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請進來!”
顧清儀說著自己也往外走,走到半路就遇上了一路進來的李茶英,這疾風火火的樣子,看的顧清儀眼皮一跳。
“茶英。”
顧清儀開口叫人,走的正急的李茶英猛地抬起頭,看到顧清儀的瞬間,竟傻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你沒事吧?”顧清儀忙迎上去看著對面的人問道。
李茶英的氣色看上去不太好,看著顧清儀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好,清清,我想回惠康去。”
“你先跟我進去歇一歇再說話。”顧清儀擔憂極了,看上去李茶英的神色很不好。
李茶英木木呆呆的,由著顧清儀牽著她的手進了后院。
把人領進屋,顧清儀又讓小廚房趕緊送上些吃食來,“怎么回事,你怎么看上去這么憔悴,好端端的回惠康,是不是在李家受委屈了?”
李茶英此時像是被觸動了什么,猛地撲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顧清儀被嚇了一跳,從沒見李茶英這樣失態的時候,她看了幾個丫頭一眼,眠春幾個垂頭退了出去。
等李茶英哭夠了,顧清儀拿出帕子給她擦擦臉,輕聲說道:“哭出來就好了,現在舒服點沒有?”
李茶英哭的很是狼狽,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理了理儀容,這才轉過頭看著好友輕聲說道:“清清,李嵐英要嫁給明恪了。”
顧清儀驚了一下,“李嵐英?”
李嵐英不是跟李茶英不對付嗎?現在看著李茶英這樣子,可不像是不對付的樣子。
“李嵐英嫁到明家你哭什么?我記得你以前跟我提起這個堂妹的時候,并不怎么喜歡。”
李茶英臉上的神色更苦了,“是啊,我以前可討厭她了。她小時候害過明英姐姐,也是這次回來才知道當年的事情有點誤會……”
顧清儀聽著李茶英說了當年李嵐英的事兒,也沒想到這里頭牽涉到李家二房那位已經死了的張姨娘。
人都死了,再說什么也無濟于事了。
“那這次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顧清儀覺得這回的事情有些蹊蹺,之前明家一直想娶的是李明英,但是現在換成了明家的庶子娶李嵐英這個庶女,這就很詭異了。
“李尋英設宴請我們姐妹,哪知道早就跟明家串通好,明家的庶子在外頭等著想要壞了我的名聲,逼著我嫁到明家,是李嵐英推著我跟明英姐姐先走了,結果她自己搭進去了。”
顧清儀:……
這是個什么狗血故事啊?
聽李茶英細細將來,顧清儀才明白怎么回事。
李尋英便是嫁去楊家的那個李家庶女,這次回娘家特別的高調,說是茶英在惠康多年姐妹相處的少,她這個做姐姐的設宴算是為她接風洗塵云云。
既是宴請,就沒有只請一個姐妹的道理,于是李家三姐妹便一同赴約,李尋英選的是當地一個頗為有名的酒肆,臨水而建,風光旖旎,達官貴人們喜歡的地方。
就因為臨水,吃飯時不知道隔壁怎么鬧了起來,打的是雞飛狗跳,李家這邊頓時遭了秧,李明英帶著倆妹妹下樓欲回家,結果下樓的時候茶英被人撞了幸虧被李嵐英拽了一把拖回來,結果用力過猛又被人推了一下李嵐英一頭栽進了水中。
明家的庶子就駕船才下頭等著呢,李嵐英一落水他以為是李茶英,立刻就跳下去英雄救美……
落水的把戲,顧清儀看著李茶英,“當年李嵐英也是落水推了明英姐姐,看來你們李家這位女郎真是肖似其母,連手段都是一樣的。”
這一招沒什么新意,但是管用。
落了水的女郎被男子救了,在水中肌膚相親過,還能嫁給別人嗎?
李茶英點頭,“對,我一怒之下就把李尋英打了,這么惡毒的心思,不過打是打著事情最終還是要因為李家女郎的聲譽被壓下去,可是憑什么?”
“打死了沒有?”
“還留一口氣。”
“真是可惜了。”
李茶英就被好友逗笑了,只有清清最了解她!
她當時真的是恨不能立刻把李尋英給弄死才能出一口氣。
“那李家是怎么處置的?”顧清儀問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李尋英吃里扒外幫著婆家算計娘家的妹妹,這樣的事情若是不作出處置,以后別人有樣學樣怎么辦?
出嫁的女郎可以不騙幫娘家,但是也不能陷害娘家,這真是連任性都沒有了。
就像是將來李明英嫁到顧家,一旦顧家真的跟李家有什么沖突,只要李明英不做傷害顧家的事情,她們也不會管著她對娘家如何。
像是李尋英這種連娘家都算計的人,便是她婆家的人對她就真的認同嗎?
未必。
李茶英怒道:“李尋英死不承認,不然我怎么會那么生氣。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她害我不成,反倒是害了嵐英,桑姨娘可不是好脾氣,我把李尋英打了一頓是不假,桑姨娘命都不要了,拿著刀把李尋英給砍了,就傷在臉上,好大一道口子,桑姨娘說了,做事不要臉自家姐妹都要害,那就別要臉了。”
顧清儀:……
“桑姨娘怎么樣了?”顧清儀問道。
“當然是族規處置,挨了二十板子,去了半條命,送回院子了。”李茶英道,“不過二嬸嬸這回私下里出了手,打板子的人那里送了錢,不然一條命得去大半,送回去后又請了最好的郎中給她醫治,反正能活下來。”
李茶英雖然對桑姨娘有了些改觀,但是當年桑姨娘與張姨娘聯手害李明英的事情也不能視而不見。
若不是這次李嵐英救了她,她是看都不看桑姨娘一眼的。
這次吃虧的李嵐英,若是李嵐英沒拽她那一把倒霉的是她的話,只怕桑姨娘躲在角落里拍手叫好呢。
顧清儀輕嘆口氣,桑姨娘這個人不算是好人,但是為了女兒能這樣豁出去也能說是個好母親。
“那李嵐英真的要嫁給明家的那個庶子?”顧清儀提起這事兒也是生氣,明家要算計茶英,連個嫡子都不舍得,推出個庶子來,分明就是故意惡心李家。
看來因為明贊與李明英的婚事不成,明家是真的恨上了李家,這手段太下作了。
“明家假惺惺的上門提親,李家不能不同意,不然若是傳揚出去嵐英沒法做人了。”李茶英嘴里發苦,“她是因為我才這樣的,我不能看著不管,所以我想回惠康求我阿父想辦法,但是冀州封路了,我過不去。”
看著李茶英哭的跟個孩子似的,顧清儀輕輕拍拍她的肩膀,低聲說道:“這婚事要想不成也容易,我有辦法,你別急了。”
“真的?你有辦法?”李茶英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顧清儀倒是沒有說大話,這要是在太平歲月還真不好辦,如要退婚就得兩家協商同意。
若是男方堅持不肯退婚,女方也只能嫁過去。
可是現在嘛,四處都在打仗,天下不平,做起事情來自然少了很多顧慮。
“明家這么卑鄙無恥,看上的就是李家在安定郡的地位,非要成這門親事就是有拖著李家下水的心思。”
李茶英聽著忙點點頭,“堂姐也是這么說的,但是就算是知道又能怎么辦。李嵐英落水被明恪救了,事情都已經傳遍了,她不嫁給明恪還能嫁給誰。”
最惡心的就是這一點了,明家故意讓明恪在水里等著救人,搭手相救自然會肌膚相親,雖然這世道對女兒寬容,但是也沒到什么都不在乎的份上。
“明恪好端端能嫁,可他要是失蹤了呢?”顧清儀輕聲說道,“不想要多長時間,只需要一年時間,明恪一年不露面,李嵐英總不能給他守一輩子,要真是這樣,明家就真的徹底抬不起頭了。”
“可……怎么能讓明恪失蹤一年?”李茶英皺眉,這種事情她一個閨閣女子做不到啊。
“簡單,你回安定郡去,去跟族長說,族長肯定有辦法。”顧清儀道。
“我不敢。”
李茶英說到底還是個正統的大家閨秀,這種事情有點脫出她的掌控之外,小姑娘害怕也是應該的。
顧清儀跟她說道:“李族長肯定不希望跟明家結成姻親,因為李家現在跟明家算是撕破臉了,李嵐英嫁過去后若是李家不幫扶,就等于是無視她的死活,她在明家的日子肯定難熬。但是如果要是給李嵐英撐腰,就等于是對明家低頭,被他們拖著肯定一輩子吸血。”
顧清儀說到這里神色嚴肅的看著李茶英,“李嵐英不過是一個毫無名氣的庶女,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李家肯定會直接放棄李嵐英。”
李茶英手一緊,咬著牙說道:“我去,我去跟族長說。”
李嵐英救了她,她不能看著她跳入火坑。
顧清儀心里也松口氣,李茶英看上去大方爽朗,其實也是個心思軟糯的人,要是李茶英在明家受苦,她只怕一輩子都不能釋懷。
與其這樣,不如現在就把事情解決了。
“我寫封信給明英姐姐,你替我交給她。這件事情李家做容易留下把柄,我這邊派人出手,但是需要李族長配合,只要把明恪弄出梁州,我保管他一年之內不會出現,等一年后李嵐英嫁人了再把他送回去那就無礙了。”
“所以,明恪失蹤后,我們還得趕緊給李嵐英訂一門親事?”
“定下不成,要趕緊成親。”顧清儀道。
“對,你說得對,明家如此不要臉,若是不成親,明恪一回來指不定又要鬧,那李嵐英的婚事肯定要完。”
“就是這意思,所以速度一定要快,三個月是個期限。明恪失蹤之后,李嵐英等他三個月,但是這是三個月一定讓人四處宣揚明恪已死的消息,務必逼著明家不能讓李嵐英等著。”
李茶英現在定下心來也能正常思考了,“對,我們想辦法,也不是沒有辦法,大不了李家做出一點賠償給明家。”
反正明恪失蹤了他們知道,但是明家不知道,以為明恪真的死了,一個死了的庶子逼著李家的庶女為他守著,這就是徹底結了仇。
若是李家退一步給一點補償,明家肯定就坡下驢。
李茶英恨不能一下子把顧清儀給撲倒,“清清,你這辦法好極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你我之間客氣什么,再說咱們現在可是正經的親戚,有難同當嘛。”顧清儀笑著說道。
李茶英捂著臉又哭又笑,哭完了忙站起身,“我得趕緊回去,李嵐英性子烈,別真想不開。我跟她說有辦法了,她一定能忍的。”
忍個一年就好了。
只是出了這種事情,李嵐英的婚事肯定也說不到更好的,但是總好過去明家。
她還是要寫信請阿母替李嵐英相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不行就遠嫁,只要離開這邊,誰能知道這些糟心事兒。
李茶英等顧清儀寫完信,揣進袖籠就急匆匆的走了,一雙眼睛還紅著也顧不上了。
李茶英一走,顧清儀就讓人把殷長史請來了。
殷啟聽聞顧清儀要給梁州明家的庶子挖坑,驚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明恪得罪您了?”殷啟給明恪點個蠟,得罪誰不好,偏得罪顧女郎。
“倒是沒得罪我。”顧清儀簡單把明家做的惡心事兒一說。
殷啟雙眼望天,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表達此刻自己的心情。
顧清儀看著他的神色輕輕一笑,“殷長史覺得現在這事兒能做了嗎?”
“失蹤一年真是便宜他了,要我說直接弄死了事。”這是什么人形垃圾,簡直是無恥敗類。“行,這事兒交給我,我會派人跟李族長見面商議具體怎么做。”
“明恪管著明家的商事,找兩支商隊上門做個局,把人騙出梁州捆了關起來就是。”顧清儀邊思量邊開口,“李家那邊不能直接出面,主要是讓李族長配合往外送人的路線,咱們畢竟對梁州不熟。”
速戰速決,不能給明家絲毫察覺的機會。
“行。”殷啟答應下來,雖然事情不是很好辦,但是也并不算太難。“不過,最好是將紙甲借我一用。”
顧清儀點頭,“你是要以紙甲為誘餌?”
這個東西的確誘惑力極大,明恪上鉤的可能更高更快。
“對,李家那邊有紙甲,明家肯定知道,若是能從別的地方買到紙甲,明家肯定動心。”殷啟輕輕一笑,“指不定明家不肯放過李家這門婚事,拼著得罪李家也要得逞,未必沒有打著想要弄到紙甲的心思。”
只要心生貪念,就好下手了。
顧清儀當初把把制作紙甲的程序交給李家,一來是知恩圖報,李家在她回到鶻州時多番幫助。二來,也是想著長久交好互為臂膀的意思。
但是也沒想到明家這么快就能得了消息,看來這里頭肯定也得有李尋英這個出嫁女的功勞。
李家肯定不會自己泄密的,但是若是李家人自己往外說呢?
二人對視一眼,殷啟就道:“我知道怎么做了,女郎放心吧。”
“這次辛苦殷長史了。”
“屬下職責所在,應該的。”殷啟拱拱手就走了,哎,事情越來越多,他琢磨著要不要找兩個副手幫忙。
但是可靠的人選還得斟酌一二,家里頭的堂弟有木有能用得上的,他回頭瞧一瞧,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出來干點正事。
且不說殷啟送信回陳郡殷家,把堂弟殷琰和殷禎叫來,還特意讓阿兄殷愷幫忙從陳郡發出商隊前往梁州,鶻州的商隊明家肯定十分提防,但是陳郡的他們就不會這么小心了。
陳郡殷家。
殷愷拿著弟弟的信去找阿父,兩父子在廳堂說話,案幾上擺著的就是殷侯剛看完的幼子的信。
殷尚作為殷家主,又承襲了祖上縣侯的爵位,所以外頭人多稱他一聲侯爺。
有了這個爵位,殷家在陳郡的位置穩穩當當的,現在南地上算是安定,不似北地烽火連天,當初幼子出門游歷,他是不太贊同,但是架不住那小子跑得快。
后來,殷啟投靠顧家,他更是覺得一言難盡,倒也不是反對,就是他不明白幼子怎么會這么看重顧家。
現在回頭看看,也不得不承認幼子的眼光不錯,顧家重掌并州,而且顧女郎與皇叔有婚約在身,將來的情形還真是不好預判。
“你怎么想的?”殷侯看著長子問道。
殷愷就道:“阿弟雖然性子有些跳脫,但是做事一向縝密周全,既然這樣說了,兒子覺得鶻州必然是極為缺人。既是這樣,阿琰與阿禎大可出去看看,走走,總在陳郡庇護下難成大器。”
“那就這么定了吧,你去跟你二叔知會一聲,讓阿琰與阿禎盡快前往鶻州。”殷侯就道。
“倒也不用著急,不是要去梁州做事嗎?這次的事情不算太難,正好交給阿禎與阿琰練練手,也算是給顧女郎的投名狀了。”殷愷神色淡淡的開口。
殷侯:……
他就沒想到這一點,長子說得對,兩手空空去鶻州,難免落人話柄。若是有了這個投名狀就不一樣了,極好。
“就這么定了。”殷侯拍板。
殷愷笑著告辭,不疾不徐的前往二叔那邊找了兩位堂弟告知這個好消息。
殷琰:……
殷愷:……
大哥,咱能再商量下嗎?
對上倆堂弟可憐兮兮的目光,殷愷毫不動容,帶著和緩的笑容開口,“你們只管去,家里二叔二嬸我會替你們好好的照看,雄鷹總要搏擊長空,不能被家中瑣事拖累你們展現理想抱負的腳步。”
二人:……
“大哥,我們直接去梁州?”殷琰擠出一個笑容問道。
“對,阿啟有件事情需要咱們自家人幫忙,別人他信不過。這樣的重擔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你們二人能勝任,放心,等你們辦完事去鶻州跟阿啟交代完畢就能回來了,到時候我這個長兄為你們接風洗塵。”
回來是不可能回來了,好好在鶻州歷練吧。
殷禎還有點小激動,能被長兄看重,他們心情自然是不一樣的,于是立刻拍著胸口說道:“阿兄放心,我跟三哥一定完成任務。”
不就是去梁州走一趟嗎?
好辦。
殷琰卻總覺得腳底發涼,看著長兄問道:“大哥,能說一說到底什么事情嗎?”
殷愷笑著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讓你們扮成商人帶著商隊去梁州將明家的庶子明恪騙出梁州交給阿啟就成了。此事不要張揚,最好不動聲色就得手,也不要被人察覺你們的身份,這么點小事能做到嗎?”
小事嗎?
去明家的地盤上把人家的兒子騙出去,雖然是個庶子,但是也是明家的小郎君。
這種事情怎么能是小事?
但是對上長兄云淡風輕的神色,他們也著實不好意思說是大事。
又不用領兵上陣打打殺殺,好像也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當然能。”殷禎拍著胸口說道,“大哥放心,我們一定辦好。”
殷愷笑著點頭,“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準備一下明早就出發,商隊我會為你們備好,不用擔心。”
這么快?
明早就走?
二人面面相覷,等腰在問一問,就看到長兄已經走了。
“你答應這么快做什么?”殷琰看著弟弟說道,總得講講條件。
“你不是一直念著要出去看看?”殷愷看著阿兄,這不是機會來了。
殷琰嘆氣,罷了。
殷愷喜滋滋,就知道自己答應的沒錯。
倆兄弟回去收拾行囊,另一邊殷愷把羅陽叫了來。
羅陽是殷家部曲的一名對正,他不可能毫無部署就把兩位弟弟推出去,肯定要人保護。
羅陽接了任務,還挺意外的,最后也只問了一句,“少主,若是抵達鶻州后,屬下還怎么做?”
這是問要不要回來?
殷愷看著他,直接說道:“到時候聽阿弟的就是。”
那就是聽小郎君的,羅陽記下了,他又問道:“若是在梁州與明家起了兵戈,屬下該怎么做?”
萬一跟明家面對面對上,打還是不打?
若是真的開打,那就是跟明家結仇了。
殷愷瞇著眼睛半響才開口,“能走便走,若是不好脫身便動手。”
跑得了就跑,實在跑不了就硬扛。
少主的意思那就是站在顧家這邊,羅陽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