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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話 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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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霆和季溶很快也從前廳過來了。

  陸大將軍從善如流,也不知是打哪兒真弄了壇燒刀子來,矮墩墩圓滾滾的大肚酒壇子,砰地往桌上一頓,各色菜碟都跟著顫了顫,極不講究,襯得旁邊那兩小樽梨花白既秀氣又憋屈。

  陸夫人情緒轉換得很快,擦了臉收了淚,只余眼角微微的一抹紅,不細看瞧不出是哭過,漾出個笑容來,一手點住了季溶:“誰叫你又弄這勞什子來?怕吃不醉嗎?”

  “哈哈,那梨花白文縐縐的,誰耐煩捏著個小酒杯一口一口地滋溜?”

  季溶笑得沒心沒肺,朝她臉上一張,仿佛啥也沒瞧出來:“你們家老陸可是百戰百勝的大英雄,恁樣小氣吧啦的玩意兒,怎配得上他?”

  又伸手指指陸星垂:“虎父無犬子,今兒你小子也得喝!”

  陸夫人并未攔阻,只下死勁狠狠瞪了他一眼,將季櫻扯住:“逮著馬尿便狠命地灌,櫻兒別理他們,只挨著我。我曉得你是不吃酒的,連蜜酒果子酒都不沾,正好夏日里我釀了些青梅,拿它做了飲子,咱們喝這個,啊。”

  說著話,真個拉著季櫻在她身邊坐了,倒把陸星垂往陸霆和季溶那邊轟。

  “不是喜歡跟著你爹嗎?去去去,離我遠些!”

  引得那兩個大老爺們兒沒心沒肺大笑起來。

  陸星垂頗有點無奈,朝陸夫人這邊張了眼,又瞧瞧季櫻,果真坐得離陸霆近了些。

  即便是要哄他娘,總也不能在家里有客的時候。

  菜流水一般地上了桌,兩家人原已很熟悉,不需要甚么客套,那邊廂陸大將軍與季二爺兩個已然喝上了,那么大一壇酒,端起來咣咣咣地就往酒碗里倒,碰杯動作又響又重,透著股豪邁的勁頭。

  陸星垂也被逼著喝了一大碗。

  這人平素不似季淵和許千峰他們那般貪酒,燒刀子更是甚少沾,酒液甫一倒進喉嚨里,眉頭就微微擰了一下,卻仍是大口咽了下去,碗一擱,嘴一抹,眼睛里就添了兩分濕乎乎的酒氣。

  陸夫人往他那邊看了一眼,沒好氣冷哼一聲:“自找罪受。”

  緊接著便夾了塊金絲小排給季櫻:“我們櫻兒吃東西,我最愛看,什么都喜歡,半點不矯情。咱們可不學那些個嬌小姐的樣兒,恨不得吃一口就飽了似的,聽見沒?”

  季櫻:……其實您直接說我吃得多就行了。

  啃了口排骨,她便側臉去看陸夫人。

  這會子瞧著,陸夫人眼角的那抹紅已是褪盡了,腮邊含一抹笑,說話也再沒了鼻音,只是那眼睛里帶出來的憂心忡忡,卻是怎么掩也掩不掉。

  夫君和兒子一同往戰場上去,這事陸夫人已是經歷過一回了,沒人比她更清楚,那樣的日日夜夜是如何的揪心。

  她很生氣也很不愿意,可盡管如此,她卻并未反對。

  方才初初見到季櫻,她是怎么說的呢?

  “櫻兒你來得正好,我要告狀!”

  孩子氣又任性的樣子,卻連一句“你幫我勸勸他”都沒提。

  可這情緒,總得有個排遣的渠道才行。

  想了想,季櫻便伸過手去,捏住了陸夫人的手:“您要是心里不舒坦,便同我說說吧。”

  陸夫人唇角的笑容滯了滯,垂下頭去,將季櫻的手拉過去擱在自己的膝蓋上拍了拍:“……可有什么好說的呢?當父親的是職責在身,又心系于此,于情于理都非去不可;當兒子的呢……嗬,自小便立了志向,這許多年所學所練,也都是為了這個,我怎么能攔?”

  她將季櫻的手攥緊了兩分:“你可知星垂上一次回來是何情形?那樣高高大大的一個人,是叫人從北邊抬回來的,大半個月的路程,直至入了京城,仍舊無法自個兒站著踏進家門。那滿身的傷……足足養了小半年哪……”

  陸夫人說到這里眼中又有了盈盈水光:“那些個傷,我瞧在眼里真是心疼得不行,可好在他人在我身邊,我花盡了心思請郎中替他醫治,想盡了辦法給他滋補調養,好容易傷好了,人照舊活蹦亂跳,身上雖留了疤,幸虧他不是個姑娘,也不打緊。之后他便躲去了榕州,我自然舍不得,但至少他在榕州是安全的,我心里也穩當。可……算算日子,離他上回傷重,才不過一年,他就又要去了,我這心里……”

  說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拾起帕子來揩眼角。

  季櫻默了默,盛了半碗湯擱在她面前,遲疑了一下,道:“從榕州回來的路上,我們便已知道陸大將軍又要去北邊開戰了,可那時,我看陸星垂他神色如常,并沒有要同去的意思,甚而昨日他來找我也沒提這事,怎么突然……”

  “昨夜來了急報,北邊戰事吃緊,已是連敗了三場,朝中赫赫有名的李、遲二位將軍,皆折在了戰場上。”

  陸夫人眉心緊鎖:“眼下雖未到無人可用的地步,但情勢已稱得上緊急。星垂他……身手好,無論近身作戰還是馬上制敵乃至兵法操演,皆是同齡人中的翹楚——我這么說,是不是太自夸了?”

  她居然還笑得出:“此番他去,一則的確能派上些用場,二則,也可護在他父親身側。但我就怕那些蠻子太過兇悍,不單護不住他爹,反而……”

  反而什么,她卻不敢說,扯出個苦澀的笑容,端起湯碗來喝了一口。

  “哈哈哈!”

  對面三個男人這當口酒已是喝得上了頭,鬧騰得最厲害的季溶實則酒量最差,不過三五碗,臉就紅透了,說話舌頭也不利索了,將陸霆一摟,在他耳邊扯著喉嚨嚷,說的啥,誰也聽不清。

  陸大將軍叫季溶鬧得耳朵疼,卻并未躲,笑嘻嘻與他勾肩搭背,另一手端起酒壇子就往碗里倒,老半天斟不滿一碗,倒潑得滿桌都是。

  唯獨陸星垂,似是嫌那燒刀子太烈,喝了兩碗便不肯碰了,把碗推去一邊,人卻沉默得很。

  季櫻想了想,便偏過頭去看了陸夫人一眼。

  “去吧。”

  陸夫人了然,微微笑了一下:“你喜歡的魚片湯還沒上,我讓他們等會兒熱了再給你喝。”

  季櫻點了點頭,起身來走到陸星垂身邊,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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