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季清寧小聲叮囑小丫鬟,“不許和我爹說驚馬的事。”
“可柳叔已經知道了,”小丫鬟道。
“柳叔不會和我爹說這些小事,”季清寧道。
雖然和柳叔接觸不多,也沒說什么話,但季清寧知道柳叔不是多嘴之人。
小丫鬟乖順的點了點頭,保證一個字也不說。
扶季清寧回屋小榻上躺好,小丫鬟又回前院了,她們都還沒吃午飯呢,看看廚房有沒有什么東西能填飽肚子,要是沒有,還得去街上買。
季清寧疲倦的很,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不過睡的并不沉,小丫鬟一叫就醒了。
小丫鬟拎了四菜一湯回來,咽口水道,“這些都是柳叔做的,可好吃了。”
一盤紅燒豬蹄,一盤辣子雞,外加兩素菜以及豆腐魚丸湯。
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那盤紅燒豬蹄,油亮的棕紅色,光是色澤就誘的人想一飽口福了。
軟軟的,糯糯的,咬一口,清香在齒頰間流轉,肥而不膩,回味無窮。
不比酒樓做的差。
主仆兩大快朵頤。
起初小丫鬟吃的還正常,等桌子上的菜消滅差不多了,這小丫鬟竟然換著手夾菜,一塊辣子雞,從辣子雞盤子被戳到紅燒豬蹄盤子里,最后在素菜盤子邊緣打了個轉,滾到了桌子上去。
小丫鬟氣鼓了腮幫子。
季清寧喝著湯看她,忍俊不禁,“右手拿筷子好好的,非要折騰左手做什么,怕和我爹似的哪天右胳膊受傷,想提前練練?”
小丫鬟被打趣的臉頰發熱,瞪著那不識抬舉的辣子雞道,“我就是看老爺用左手夾菜那么熟練,想試一下,沒想到這么難,老爺輕輕松松就做到了。”
“……我爹不是左撇子?”季清寧驚訝,她還以為她爹是左撇子呢,花生米夾的那么溜。
“當然不是了,”小丫鬟一臉的佩服。
“我爹是右胳膊斷了,不得已才拿左手吃飯,老爺一直用右手拿筷子的。”
老爺第一次用左手使筷子,居然能夾花生米,她連這么大塊的辣子雞都夾不起來,小丫鬟挫敗的很。
不說小丫鬟佩服,季清寧也佩服的很啊。
能熟練的使用左手,大概是她爹義無反顧自傷右胳膊和煜國公拼了的原因之一吧,天知道他們在博弈什么?
肚子飽了,困意也來了,季清寧強撐著精神了片刻,實在抵抗不過周公的召喚,果斷寬了衣,上床躺著了。
可真上了床,又翻來覆去睡不著了,馬車失控,她不知道撞了多少下,翻覆之間,撞過的地方疼的厲害。
看來這幾天是沒法出門了。
合眼之前,季清寧腦子里閃過這句話。
轉眼,四天過去了。
這四天,季清寧當真沒出小院一步。
不過日子過得也不算無聊,畢竟內院書房擺了幾百本書,上到天文,下到地理,還有各種詩經典籍,甚至連兵法都有好幾十本,足夠她消遣之用。
季清寧對地理和人文風情方面的書尤為感興趣,萬一哪天真要跑路,不至于到時候隨便蒙個方向就跑。
翻著書,季清寧幾次朝門口張望,鐵錘那小丫鬟去沏茶,怎么沏沒影兒了?這么半天,就是上街買,人家酒樓現燒的熱水也該回來了。
不放心,季清寧將手中元和郡縣圖志放下,穿了鞋出去。
內院丫鬟才走了幾天,泥土里已經冒出幾顆小雜草,迎著風,頑強的生長。
到了前院,就看到管事的從書房那邊過來,季清寧見了道,“柳叔可見到鐵錘了?”
管事的忙道,“鐵錘在看大夫。”
看大夫?
好端端的怎么需要看大夫?
是因為腳腕嗎,那小丫鬟前兒把腳給崴了,她說要給她瞧瞧,死活不讓,說自己抹了藥膏,休養兩天就好,那丫鬟活蹦亂跳的,她想著應該傷的不重便沒放在心上。
不放心,季清寧朝季懷山的書房走去。
門開著,季清寧直接就進了,只見那邊小丫鬟坐在椅子上,小臉煞白,大夫正拿著把刀放在炭爐上烤。
小丫鬟嚇的死死的抓著身下的椅子,鐵叔道,“忍忍,一會兒就好了。”
大夫遞給小丫鬟一棍子,讓她咬住,怕一會兒疼的受不住會咬傷舌頭。
季清寧走上前,就看到小丫鬟的腳脖子,又紅又腫,有平常兩個粗,著實把季清寧嚇了一跳,“怎么傷的這么嚴重?”
她問小丫鬟。
小丫鬟直搖頭,“就,就是崴了一下。”
鐵叔手一抬,直接朝小丫鬟后腦勺拍去,把小丫鬟拍的身子往前一傾,“少爺問你話,你也敢撒謊?!”
拍完了,鐵叔就看著自己的手腦殼疼。
女兒打小就作小廝打扮,習武上天賦又還不錯,每每總生出自己生的真是個兒子的錯覺,下手也不留情。
哪有做爹的這么拍女兒后腦勺的,萬一拍傻了怎么辦?
小丫鬟一臉的委屈,眼巴巴的看著季清寧。
季清寧恍惚想起來件事,就是那日去煜國公府賠禮,她被小丫鬟從身后撞了一下,然后往前一撲,撲到了臥床養傷的煜國公府三少爺身上。
當時小丫鬟只說腳脖子忽然一疼,情危之下沒法問,事后忘了問。
難道是那日傷的?
這小丫鬟一直忍到現在?
大夫把刀燒的發紅,道,“我要開始了。”
刀尖朝著小丫鬟的腳要劃去,季清寧忙道,“可是腳脖子里有東西?”
大夫看著季清寧,道,“按紅腫程度看,應該是扎了東西,具體是什么,還得挖出來看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挖,得大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如果是暗器的話,十有八九是鐵制的。
季清寧阻攔道,“要不先用磁鐵試試?”
大夫就那么看著季清寧。
小丫鬟先道,“聽我家少爺的,先用磁鐵試試。”
萬一磁鐵能吸出來,她就不用挨一刀了。
只是大夫手里并沒有磁鐵,鐵叔當即去街上買。
鐵叔回來的很快,拿了個拳頭大的磁鐵回來。
季清寧蹲下,仔細看了小丫鬟的腳脖子,然后用磁鐵一吸,霎時間,小丫鬟就疼的鬼哭狼嚎了。
“疼!”
“疼疼!”
“疼疼疼!”
小丫鬟疼的腳要收回去,季清寧用力摁著呢。
這疼痛程度遠不是用刀剜能比的。
其實疼是好事,越疼說明她猜的對,暗器就是鐵打造的。
磁鐵緩緩靠近。
小丫鬟疼的滿頭大汗。
就在小丫鬟忍受不住的時候,磁鐵發出細微之聲,上面吸著一根帶著血的暗器,約莫小拇指指甲大小。
大夫看了驚嘆,“季少爺這法子遠勝于我。”
季清寧謙虛道,“這也就是鐵,換成別的就沒辦法用了。”
小丫鬟疼過后,長呼一口氣,“我是沒事了嗎?”
哪那么簡單?
大夫開了藥,不止有吃的,還有敷的。
季懷山眉頭緊鎖,“是什么時候中了暗器?”
小丫鬟只搖頭。
她答應季清寧不說煜國公府賠禮的事,就不能吭半個字,哪怕提一點兒,就瞞不下去了。
季清寧看出來了,道,“我扶鐵錘回屋休息。”
小丫鬟不敢讓季清寧攙扶,道,“我自己能走。”
季清寧拿小丫鬟沒輒,沒見過這么倔的,倔的跟頭驢似的,不巧,她也倔的很。
季清寧扶著小丫鬟離開。
出了院門,季清寧確定沒人在身后,問道,“是在煜國公府受的傷?”
小丫鬟輕點了下頭。
季清寧抬手戳她腦門,“都傷成那樣了,也不知道和我說一聲!”
“不和我說也就罷了,也不和鐵叔說,還騙我說是崴腳了!”
小丫鬟撅了嘴道,“起初就一點點疼,我能忍的,前兩日比較疼,我就抹了藥膏,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嚴重到她去廚房燒熱水,蹲下去就起不來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擼起腳脖子看傷的時候被柳叔看到了,這才捅了出來。
季清寧要被她氣炸肺,“諱病忌醫,是會把小毛病拖成重病,最后不治身亡的!”
“像你這樣,嚴重的會連腿都保不住。”
小丫鬟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不是季清寧存心嚇唬她,實在這小丫鬟性子太能忍了,不一回嚇的她長夠記性,絕對還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