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褚的遲疑不定,看看面前站著的年輕姑娘,又轉臉去瞧了瞧坐在椅子里陰冷笑著的韋應求,與他目光相撞,登時周身打了個激靈。
“真是好啰嗦。”
季櫻被這事兒攪擾得有點煩了,見他到了這會子,仍舊一副不分輕重的蠢鈍模樣,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也懶怠同他在這兒浪費時間,唇角微微牽動一下,扭頭就走。
這邊廂韋應求也不來虛的,當即命人取刀來,就要令得這幾人,個個兒留下一只手。
姓褚的見狀大驚,也顧不得想今后了,拔腿就往季櫻身前跑,張開雙臂將她攔住:“姑娘,季三小姐……”
季櫻停下了腳,似笑非笑地看他。
“我……領你們去。”姓褚的又囁嚅了好一陣,方才咬著牙吐出幾個字來。
季櫻哂笑一聲,轉向韋應求:“韋老板,人先借我使使。”
聽得韋應求笑哈哈地答了聲“好說”,她便又回身牽了牽季梅的手。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大姐姐和姐夫不必跟去了,陪著大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三妹妹確定……不用我們陪著?”
季梅愣了一下:“這起人既然出這種下三濫的招式害人,只怕不好相與,要不我們還是跟著吧,你大姐夫會些拳腳,到時候即便是鬧將起來,至少你不會吃虧。”
季櫻聞言就笑了,指指身畔的陸星垂:“大姐姐放心,有這個人在,莫說是一間小小的鋪子,便是遇上了窮兇極惡的歹人、山匪,他也能護我周全。我請你們先回去,也并非因為別的緣故,只是接下來還得去別處耽擱上一陣兒,回家的時候不會太早,咱們若一起回去,一旦被家里人瞧見了,保不齊便生出懷疑來,為了穩妥,咱們還是分頭行事的好。”
這話說得客氣,實則季梅心中也有數,自個兒即便是跟了去,也幫不上太大的忙,這樣浩浩蕩蕩地一大撥人,反倒是更容易吸引旁人目光。
橫豎她爹這頭的事已是了了,她也算松了一口氣,便索性沒再勉強,點了點頭:“三妹妹說得有理,既是這樣,我便同你大姐夫先陪爹回去——我知道陸家公子是個有本事的人,可無論如何,你們此行去的是別人的地盤,還是萬事小心才好。”
說罷看了眼陸星垂,對他道:“勞煩一定照顧好我們家三妹妹”,這才同甄家姐夫一起,陪著季海從賭坊出去,離了醬醋行。
他們一走,季櫻這廂便向韋應求告辭,帶著那姓褚的也預備離開。
“那就還按先前說的,那房地契便還暫時勞您幫忙收著,等我這頭的事情了了,過兩日,我再帶錢來把它贖回去。”
她微笑著對韋應求道:“今日的事,要多謝您幫忙……”
“哎呀,季三姑娘現下還提這個謝字,便是與我外道了。”
韋應求收起他那副陰寒面孔,對著季櫻笑得一臉和煦:“若真要謝,我也同樣該謝謝季三姑娘才是。我這賭坊雖不是什么能見人的玩意兒,但開了這么久,一向玩的就是公平,倘若不是季三姑娘您提前讓人捎信兒給我,我哪里曉得竟有人敢在我這里動手腳?這個人……”
他指了指姓褚的:“季三姑娘厭憎他,于我而言,他也不啻為眼中釘,既是雙方都得利的事兒,就別謝來謝去啦!還是那句話,您家的房地契,我定會妥當收好,季三姑娘到時候,只消拿著令大伯欠下的本金贖回就行,利息嘛,咱們就算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雖說不差那百十兩銀子,到底能替季淵省點是點。這韋應求辦事還算厚道,季櫻便與他又多說了兩句,之后帶著那姓褚的也從醬醋行離開。
哪成想,才剛出那醬醋行的大門,迎面就撞見了季淵。
她四叔看樣子是來了有一會兒了,馬車停在街邊,人在車上閑閑地坐著,大老遠地瞧見他們出來,立時將手中扇子一合,走了過來。
“四叔怎么來了?”
季櫻看一眼那姓褚的,迎上前去:“不是說了這事兒交給我就好嗎?人已是拿住了,這會子正預備去尋他背后的東家,若無意外,今日便能把這事兒給解決了……”
“嗯,交給我吧。”
季淵目光向那姓褚的臉上一掃,點了點頭:“余下的事我去辦就好,你回去歇著。”
“咦?”
季櫻有些意外,歪頭盯著他看了半晌,忽地就樂出聲:“四叔這是干嘛?搶生意啊?事兒我都辦到這地步了,你跳出來要接手?”
“誰跟你搶?”
季淵嗤笑:“你成日跟個霸王似的,事既是你辦成的,哪個敢搶?若非此事不能讓老太太知道,更不好在家中宣揚,我倒想大張旗鼓地給你記一功才是。只不過,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你一個姑娘家不大方便往里進……”
“就為這個?”
季櫻壓根兒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翻了翻眼皮,干脆回身去問姓褚的:“我問你,你東家是悅然湯,你們此番便是因為覬覦我家的生意,這才出了此等下三濫的招數,打量著我大伯是個軟柿子,好拿捏,是不是?”
姓褚的縮了縮脖子,原是打算不開腔默認,被季櫻瞪了一眼,人便哆嗦了一下,忙點頭:“是……”
“嘁,不過是個悅然湯而已,我怎么就不大方便往里進了?我又不往澡堂子里去。”
季櫻滿不在乎地道:“在京城時,我爹便常常帶著我去家中的幾個澡堂子,最大的那間總店,我更是成日出入,那掌柜的瞧見我都跟吃飯一樣司空平常,怎地那時沒人同我說不合適,不方便?四叔要一同去辦這事兒,沒問題,咱倆一塊兒去就行了,但這事兒折騰了咱們這么多天,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讓我別去,這不成,我非要去狠狠罵那悅然湯的東家一頓不可。”
“你就非得賭這么一口氣?”季淵懶得和她多說,干脆伸長了胳膊將那姓褚的拉了過去,“家里還有旁的事在等著你,你放心,這件事落到我手上,悅然湯的下場只會更慘,我絕不會……”
季櫻一抬手,打斷他的話:“行了四叔,你編謊也編得像樣點,家里能有什么事等著我?無非是和二姐姐吃吃玩玩,再不就是陪著祖母說話,這一會兒工夫,能耽誤什么?我……”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抬眸看向季淵的臉:“四叔是真想把我趕回家,我讓我再管這事兒了?”
語氣里多少帶了點不可置信。
對于這么個耳朵硬似鐵,不肯聽人勸的主兒,季淵也是沒了脾氣,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來。
“京城有信來,你爹怕是遇上了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