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的第一日眾人在恐懼驚愕迷茫中度過了一晚。
第二日是大年初二,過了一夜,大家回過神來。
過了一晚也沒聽說城里有天花啊!憑什么封城?且今日是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盡孝的日子,百善孝為先!
天塌下來也不能阻止回娘家盡孝!何況禮物都是早都備好了的,不能把心意送回去不是白費錢了嗎?
且孩兒們每年領到的紅包都是外祖父外祖母給的最大,舅舅們出手也最是大方……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為了盡孝道!
若是別房的姐妹都回了只自己沒回,自個娘親該有多傷心失落?在妯娌間多抬不起頭?這事得掛一年呢!
心懷僥幸的普通人家小媳婦們一次次打開院門想看看守在自家胡同口的兵士有沒有撤離,又一次次滿懷失望地退回去把門關上。
但是權貴世家就不一樣了。
不就是封個城戒個嚴嘛!他們啥時候受過影響啦?
只要說出自己的身份,甚至都不需要說出身份,兵士們看到馬車上的徽記就主動讓道放行了。
因此基本上各府的少夫人少奶奶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帶著丫鬟嬤嬤準備出門。
衛國公世子夫人宋媛吩咐她的大丫鬟:“去看看銘哥兒怎的還沒過來?”
府里三個男孩每日五更天便需跟著護衛們在練武場操練,操練完會回他們自己的院子,并不跟他們的母親同住。
大丫鬟走出去沒一會便回來了,神色慌張中透著怪異不解:“夫人,奴婢出不去院子,院門外有護衛守著。”
宋媛臉色變了變,很快恢復了平靜。
“別慌,我去看看。”
她起身向院門外走去,精心搭配的衣裙搖曳生輝。
她母親只生了她和姐姐兩個女兒,承嗣的是養在母親名下的姨娘生的弟弟,雖說如今看著還孝順,沒準多少也是看在自己是衛國公世子夫人的份上做的面子。
年初二自己若是不回府,母親只怕會心中郁悶,明明是與自己婆婆一般年紀,看起來卻是生生老了五歲,唉!
宋媛走出自己的院門,她和衛國公世子衛熙的院子是府里兄弟們中最大的,也是院子中套著院子,丫鬟仆婦眾多。
她出了院門一看,不禁一愣,守在門口的竟是衛國公身邊最得力的護衛頭領衛九。
衛九看到她忙迎上來行禮:“世子夫人,國公爺命屬下在此守護,禁止閑雜人等進入世子爺與您的院中。”
“為何?”宋媛問,“銘哥兒也是你們攔著不讓進來的嗎?”
“那倒不是,今日銘公子在他的院子里并未出門。”衛九答道。
“也未操練嗎?”宋媛皺眉問道。
“國公爺吩咐所有人都不得出自己院子,因此銘公子是在自己院里練的武。”衛九仍舊恭敬答道。
“京城里發現有出天花的啦?”宋媛覺得不妙。
“未曾,但是屬下聽國公爺說應是已有潛伏期病人了。”衛九答。
“何為潛伏期病人?”
宋媛只覺得這名稱聽起來便瘆人,昨日她們只接到通知說要封城,并未知曉得如此清楚。
“已染天花未發病卻又可傳染旁人的病人。”衛九答得言簡意賅。
宋媛聽得卻吸了一口涼氣!
“竟有此類病人!這可如何是好?得盡快找出此類病人啊!”
宋媛不愧是被衛國公夫人親自挑選的兒媳婦,馬上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如今并無更好的方法分辨出誰是那潛伏期病人,小張大夫說人人都有可能是,須得多留意自個身子狀況,有何不適便需立即報備。”
“小張大夫是何人?太醫院新來了的御醫嗎?”
宋媛疑惑。
“小張大夫是張小英雄的親妹子,皇上亦宣了她進京。”
啊!竟然是她!
宋媛想起獻馘禮那日在茶樓見到的小娘子,到今日她也不明白婆婆為何會對那么一個莊戶小娘子的敵意大到如此地步。
“皇上為何宣她進京?”宋媛的好奇心被勾起。
一個十二三歲的莊戶小娘子憑什么呢?憑她會點醫術?應該不會那么簡單。
“這個屬下也不甚清楚。”衛九答。
只怕是清楚也不說罷,宋媛不再多問,問也問不出什么。
“如此說來我也不能回娘家了嗎?”
她心中還是帶點希望。
“不能,您即使出了院門也出不去府門。”衛九說道。
“府門何人在守?”宋媛問道。
“黑旗軍的將士們在守。”衛九答。
那還真就不用想了,府里的護衛也許對自己還會客氣些,黑旗軍除了聽皇上的也就聽五郎的,自己真要硬闖被攔下豈非沒臉?
算了,回不了就回不了吧,母親應該也知曉如今的狀況,會體諒自己的。
宋媛正想回院子里,卻看到大管家劉叔帶著人抬了幾匹細麻布匆匆忙忙往她的院子走來。
“世子夫人,”劉叔離著老遠就給宋媛行禮,“國公爺傳下話來,府里有閑暇的主子奴才都要動手縫制口罩,先夠咱府里使的,還需給守城的兵士們供應。這紙上寫的是防疫守則,國公爺吩咐府里所有人都須熟記在心,時時嚴格按照此守則行事。”
劉叔說完話放下東西就急急忙忙地走了,突然間來了比戒嚴還嚴格的封城,他手邊多了大堆事情,如何保證這府里幾百號人在這最少十七日里的吃喝拉撒就是頭等大事。
二少夫人院里的細麻布就不必他來送了,他帶著人又轉往衛國公夫人住的主院,國公爺昨晚就沒回府,僅是打發了護衛回來告知事情大概。
他到主院門口時衛國公夫人也正要出門,兒媳婦和孫子孫女們都沒來請安,她放心不下,昨晚護衛來告知她說國公爺晚上事忙不能回府,這倒是常見的事情,有時戰事緊張國公爺幾日不回府也有。
但此次不為戰事,是因為潞縣出了天花,潞縣離京城差不多上百里呢!又沒聽說京城也出了。
一會閨女要回府,兒媳們要帶著孫子孫女回娘家,這么晚了不動身,親家該以為是她這個做婆婆的磋磨兒媳們了。“夫人!”劉叔快步走近,又隔著一丈遠停下來行禮:“國公爺捎話回府,為了保證您的安全,請您切勿走出院門。”
當年自己陪著國公爺在江南王家養傷,國公爺有多緊張國公夫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府里有何不安全?”
衛國公夫人眉毛豎起來,衛國公當年還是國公府世子時就是無意中見到她在集市上豎著眉毛與小販討價還價覺著有趣,受傷后便住進了王家。
“京城中很有可能出現了未發病又可傳染旁人的天花病人,因此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傳染源,最好的法子便是大伙都不要互相接近,同時所有人都戴著口罩,國公爺說府里要趕制五千個口罩出來給守城的兵士們戴上。”
“誰說京城中出現了這樣的病人?”衛國公夫人蹙眉,這樣的事情是能隨便瞎說的嗎?
“聽說是張小英雄的妹子小張大夫說的。”劉叔答道。
竟然是那妖女,好似自己亦曾聽聞皇上宣召她進京,這竟是真的!
可她又有何才干使得朝廷這許多大人聽她一個毛頭小丫的?
“這小張大夫還說了什么?”衛國公夫人問道。
“還說了什么小的不清楚,但此次對抗天花的舉措大部分都是小張大夫提出來的,夫人可看看那張紙,那上面寫得很清楚。”
劉叔說道。
衛國公夫人目光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