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凱做了很久心理準備，還偏過頭去，側著身子不正視薛念。
他取出手機，垂著頭按了一會兒，把亮著屏幕的手機遞給了薛念，示意她自己看。
薛念趕緊接過來，這一看，她也愣住了。
“小池，你......”
薛念神情復雜，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給掰了回來。
“為什么你......竟然是我的迷妹小姐姐？！”
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念念yyds”主頁后臺，草稿箱里面還有一篇待發表的長文，彩虹屁內容圍繞著還沒播放的《1998》第六七集。
薛念每次都把“念念yyds”想象成一個文筆很好的小姐姐，應該脾氣很好，心地也很善良，是很受歡迎的那種小姑娘。
可是......
眼前這只耷拉著腦袋的池衍凱是怎么回事！一點都不符合她給“念念yyds”貼的標簽啊！
“這么說來，你從我簽約華盛時期就認識我了？可是為什么啊？我簽約后就只有黑料，沒別的作品啊。”
“姐姐應該忘接了吧，小時候我們見過面的。”
池衍凱眼睛里亮著期待的光芒看向薛念，從她眼中只看到了迷茫，他嚴厲的光黯淡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又恢復了開心狀態。
“是姐姐八歲、我六歲那年快過年的時候，姐姐在一家四合院外面堆雪人，看到我在街邊哭鼻子，就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問我是不是走丟了......”
在池衍凱詳細的講述中，薛念稍微有了那么點兒碎片記憶，不過時隔太久，她的腦子又充斥著好幾世的回憶，所以幼年時期的事早就不清晰了。
不過，她確實在路上撿到過一個哭包，哭包跟爸媽走散了，是她帶著他一起堆雪人，安慰他一定會有人回來找他。
“姐姐的爸媽幫我報了警，等警察的時候，姐姐就帶著我一起堆雪人，教我打雪仗，還叫薛愈哥不許板著臉嚇唬我。”
池衍凱的童年并不怎么快樂，爸爸媽媽都在工地上拼命賺錢，他不上學的時候，就只能在家附近的書店看書等待他們來接。
“那一年是爸媽第一次帶我到市區玩，我高興得到處亂跑，結果就跑丟了。我只記得當時我太冷了，又餓又渴，要不是姐姐發現我，說不定就凍死在街頭了。”
薛念記得那片四合院區域，冬天幾乎不會有行人路過，車輛更是少得可憐，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在那一片走丟，被人發現的時候說不定真凍得半死不活了。
“難怪你當時哭得那么狠。”薛念腦海里浮現了一張模模糊糊的小臉，哭得鼻涕眼淚到處都是，嗚嗚哇哇的，說不上一句完整的話。
池衍凱有點不好意思，垂著頭輕輕點了點。“嗯，因為很害怕。”他說完又想起哭過之后的事，眼里浮現出笑意。“不過后來玩雪很開心，什么都忘記了。”
那是池衍凱童年為數不多的一場狂歡，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機會進城里瘋玩。
他爸媽的工作一年比一年忙，壓的工資也一年比一年多，他不得不早早懂事起來，既要認真讀書，又要把家務活包攬下來。
直到十歲那年，父母在工地出事，他的童年就此終結了。
“當我看到那些黑料的時候就在想，姐姐明明那么好，一定是被誤會了吧。要是沒有人相信姐姐，那該有多難過啊。”
所以池衍凱決定“裝”粉絲，給她鼓勵，告訴她會一直支持她，請她不要被黑料打倒。裝著裝著，他漸漸發現根本不需要偽裝了。
“對不起啊姐姐，瞞了你這么久。這事也一樣，瞞得越久，就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了。”
“我明白的，小池，謝謝你一直鼓勵我。”
薛念想到了那段至暗時光，幾乎陷入絕境的她，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句鼓勵、一個相信她的人肯為她說話。
“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身邊都是嘲笑的聲音，輕蔑的目光，只有在網上才能獲得一些支持，這個曾經不起眼的鐵粉賬號，發來過數不清的安慰和鼓勵。
大多數都被淹沒在謾罵中，只有僅存的一兩條跳進了她的視線，盡管如此，當時的她還是獲得了一絲無法從現實獲得的溫暖。
池衍凱或許意識不到，他的只言片語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就像她意識不到，幼年看似隨手的一個幫助舉動，竟然也為他的童年點亮了一束光。
“原來我們早就是小伙伴了啊。”薛念回憶起了那些零散的畫面。
雪地里，小哭包終于不再哭泣，鼻子凍得比雪人的胡蘿卜鼻子還紅，頂著一雙兔子眼睛小心翼翼捧著雪，輕輕拍打在雪人身上。
“是啊，一直是小伙伴！”池衍凱重重點頭，仿佛在確定什么，又重復了一遍。“一直都是。”
薛念感知到他身上忽然溢散出的傷感，心道應該是想起了過去，想起了父母吧。
“吃飯吃飯，不許想啦，吃完還得開工呢！”薛念趕緊給他岔開話題，不讓他沉浸在無法改變的過去中。
“嗯！”池衍凱乖巧答應，拿起筷子等她先開動，才有禮貌地跟在后面夾菜。
兩人匆匆用過飯，導演也叫了開工，投入拍攝的薛念很快丟開雜念，一整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直到晚上八點才收工。
沒有戲份的演員都先離開了，薛念拍完最后一場出來，卻看到池衍凱還坐在停車場臺階上。
“小池你怎么不回家休息？”
“等你啊。”
池衍凱原本垂著頭有點打瞌睡，聽到她的聲音，立馬像只得令的大狗狗開心蹦跶起來。
“這么好啊，那走吧，一起吃宵夜！”
“嗯嗯！”
薛念感知到他渾身的高興勁兒，疲倦都消失了，兩人上車后一路聊著拍攝進度，溝通劇本，都默契地沒有提及關于黑客和鐵粉的小秘密。
車子駛遠后，昏暗的停車場角落走出兩名娛記，笑瞇瞇地拿著鏡頭互相比對。
“我的角度比較好，這幾張看著很曖昧，就用我的吧。”
“行，我這份確實太干凈了，先丟著吧。你把你那份發給田姐，最好讓她把剩下的費用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