐘,便停了下來。
幼菫抬眼看門楣,上書“清平宮”。
此宮雖靠近乾清宮,卻是在偏僻處,一旁是片竹林,風吹竹葉響,和著雨聲,很是荒涼。
蘭香推開宮門,里面的宮殿燈火通明,在凄風凄雨中顯得很溫暖。
她福了福身,“奴婢已經吩咐點了炭盆,王妃先進去烤烤火,奴婢去乾清宮請皇后娘娘過來。”
幼菫點點頭,跟著綠衣宮女進了院內。
院子里有樹木假山,樹羽幢幢。
幼菫進了殿門,里面燃著兩個炭盆,很暖和,甚至是有些熱。
宮女扶幼菫坐下,便出門去準備茶水了。
幼菫一邊烤著打濕了的衣擺,一邊打量著殿內擺設。
突然聽到旁邊房間傳來細微的聲音,幼菫警覺地起了身,第一反應就是出去。
她剛走到殿門口,便被人從后面一把摟住,呼吸粗重,灼熱的鼻息噴到她的后頸。
果真是出事了!
幼菫掙扎著想推開他,無奈哪敵得過男子的力氣,他的手臂緊緊箍著她。
幼菫正打算下口咬,卻聽見一聲——
“你是誰……”
男子呢喃,聲音迷亂,顫抖。
聽著有些熟悉。
幼菫轉過頭。
大皇子裴啟琛!
一雙鳳眼赤紅迷離,臉色潮紅,大口喘著氣,一看就不正常,分明是吃了什么助興的藥。
幼菫厲聲道,“大皇子!我是安西王妃!”
裴啟琛身子一僵,甩了甩頭,眼神恢復一絲清明,盯著幼菫看了片刻,喃喃道,“大舅母……怎么是你?”
幼菫喊道,“松手,你不要命了!”
裴啟琛猛地撤了手,踉蹌地退了兩步,“大舅母……我,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
幼菫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是吃什么了?”
裴啟琛猛掐著自己,抵制一波又一波襲來的熱潮,“是程美人……說母后和你在這里見面,讓我也過來……我什么也沒吃。”
他又往后退了幾步,“大舅母你趕緊走!”
程文斐!
竟是在這里等著!
幼菫看著那燃著的炭盆,
她能抵御大多輕微的毒,加上時間又短,所以沒什么感覺。
幼菫從發間拔下來一支金簪,輕輕旋轉,便變成了兩截,里面是空心的,放著幾粒續清丹。這個丹藥她平時一直會隨身攜帶。
她遞了兩粒丹藥給他,“你中毒了,先吃了。”
裴啟琛怔了怔,大舅母竟如此從容,明明是一樣的年紀,自己卻輕易中了別人圈套,也沒第一時間離開這里……他接過丹藥,放入口中嚼著咽了下去。
幼菫也顧不上與他說什么,回頭去開門。
門被反鎖了!
幼菫又去旁邊的房間,窗戶是支摘窗,窗外放著一根木棍抵住了窗戶。
想必是就沒想著她沒中毒,能有力氣往外逃,只簡單抵住了,方便事后毀滅證據。
裴啟琛此時已經恢復清明,也四處尋找著出路。
一邊道著歉,“大舅母,是我連累你了,我不該信程美人的話。我看她是與你一起去的祖母那里,便信了她……”
幼菫冷聲道,“太后有些害人,你怎么也逃不掉的。”
“祖母?她怎么會害我?”裴啟琛撞擊門的動作停了下來,滿臉不可思議。
“我是她孫兒啊!”
幼菫忍不住嘆氣,這么單純,以后可怎么應付皇宮和官場的爾虞吾詐。
四皇子也是她孫兒,而且還是她侄女的兒子!
如今馬上就要太子冊封大典了,太子若是玷污了她,可還當得了太子?
即便皇上肯讓他當,蕭甫山也不會同意了!
幼菫實在沒心思跟這單純的孩子解釋,她喊了聲,“別撞了,過來!”
裴啟琛被喊的愣了愣,還沒人這么吆喝過他。
他放棄了撞門,到了幼菫身邊,看著掄著燭臺猛敲支摘窗上玻璃的幼菫,又驚又喜。
幼菫扔了燭臺,探手出去把棍子挪開,窗戶下端推開支起來。
“你先出去。”
“是!”裴啟琛很聽話地爬上窗,跳了出去。
“大舅母,你上來吧,我扶著你。”
幼菫摸出來兩粒保胎藥吃了,撫了撫小腹,“小崽子們,一定要挺住了。”
裴啟琛:……
幼菫踩著椅子爬了上去,就著裴啟琛的手落地。
兩人長舒一口氣,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院門反鎖了沒。
裴啟琛跑過去試了試,又回來,焦急道,“反鎖了,大舅母……”
幼菫皺了皺眉,“學過功夫沒?”
“學了一些,不過比起父皇差了許多。”
裴啟琛很是懊悔,他平日里更喜歡讀書寫字,武藝便多有荒廢。
“會一些就好。”
幼菫示意他一起到了后院,后院院墻外是樹林。
幼菫指了指院墻,“從那里出去,別讓人看見。”
裴啟琛問,“那你呢?”
“只要你走了,我就沒事。”
裴啟琛也反應過來。
他沖幼菫施了一禮,“大舅母,今日啟琛多有得罪,改日再登門致歉。我先走一步了。”
這個時候還這么啰嗦……
幼菫不耐地擺了擺手,“趕緊的!”
裴啟琛動作一滯,大舅母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他又施了一禮,方快步跑到院墻邊,借著墻邊的樹手腳并用地往上爬。
幼菫汗顏,這就是會功夫?不應該是飛上去嗎?
最起碼也是踩著樹借勢跳上去吧。
裴啟琛好容易爬上了墻頭,向著幼菫又是抱拳施禮,剛要往外跳,人卻突然往墻內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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