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是個皮膚黝黑的精瘦年輕人，濃眉大眼，不笑時略顯凌厲，有種跟他年紀不相符的沉穩。
他的夫人艾琳白凈清秀，戴著一副文雅的無邊眼鏡，看上去溫和而不失精明。
兩人聽到薛念直白的詢問，都有一瞬間錯愕，看來他們的來意，人家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不起。”艾琳抿了抿唇，眼中浮現出擔憂和歉意。“我們確實沒辦法，才會想出這么冒失的昏招，實在太失禮了。”
凌峰緊緊抿著唇，神情嚴肅地看向窗外，再說不出浮于表面的虛偽夸贊。
薛念察覺到他們身上濃濃的羞愧和慌張，觀感反而好了一點，這至少說明，兩人不是蘇利民那種利益至上的厚臉皮。
“算了，我的表面禮儀也沒好到哪兒去。”薛念眼中浮現出笑意，態度不再冷硬。
薛家從來不讓她和哥哥學習繁瑣禮儀，說那些都是自我枷鎖，是模仿古舊貴族的花花架子，用來唬人。
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就是最高的禮儀。
薛念很贊同薛家的觀點，所以一向是隨心行動，不過她言行舉止自有分寸，除了蘇利民，還真沒人說過她沒規沒矩。
“既然都攤開了，請二位直言吧。”
艾琳看了看還在尷尬的凌峰，主動接了她的話。
“薛小姐，我們夫婦倆被商會內部的人暗算，如果傳開，我們可能為沒坐過的事經受牢獄之災。”
薛念眼中閃過驚訝，竟是為了伸冤？難怪會想出這么昏的昏招，看來是情急下無路可走了。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薛念看了看宴會廳，蘇利民多半正在找借口蹭過來，她可不想讓他知道薛家的底。“我去打聲招呼就走，你們稍等。”
薛念沒打算讓兩人再進場，快步走進去跟馬欣蘭說了一聲，匆匆鉆過人群離開了宴會廳。
臨走前，她看到蘇利民被人纏住，還不時用焦急暗示的目光看向她。
不過，這小眼神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走出景悅酒店，薛念就看到自己的座駕從不遠處徐徐駛來。
自從羅愛可出事，薛念就讓張奇張婉不要離她太遠，哪怕和蘇家人在一起，她也不會放松警惕。
“市中心Vivi咖啡廳，我先去三樓等你們。”薛念向二人點頭致意后上了車，車子啟動時，她已經把兩人找她的事告訴了秦云素。
秦云素的回復來得很快。
我相信念念的判斷，如果你聽完他們的話，認為商會內部確實有問題，只管告訴媽媽。
嗯嗯，我會好好觀察！
薛念沒有單純到輕信兩個陌生人。
信息素和身體內部的變化，只能表明他們沒有惡意，也確實是遇到了大事，再沒有進一步了解前，薛念仍帶有一絲防備。
“大小姐，我們看到一個很怪的人。”張婉目光猶豫，不太確定地道，“感覺他是沖著您去的。”
薛念柔和的眉峰微微挑起，眼中閃過疑惑。“是什么樣的人？”
“道士服，道士發髻，瘦，高，面容看不真切，但能感覺到他的眼神精明銳利，略有兇相。”
張婉說完頓了片刻，又加了一句。
“他隔著街道跟我們對視近十秒，疑似笑了一下。這人氣質出塵，不像江湖騙子，不過這只是我和張奇的感覺，無法確定真假。”
薛念相信她和張奇的判斷，兩人是經歷過真實戰斗的敏銳戰士，第一直覺出錯的幾率不高。
“奇怪的道士么......”薛念第一反應是厲大師，但很快就打消了這一猜測。
厲大師跟張婉的形容不符，也不會做出這么古怪的舉動。
“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薛念第二猜測，是厲大師的仇人柔大師。
“在您下樓前三十秒。”張婉沒有貿然跟蹤一個疑似古怪的人，她的工作是保護大小姐，那人很快走遠，構不成威脅。
“嗯，如果再見到他......”薛念說到這里就頓住了，仔細想了想才道，“總之多留心他的舉動。”
“是！”張婉看到她嚴肅的表情，心中暗自把這號人物畫上重點標記。
車子緩緩駛向市中心，一個半小時后，抵達Vivi咖啡廳門口。
薛念一進門就見Vivi熱情又驚訝，笑瞇瞇地跟她招手。
“我聽姍姍說你今天赴宴，怎么有時候過來？”
“跑了唄，一點都不好玩，約了人在這兒見面。”
Vivi沒多問，心知多半又在蘇家經歷了糟心事，趕緊岔開話題問道：“餓不餓？有新做的黑森林和芝士小蛋糕。”
“餓！”薛念剛剛沒胃口，這會兒聞到咖啡和蛋糕香味，一下子就有了食欲。“每樣四份！”
“約了三個人？”Vivi有點好奇。
“呃，兩個......”薛念羞澀一笑，“我吃兩份。”
“噗——”Vivi笑得頭發亂顫，羊毛小卷蓬松跳動，很是可愛。“是朋友？還是談事？要是朋友，我一會兒就不趕客，談事的話，三樓就給你空著。”
“是談事。”薛念沒有拒絕她的好意，畢竟要說的話關系可能很大，有清凈環境自然最好。“謝謝你啦！”
“嘁，還跟我客氣，吃小蛋糕的時候怎么沒留情啊！”Vivi沖她聳了聳鼻子，轉身拿蛋糕去了。
薛念趴在前臺跟她有一句沒一句閑聊，等到凌峰夫婦進門時，咖啡和蛋糕剛好備好。
Vivi熱情招呼了兩人一聲，沒有跟著一起上樓，轉身去給高司機、張奇張婉做咖啡去了。
一小時后。
薛念神情凝重，心沉甸甸的，久久都沒從震驚中回過神。
她沒想到，凌峰夫婦的經歷會這么曲折，而且深究起來，跟她還有蛛絲一般難以察覺的聯系。
“薛小姐，我可以用性命擔保，我們身上發生的事件件真實。我們不求別的，只想求一個清白！”
凌峰情緒激動，克制著雙手的顫動，目光殷切看向薛念，期望她能相信自己的冤屈。
薛念感知到他們身上的委屈、悲傷、焦急等一系列復雜情緒，點點頭表示了態度。
“我相信你們。”
薛念看到兩人神情一松，身上焦慮淡化，趕緊接著添了一句。
“但是......你們的清白，可能要等上一陣才恢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