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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話 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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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的家丁們住在前院兒,平日里若非必要,不怎么來后院走動,眼前這個人,季櫻也只能確定在家中見過而已,實則并不熟悉,甚至連他叫什么名兒都不清楚。

  但這卻不耽誤她覺得驚詫意外。

  整件事是季大夫人籌劃安排的,這一點她早已料定,按說,既要行這等見不得人的事,為了避免消息泄露或被人出賣,總會選擇不相干的人來做幫手。孔方是一早被季大夫人收入麾下為她所用了,但令人想不到的是,連這等充當打手的小嘍啰角色,季大夫人安排的居然也是家里的仆從。

  她就不害怕這事兒一旦被捅出來,叫人給賣了?

  這位面慈心善的女菩薩,到底是將家里控制得嚴絲合縫,因此有恃無恐,還是跟她季櫻一樣,實在人手不夠,不得已而為之?

  伏在地下那人自打見了季櫻,便沒停下哆嗦,篩糠似的,叫人擔心他將一身的臟灰抖摟滿地。眼下瞧著身上是沒受傷,但想必昨夜在陸星垂手底下沒少吃苦頭,壓根兒眼珠都不敢往他那方轉,只時不時地抬頭看向季櫻,嘴里一迭聲只是求饒。

  “好吵。”

  季櫻回了回頭,那邊阿妙機靈得很,已是搬了兩把椅子來,往她和陸星垂跟前一人遞了一把,想了想,又扭頭往鋪子里跑,少頃,端過來兩盞茶。

  忙活夠了,這才伏在季櫻耳邊,悄悄道:“怎么樣,如此夠不夠威嚴有氣勢?我看戲文里都這樣,派頭得拿足,才能唬到人。”

  季櫻默了默,抬起眸子,給了她一個敬佩的眼神。

  這么孩子氣的話,她是怎么用這種“快弄死他吧”一般的語氣說出來的?

  旁側陸星垂大抵也有些覺得了,握拳抵在唇邊,清了清喉嚨,看那模樣,似是在掩藏笑意。

  季櫻忙瞪他一眼,示意他“嚴肅點”,隨即自個兒也擺出一副正經冷厲的面孔,看向地下那人。

  “我不喜廢話,三個問題,你給我掏心挖肺說實話,我便不為難你。”

  “你叫什么?”

  “蔡廣全現下在何處?”

  “這事兒是誰指使你做的?”

  說完立刻住了口,目光斜斜向下,落在那人的后腦勺上。

  地下那人驚得險些咬了自個兒的舌頭。

  什么?原來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曉得?那會不會……也根本不知道季家仆從里有他這號人?

  如此說來,方才他一開口便自爆身份,豈不是……很草率?

  “我知道你那小腦瓜在琢磨什么?挺后悔吧?”

  季櫻輕笑出聲:“后悔也沒用,誰讓你自個兒沉不住氣?再說,你既到了我跟前,難不成還盼著能脫身?趕緊說,別讓我催你,那何氏是何情形,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想和她一樣?”

  “不不……”

  那人便又是一下哆嗦,吞了口唾沫,抬眼飛快地看了季櫻一眼,緊接著便把頭又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小人沙大飛,一向是在季家做事的。三小姐金枝玉葉,我這等低賤粗使的貨色,自然不敢到您跟前現眼……”

  “嘖,別加戲,我家待仆從一向寬厚,裝可憐給誰看?”

  季櫻瞟他一眼:“我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后頭那段兒掐了吧。”

  “是,是。”

  那人喏喏連聲答應,偷偷地又看了季櫻一眼:“這個小人真不知道……我就是個聽吩咐替人跑腿兒的,人家就只吩咐我看守、看守何氏,就只交代了這個,旁的話一概沒提,連為的什么我都不知道——三小姐,您就饒我這一回吧,我真是不相干的啊!”

  這話聽起來,倒不完全像是扯謊,只是一時無從分辨。季櫻也不跟他在這事兒上裹纏,翹了翹唇角:“還是那句話,說你知道的。我問你的第三個問題,是什么來著?”

  沙大飛吭吭哧哧的,趴在那兒半天沒作聲,好半晌,方蚊子哼哼似的道:“是孔管事……去山莊時,我也跟著一塊兒去干活了,便是臨回家的頭一晚,孔管事吩咐了我這么個事兒。”

  話說到這里便停了,又期期艾艾地來看季櫻。

  “怎么,你是屬田雞的,非要我三催四請?”

  季櫻有些不耐煩,端起茶碗來卻不喝,蓋子在碗沿兒磕打了兩下:“腸兒肚兒里的東西不往外掏干凈,別指望我饒了你。”

  “我說我說,三小姐您別生氣。”

  沙大飛唬了一大跳:“當時孔管事好似趕著要下山,瞧著急急忙忙的。他就只交代我,隔天一大早去村里,別的事全不用理,只管看牢了那個姓何的女人,別讓她跑了,也別讓她死了。我趁著您全家……哦,還有許家離開山莊的時候,亂糟糟的,偷空跑到了村里。等到了地方,那蔡廣全已是給打得不似人形了,沒多一會兒,便被人帶走了。”

  季櫻“嗯”了一聲。

  如此說來,孔方還真是把事情分了兩撥人來辦。若是這樣,沙大飛不曉得蔡廣全被關在何處,就還算說得過去。

  她便又問:“你去的時候,孔方可在?”

  “不在。”沙大飛趕緊搖頭:“而且,那幾個將蔡廣全帶走的人我也沒見過,冷不丁一打照面,我這心里頭還直突突吶,瞧著一個個兒五大三粗的,一拳頭就能錘死一個人!”

  “你還知道怕?”

  季櫻冷笑道,抬抬下巴:“如此說,這三四日,都是你在那里守著何氏?這期間,孔方可有去過?”

  “是,一直是小人在那兒守著,但其實,也不算守……”

  許是她態度不算兇惡,沙大飛瞧著沒先前那般害怕了,大著膽子拿眼睛直視她:“我就在村里找了個地方貓著,時不時去看看,瞧著門鎖完好也就罷了。那幾個人帶走蔡廣全之前吩咐我,每兩日去給何氏喂一次水,保證她不死就成。我瞧著她那模樣可憐,還放了碗水在床尾——三小姐您瞅,我真不是壞人!”

  他仿佛邀功一般往前湊了湊:“至于孔管事,他一次也沒來過。嗐,照我估計,他就沒指望姓何的那個女人,將她拿住,最主要還是為了牽制蔡廣全,讓他心有顧忌,不得不說實話,所以,他也犯不著往村里去……”

  聽聽,先前不是還說,壓根兒不知孔方為什么要抓蔡廣全嗎,怎么這會子好似又知道了?

  阿妙在一旁冷涔涔地開了口:“你將那何氏五花大綁,嘴里還塞著布條子,在床尾放了水管什么用?”

  沙大飛一怔,轉臉去看她,立時被她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嚇了個倒仰。

  “行了。”

  季櫻抬抬手,對沙大飛扯出個笑容來:“幫我辦件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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