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簾門最下面有燈光射出,夏瑜就知道里面有人開了燈,有些激動又喊了幾聲,手上動作停下了。
  醫生打開門,從里面一下拉起卷簾門,鉆了出來,見是小橘,原本不好看的臉色隨即陰轉晴。
  “你剛才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也不說一聲。”
  這自來熟的語氣里有嗔怪,搞得小橘有些尷尬,她“額”地撓撓頭笑著。
  “突然想起家里有急事,就先回去了。”
  “哦。”
  這二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完全把夏瑜當成了空氣。
  “我家三花,在你這兒?”
  夏瑜上前詢問,這醫生終于注意到了邊上的她。
  他略微愣了一下。
  這不就是那個小說作者么?
  “是你的貓?”
  他驚訝著。
  “對啊,養了一年多了,聽小橘說它受了很重的外傷,現在怎么樣了?還有危險或者并發癥么?我可以進去看看它么?”
  看著夏瑜一副懇求的模樣,他能感覺到她的真心。其實他早該想到這貓是這作者的,小橘又突然憑空在這附近出現,想畢喬錦心也在,這一切都跟她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他思緒萬千,出了會兒神,等回過味兒來,面前二人正用同樣奇怪的目光盯著他,他這才一沉吟,領著二人再次進了里面,去看保溫箱里病情相對穩定的小三花。
  “還要再觀察一下,現在一切看下來,狀況良好,大體上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夏瑜隔著在保溫箱,萬般難受不舍,看的直抹眼淚。
  醫生在一邊全程旁觀,笑小橘的天真,跟這個無情宣判自己死刑的劊子手如此親昵。
  也不恥于夏瑜如今的悲傷。
  鱷魚的眼淚。
  你但凡有點心,也不會把自己的討喜配角給寫死了。
  不過沒有關系,我會找到辦法讓我的小橘好好活下來的。
  或許除了找人暗中調查,親自接觸才能找到更多的答案。
  何況已經有送上門的契機。
  想到這兒,他特意目露難色,跟夏瑜提了費用的問題。
  “額,這位……”
  “哦,我姓夏,你叫我夏瑜就可以了。”
  “好的,夏小姐,這個關于費用問題,您看要怎么結算?”
  他早就暗中上下打量了一圈。她身上的睡衣是沒有口袋的,手上也什么都沒拿,應該沒帶手機和錢。
  何況,她的基本情況自己也是一清二楚的。
  無業游民,摸不出多少。
  “那個,醫生。”
  夏瑜“嘿嘿”干笑了兩聲,有些諂媚的討好。
  “我出來比較匆忙。沒有帶錢包跟手機,能不能通融幾天?”
  “就等我們家三花都好了,出院那天一次性結清可不可以?”
  “也可以。”
  醫生做思索狀,勉強答應的點頭。
  “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吧,最好是加一下微信,到時候三花有任何問題我可以及時聯系到你。”
  “哦,哦,可以可以。”
  說著話,三個人走出去輕輕帶上門,來到外面,醫生指了指桌上留下的紙筆,意思是寫在上面。
  夏瑜會意,刷刷提筆就寫,寫完之后,順手撕下來疊好交給醫生。
  “這是我的手機號,同時也是我的微信號,加這個號就可以了。”
  “那你呢?”
  他跨出一步,面向小橘,真誠地問道。
  小橘連忙擺擺手。
  “我沒有手機的。”
  “那我怎么聯系你?”
  “不用啦,我每天都會過來看看小三花的。”
  “額嗯,也行。”
  他不再堅持,悻悻摸了摸鼻子,想著什么時候找個什么合理的借口給小橘配部手機,方便私下單線聯系。
  再次從寵物醫院出來的時候,又過去一個多小時。
  打著這好心的醫生送的手電,走出那條黑暗幽深的巷子,兩個人都各自嘆了口氣。
  為這漫長而多事的一天。
  “你面試還順利嗎?”
  小橘突然提及,夏瑜擺擺手,想起來就喪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別提了,你知道我今天多倒霉么?”
  “怎么了?”
  小橘追問。
  “面試我的是大學一個宿舍的死對頭,當年她拿著假材料,占了班上助學金的名額被我匿名舉報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是我做的,一直撕到畢業,各種給我使絆子造謠。”
  “誰能想到,幾年之后,她搖身一變,成了某自媒體運營某區的分管經理。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
  夏瑜抬頭看看天上散落到昏暗星星,毛邊的月亮,也不如往常明亮,連尋常的一圈白暈都暗的很。
  多少讓人心里堵地慌。
  終于走出這黑漆漆的小巷子,柳暗花明,眼前視野開闊起來,華燈初上,街邊還有不少運營到深夜凌晨的大排檔,烤串攤子。
  一陣陣捎過來的香味,鉆到二人鼻子里,饞蟲勾出了大半兒。
  “你餓不餓?”
  夏瑜停下腳步,也不準備過馬路了,轉頭眼神亮晶晶的,盯著小橘看了看。
  小橘早就饞那鋼架子上的一串串噴香流油的金黃烤魚好久了,挪不動步了,眼睛直勾勾要陷進去了。
  除了連連點頭,別的都不會了。
  “那吃完了回去唄!”
  夏瑜胸脯一拍,勾肩搭背,二人隨便拿了兩張塑料小紅凳子,找了個還算能下腳的干凈地方坐下。
  “王叔,給我五串烤魚,二十個羊肉串,二十個牛肉串,牛蹄筋,雞皮,掌中寶各來十串,素的隨便來點,再來兩瓶北冰洋!”
  “好嘞!”
  “你有錢嗎?”
  小橘小聲拉著夏瑜袖子,有些心虛的問了問。
  夏瑜淡定的很。
  “沒事兒,王叔是自己人,來王叔攤子上吃飯不要錢。”
  功夫不大,菜就上齊了,忙的熱火朝天的王叔親自來送的,甚至拖了張小板凳,跟夏瑜她們聊了起來。
  “小瑜呀,你媽最近怎么樣了?”
  王叔憨厚的臉上都是汗珠,問的小心翼翼,笑吟吟地也并沒有那么讓人討厭。
  “都挺好的。”
  夏瑜吃著串兒,答的隨意,眼神看向別處。
  “嗯,嗯!那就好,那就好!”
  這句過后,便都沒了下文。
  王叔站起來,有些窘迫,又有些緊張的憋紅著整張臉,手足無措用腰上系著的圍裙擦擦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也就只說了這一句“好好吃,叔叔再給你做點!”就頭也不回的回去繼續開工了。
  夏瑜這時候才抬頭,目光追隨了盯著他忙碌的矮小不滿一米六的身影,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小橘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會兒,幽幽問了一句。
  “這是你爸吧?”
  夏瑜收回視線,低頭擼串。
  “還是叫王叔吧,他一直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
  小橘本就不是個愛管他人家事的,不再多問,低頭認認真真吃她的烤魚。
  “喬錦心這么晚了,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兩人終于記起了還有喬錦心這個人。
  “以她的身手,應該不會有事的,你應該擔心擔心,你的那兩個中學同學。”
  “你是說杜若飛,何藍?”
  “你知道當初,何藍是怎么對我的嗎?
  她在校園論壇點名道姓說我出去賣,五十塊一晚,還叫一群小太妹放學路上堵我,扇我巴掌。雖然最后學校出面澄清了,可依然有人在我背后罵我不知廉恥,明明是臟水,卻成了我身上的一塊洗不掉的烙印。
  最可惡的是,班主任來做我工作的時候,讓我念在同學一場的份兒上,原諒她。當年我還就這么懦弱無知的同意了。
  呵,現在想想,真是下賤!”
  夏瑜說出這番話時,沒有咬牙切齒,也并無激動。只是云淡風輕,口氣涼涼的敘述,好像在講一個跟自己沒有關系的故事。
  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這些事情究竟在她心里過沒過去。
  “那杜若飛呢?”
  “杜若飛?
  那就是吃飽了撐了的無腦富二代,迷之自信,總覺得所有人都喜歡他。稍微對他表現的有點不屑,非就認為是在引起他注意,說什么喜歡我,跟個神經病一樣跟蹤了我好幾個月。
  可真到了我出事,他又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做縮頭烏龜。
  這樣的人連臭蟲都不如。
  何藍能找上他,還真是物以類聚。
  果然自然界法則不會騙人,臭魚配爛蝦。”
  “不瞞你說,我看到何藍毀容那個片段,心里還覺得挺爽,挺有快感的。
  喬錦心說的沒錯,我沒她敢寫。”
  “這不是她寫的。這是你的電腦自己修改的。她只是寫了花式扇巴掌,說難聽的臟話,涮鍋熱湯潑臉毀容這樣的報復手段,她還寫不出來。”
  “是嗎?”
  夏瑜皺起了眉頭,想了一會,心里有些慌張,她隱隱覺得這可能會引起大禍,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呢,對于這小說的變化,她直到現在通通都是被動接受的,事情出了,也改變不了了。
  “好好的同學聚會,成了人間慘劇。熱氣騰騰的美味涮鍋,卻成了無情殺手。讓我們一起走近今天的熱點新聞:危情同學會……”
  王叔沒什么愛好。平時就喜歡在攤子上聽個收音機。
  晚上九點總有新聞觀察故事,今天的這個故事,聽的小橘夏瑜二人很耳熟。
  “我當時就坐他們旁邊,看的很清楚,發生爭執之后,她已經不理智了,松開孩子的手一推,孩子就摔進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