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方才在門口守著,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敢算計國公爺和夫人,能這樣活著已經是便宜他了。
算什么東西,國公爺為了榮國公府九死一生,血海腥風地一路走過來,他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干這種背后戳刀子的事。
最近這幾個月,國公爺剛活得像個人樣,他便想來毀了,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蕭東毫不客氣地架著蕭二爺的胳膊,“走吧二爺!”
蕭二爺素日里在府里的地位比蕭三爺要高,大家對他的恭敬僅次于蕭甫山,從現在開始他便要嘗嘗被踩在腳下的滋味了。
他想甩開蕭東的胳膊,維持自己在人前最后的尊嚴,奈何蕭東作為侍衛之首,武藝遠遠在他之上,胳膊硬的如鐵箍一般。
蕭東冷笑,“二爺您也別想著要什么面子了,您要在院子里關一輩子的,外人怎么看您,您也不知道啊。”
蕭二爺冷冷說道,“你怎知,我就出不去了?”
蕭東笑,“得,您先做著夢吧。我也不叫醒您。”
蕭東沒有直接把他帶去瀾生院,而是先把他帶去了審訊室,“二爺對寒香姑娘癡心,總要讓您見她最后一面才好。人若是扔去了亂葬崗,想看全乎的可就不容易了。”
血腥氣和失禁的臭氣混合的氣味,讓人作嘔,蕭二爺緊緊攥著拳頭,最終是抬起了頭。
木架上掛著的人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耷拉著,腳尖離地,那張和甄蘭一樣的臉無比猙獰,雙目圓睜,舌頭伸長,臉色青灰,已經沒了生機。身上衣衫已是襤褸,皮肉翻卷,纖纖細手血肉模糊,刺痛著蕭二爺的眼,凌遲著他的心。
腦海中甄蘭灰敗的臉和此時寒香的臉不斷交叉重合,眼前的人變成甄蘭,他似乎聽到了甄蘭在痛苦叫喊,“甫遠哥哥,我痛!”“甫遠哥哥,若是哪日我死了,你別難過。”
他雙目赤紅,臉上青筋暴起,如困獸般嘶吼一聲,身上爆發出無窮力量,掙脫蕭東的鉗制,沖到寒香跟前。袖中落出匕首,揮手斬斷繩子,寒香跌落的瞬間被他攬入懷中。
“蘭兒!”一聲嘶吼,肝膽俱裂。
他不顧地上污糟,抱著寒香坐到地上,顫抖著撫摸寒香的臉,努力想讓她恢復原樣,不那么痛苦。可是,一切都是徒勞。那猙獰痛苦的樣子,頑固地維持著,死死刻到了他心里。
蕭東雙臂環胸,冷笑著看著蕭二爺癲狂。
瀾生院里面很快被侍衛清空了,瓷瓶擺件,書籍字畫,都沒有留下,整個房里空蕩蕩的。
蕭東抱了一套《楞嚴經》過來,笑道,“國公爺說了,您既然信了佛,便每日念念經抄抄經文好了。日子也能過得快些!”
蕭二爺只是冷冷看著他。
蕭東說完話,笑著出了房門,外面傳來他吩咐侍衛的聲音,“一只蒼蠅也不許放進去!”
蕭二爺昨夜沒在府里住,趙氏是打聽到了的,他以前從沒夜不歸宿過,她猜測二爺是在外面養了女人。
她煎熬了一夜,又等了一上午,探聽到二爺回了府,就提著食盒到外院尋他。瀾生院沒尋到,去了蕭甫山外書房,卻被侍衛攔在了外面。
她想著他們是有事相商,便回了內院。等她從內院再來瀾生院的時候,瀾生院四周已經站滿了侍衛,她連院門都進不得。
問他們話,便只一句,“二夫人若是想進,得先得了國公爺允準才行。”
別的便什么都問不出了。
她這才發現事情不好,國公爺把二爺給拘禁起來了!二爺一向溫和恭謹,怎么便得罪他了,何至于被關了起來!他可是朝廷四品大員!
趙氏匆匆去了正院尋老夫人,說的聲淚俱下,“二爺即便是犯了錯,國公爺打也打了,罵了罵了,怎還要把她拘禁起來?國公爺便這般容不下二爺!”
老夫人聽了也是焦急,卻也不愿聽她這般說蕭甫山,“老二犯了錯,長兄如父,管教他也是應當。你先回去,我找老大問問。”
待趙氏走了,老夫人變了臉色,吩咐于媽媽,“快,把老大叫過來!”
方才蕭甫山派人來她這里取《楞嚴經》,她想應該是替老二取的,兩人應是在一起商量什么事。沒想到,他竟是想軟禁了老二,讓他一輩子與青燈古佛相伴!
蕭甫山還在外院安排蕭二爺的事,便被老夫人派人叫到了正院。路上他就在想,母親定是聽說了。若是問起來緣由,他是不能全盤托出的,她的身子定然承受不住這打擊,得慢慢一點一點告訴她才行。
先說一部分,母親應該能理解他的。
進了上房,他給老夫人請安,還未直起身來,老夫人便抓住他的衣袖,“老大,你實話告訴我,你要對老二怎樣?”
蕭甫山站直了身子,緩聲說道,“母親,他做錯了一些事,他以后便辭官在家思過了……”
老夫人松開了他的手,打斷了他,“辭官?!你可知道他到今日這一步有多不易!每日挑燈苦讀,連新婚夜都在讀書。發燒迷糊糊的,還讓書童在旁邊給他念書,唯恐科舉落了榜,讓我失望。我雖不是他親生的母親,看著卻也是心疼。你這么輕輕巧巧一句話便斷了他的前程,半生心血白費,我們蕭家也不能只靠你一個人撐著!”
她旋即苦笑,臉色滿是苦澀。
“你這些年來的手段我也知道一些,當年甄蘭一尸兩命,也是你所為吧?虎毒不食子啊,你再恨甄家,怎么能報復到自己妻兒身上……你那些年心里苦,人又年少,我就沒說什么。可你現在,不該再把這些手段用到自己兄弟身上,你已打了他鞭子,何至于再奪了他的官職,軟禁了他?老三已經不知蹤影那么久,老二你也要下手了嗎?”
蕭甫山眸子里漸漸暗淡下來,他身軀站得筆直,低頭看著老夫人,解釋的話哽在喉嚨,再也說不出來。
老夫人抬頭看著他,“甫山,你放過他吧,他是你弟弟啊!”
蕭甫山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只覺得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聲音低沉壓抑,“在母親心里,我便是那么冷血無情的人嗎?殺妻殺兒,殘害手足,連至親之人都毫不留情的人嗎?原來母親一直是這么想我的。”
他臉上帶著笑,靜靜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看他神情,仿佛其中還有什么隱情。她心里覺得有些不妥,方才只顧生氣,沒有問清楚發生了什么。她原以為還是昨天的事,畢竟他們今日只是一起去上了朝。
難道還有別的事她不知道?
老夫人問他,“是不是他還做了什么錯事?”
蕭甫山卻不想再解釋,他平靜說道,“老二我肯定不會放出來的,您說《楞嚴經》能修身養性,化解心魔仇怨,對他來說是最適合不過。他在里面不缺吃喝,又有經書可以看,您也不必擔心他。您也不必再勸我,蕭府既然是我來當家,便什么都要聽我的。”
他抿了抿嘴唇,“其實別人說我是什么狠毒心腸的人,我也沒在乎過。母親您先歇息,兒子告退了。”
他踏著大步,出了上房門,綃紗的門簾在他身后飄蕩了幾下,又被珠子墜著垂了回去。
蕭老夫人看著那門簾發呆,她感受到了蕭甫山的憤怒,她突然很是后悔,她應該聽完他的解釋再說別的。老二定然是還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會讓他這么憤怒。
自己方才那么說她,他定然是被傷到心了。被自己的母親說狠毒,他怎么能不在乎……
蕭老夫人捻著佛珠,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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