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一片漆黑,張曉瑛就醒了。
她一時忘了身在何處,還疑惑自己怎么會醒的這么早。緩了一會才想起來昨天發生的事情。
面對這個完全陌生的時空,她其實是不知所措的。
但是因為父母和哥哥的陪伴,讓她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
她并不害怕,也相信自己可以克服各種困難。
比如昨晚她就沒有洗澡,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更何況她們昨天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走了那么久。
沒有洗澡的原因是沒有裝洗澡水的桶,只有一個小木盆,她就著木盆的水簡單擦洗了一下。
她回想著自己以前研究的古代的衣食住行。
據說即使是末代皇朝鼎盛時期的皇帝,過得也不如一個普通市民舒適。
當時覺得哎呀,沒有空調太可怕了,然后連電風扇也沒有。
天啊!交通那么不方便坐馬車會把屁股顛成四瓣,結果她連馬車也沒有只有騾車。
上廁所沒有衛生紙就罷了,連草紙也沒有,可憐她以前還得要固定牌子的衛生紙,否則菊花就會過敏不舒服,在這里她竟然用一把葉子沾著水清洗也解決了。
她記得有一次去少數民族山區旅游的時候發現了當地百姓的旱廁,便便后全部用草木灰堆埋,整個廁所基本沒有臭味,連蒼蠅都沒有!草木灰堆的便便還是很好的肥料。
她決定有機會一定推廣這種廁所,實在是太適合這個時代了。
還有對女性來說最重要的姨媽帶。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草木灰也不是不能接受,處理好了起碼衛生是可以保證的。
她睜著眼睛胡思亂想,沒注意她娘也醒了。
聽見她嘆氣李嵐轉身抱抱她:
“貝貝,媽媽會一直陪著你。”
張曉瑛把頭埋進她媽懷里:“我也會一直陪著您。”
李嵐拍拍她:
“我閨女就是能干,今天要跟姥爺去醫館了?”
“嗯,媽,我有點緊張。”
張曉瑛悶悶道。
“媽媽知道,換了誰都會緊張。你多觀察觀察,不著急。”
李嵐安慰她。
母女倆在床上說了會話,看天色發白就起床洗漱了。
李嵐給張曉瑛梳了個男孩的發式,再穿上她昨天買的衣服,活脫脫就是一個俊俏的小哥兒了。
“哎呀,有些過于清秀了。”
李嵐皺眉。
來到古代,雖然吃的沒有在現代有營養,但是因為女孩子出門不多,張曉瑛的皮膚也跟現代一樣細膩光滑,就是白得有些過分了。
她用眉筆把張曉瑛眉毛稍稍掃了一下,顯得濃黑一些。
“嗯,這樣好多了。”
張曉瑛下意識要照鏡子,想起來沒有。
“不行,我得把化妝盒拿出來。”
她對著銅鏡咬牙切齒。
母女倆來到廚房,李嵐打算熬個白米粥烙個雞蛋蔥油餅當早餐。
張曉瑛學著用火折子,這些都是必備技能。
母女倆配合得很不錯,張曉瑛第一次燒火有點手忙腳亂但很快就適應了,一人管兩個灶的火還有空觀摩她媽烙餅。
“娘,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呀。”
她感慨。
“慢慢來。”
李嵐安慰她,手不停地翻動鍋里的餅。
香氣從廚房飄出去。
劉氏進門來:
“阿姐,你們這么早!好香啊!”
她贊嘆。
其實她們平日并不會那么早吃飯的,但是既然做了也沒什么。
大家都洗漱好了,圍著一起吃早飯,兩個男孩吃得高興,還一人裝了兩個蔥油餅帶去學堂。
沒想到這種潔白細膩的面粉烙出的餅子這么美味,等吃完了這些她定要再買些回來。
劉氏心想。
吃過飯張曉瑛就跟著李書民和李峰一起到前面的醫館。
醫館不大,門上的匾額寫著“修正堂”三個字。
還真是簡單粗暴的直白啊!
張曉瑛忍不住笑。
進門左邊一前一后放兩張桌子,后邊有個小隔間,右邊是藥柜。
醫館里還有三個學徒負責抓藥煎藥消毒物品之類的工作,他們都喊李峰師父,喊李書民師祖。
張曉瑛在醫館也會跟著這么喊。
她是年紀最小的學徒,大家喊她“瑛子”。
上午病患不多,李書民每天的例行工作是先到安置軍隊傷患的處所,這里叫“安樂堂”,類似于軍區醫院+療養院的地方巡視一遍。
張曉瑛自然是要跟著去的。
李書民看著要跟著出門的張曉瑛,欲言又止,嘆了口氣,最終什么也沒說,帶著她一起走了。
一起去的還有另一個叫李林的學徒,十五六歲,看著就是那種認認真真一絲不茍的樣子,張曉瑛覺得他在現代的學校里一定是班級里被化學老師選為實驗助手的同學。
安樂堂很近,就在府衙邊上一條巷子進去,一面墻就挨著府衙后院。
院門很大,沒有門檻,進了院子發現所有的屋子都沒有門檻,應該是為了方便傷員進出。
院子一共有兩進,房間很多,有點像營房。
里面有專門請的雜役仆婦負責廚房做飯打掃衛生照顧傷患的工作。
這時候傷患不多,李書民負責的只有七八個,五個是訓練的時候不小心傷了皮肉,一個崴了腳,一個胳膊骨折,只有一個比較嚴重,肋骨骨折了。
別的病癥如發熱頭疼腹瀉之類的有另外的大夫負責看顧。
李書民一一例行給他們檢查傷口愈合情況,是否發熱,調整內服藥方,也沒多久就做完了。
在張曉瑛的認知里這就是每天例行查房。
沒錯,這就是她熟悉的工作。
她看到那些傷口,發現縫合技術非常不錯了,她從來不敢因為自己是現代人就妄自尊大。
正仔細檢查最后一個傷患,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就進了院子。
李書民吩咐李林:
“有人受傷,快去喊你師父過來。”
院子里進來好幾匹馬,有人喊:“大夫在哪里?”
還有四個人一起抬著一個重傷員進了一個空屋子。
李書民跟張曉瑛說了一句“不要慌”就緊跟著進去。李峰也趕到了,原來已經有士兵到醫館通報。
張曉瑛心跳還是加快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除了一個重傷的傷員還有兩個輕傷的士兵,都已經簡單包扎,坐在一旁等候。
仆婦送來裝水的提壺,從提壺倒水出來給李書民洗手。
李峰剪開傷員的衣服觀察傷口,李林打開手術箱準備手術器械。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傷員是后背和一側手臂受傷,傷口很深,血還在流。
張曉瑛發現他們沒有施行指壓止血術,馬上請仆婦給自己凈手,然后為傷員指壓止血。
她一邊做一邊對李峰說:
“我給傷員止血。”
李峰驚異地看了張曉瑛一眼,再看她手指按壓的部位,過了一會,驚奇地發現血竟然慢慢地止住了。
李峰按耐住自己求知若渴的心情,面不改色地給喝了麻醉藥的重傷員清理傷口。
然后,張曉瑛全程觀摩了一場古代外科手術。
實事求是地說,她姥爺李書民在現有的條件和認知下,已經幾乎做到盡善盡美了。
在張曉瑛看來,最缺乏的就是無菌環境的打造。
這應該就是古代外科手術后繼發感染的最重要原因。
但即使是現有條件,其實也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
只是這一切都需要錢。
比如手術服和口罩可以做,花錢買布就行,手套是不用想了,她倒是帶了兩盒每盒一百只的一次性外科手套,但是不能拿出來用呀!
酒精也是可以做出來的,麻煩些而已,就是花錢多呀,糧食本來就珍貴了,做出來的酒精堪比茅臺了,怎么舍得拿來隨便用呢?
但是不管怎樣張曉瑛還是覺得應該先把酒精做出來。
在安樂堂忙了大半天,李林留下聽差,祖孫三人一起回醫館。
忙了這么久都餓了,他們先回了后院吃飯。
李峰邊吃飯邊問張曉瑛:
“瑛子,你那個止血手法哪學來的?”
回來的路上張曉瑛就知道要面對這些,而且她以后還有很多東西會漏出來呢。
她決定撒個一勞永逸的大慌。
“大前年有個婆婆路過我們村,我看她可憐給了她一塊餅,她就給了我一本書和一個箱子,她讓我把書背熟了就燒了,這是書里說的。”
一聽說有一本書,李峰眼睛都亮了,結果又聽到燒了,不禁痛心疾首:
“你真燒了?”
“燒了。”
張曉瑛點點頭,開玩笑,不燒她可拿不出來。
“舅舅放心,我都記熟了才燒的,等我默寫出來給您看。”
張曉瑛安慰他。
“那個婆婆讓你燒了你怎好又默出來。”
李峰道。
“不是的,婆婆說讓我燒掉是為了逼我記得牢固。”
“那她給你的箱子呢?”
“箱子放在家里沒帶來。”
她的手術器械箱是銀灰色的金屬外殼,太惹眼了。
這個外孫女讓李書民很是意外。
“瑛子,你今天很不錯,沉得住氣,比我以前強多了。”
李書民笑看著張曉瑛,又遺憾她怎么不是個男孩兒,可恨他的孫兒外孫一個也不跟他學。
張曉瑛暗自尷尬。
解剖課上她手里摸過的大體老師也有十幾位了,自然不會害怕。
“我怕在心里。”
她不好意思道。
“今天那些兵士是去追胡虜的嗎?”
張曉瑛好奇道。
“瑛子,”
李書民嚴肅地看著她:
“你記住,咱們只管給傷患治療,別的事都不要問不要管。”
張曉瑛一怔,忙點頭:
“我知道了姥爺,以后再不問了。”
這個險惡的舊社會!
吃完飯張曉瑛到后園子里看灰羽鶴,看起來它恢復的不錯,她自己是沒辦法給灰羽鶴上藥的,得等她哥過來幫忙才行。
她回屋找她娘。
“娘,我哥找咱們了嗎?”
對講機李嵐拿著。
“找了,他晚點會過來。”
“我爹呢?來嗎?”
“你爹不過來,你爹今天去書院了。”
李嵐想了想,又說:
“我和你爹商量了,他近期最重要的任務還是科舉考試。”
“他之前沒找到感覺,這么多年今年才考中秀才,他下決心明年考中進士。”
張曉瑛想了一下:
“娘,我爹有志向是好事,可這科舉三年才錄三百名,比我們高考難度大的不是一點半點,而且我聽說也不是完全靠實力,很大程度上也要看運氣,就不必給咱爹那么大的壓力了吧!”
競爭這么激烈的考試,張曉瑛對她爹并不太有信心,類似范進中舉的事必須避免。
李嵐心中一暖。
“好,我會跟你爹說的。”
張曉瑛抱她:
“娘,您放心,就算我爹考不上進士,我和我哥也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好!”
李嵐點頭,只覺心中安穩,想起閨女今天第一次上班,問:
“今天怎么樣?覺得能適應嗎?”
“適應沒問題。我今天跟姥爺去安樂堂了,剛好接了三個傷員,觀摩了姥爺做手術。”
“娘,我感覺姥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張曉瑛俏皮地看著她娘。
“你準備怎么做?”
李嵐一看她閨女這樣就知道她有主意了。
“我扯了個大慌,說有個阿婆給了我一本書和一個箱子。然后讓我把書背熟了就把書燒了。”
“可是我答應了舅舅把書默給他,剛剛才想起來我不會寫繁體字。”
張曉瑛無辜地看著她娘。
李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