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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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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弈一行人在驛站歇息了一晚,安排好給中山王飛鴿傳書的事,便再次啟程了。

  中山王幫忙攔住,但人不能還讓中山王給送進京,他們還是繼續前行去中山王那邊匯合。

  人馬遠去,風卷著沙塵,驛丞站在驛站外,瞇起眼,手落在腰里,摸著空空的錢袋。

  這幾天的事最終化成了一場夢境。

  “大人。”一個驛卒湊過來,“那個阿福竟然是楚衛將軍的女兒,這小丫頭真的是太能騙人了,別人騙人三言兩語,她則敲鑼打鼓搬出一個戲班子。”

  驛丞嗤聲:“騙?你這是貶低她了,她這可不是騙,她簡直就是,匪!”

  那么大手筆的撒錢,一環套一環,把所有人都耍的團團轉,這分明是匪氣。

  驛丞想著那個阿福,經常低著頭,偶爾抬起頭看人一眼,那雙眼其實看起來真是很兇蠻。

  當時不當回事也沒在意,畢竟是個小姑娘。

  嗯——那個叫阿九的驛兵當時問的那么仔細,是不是察覺到什么不對?

  驛丞又搖搖頭,那又如何,最終阿九還是帶上了她,這個故事太完美了,誰能想到是這個小姑娘花錢請人演出來。

  不過,也真稀奇,楚岺的女兒竟然是這樣的。

  再一想,也不稀奇,當年楚岺辦出的事,比小姑娘騙人嚇人多了。

  “大人。”驛卒好奇的問,“楚衛將軍到底怎么回事?聽起來似是籍籍無名,畢竟官職那么低,但提起來又很有名,每個人都知道。”

  驛丞看他一眼,這驛卒年紀還小,也就是十七八歲,當年楚岺風頭盛的時候,這小子還吃奶呢。

  “當年楚岺將軍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他說,“就已經揚名了。”

  “他怎么博得陛下青睞的,我倒是不太清楚,坊間傳說是陛下微服私訪軍營,而他把陛下當奸細打下馬,也不知真假,要是真的話,那一開始這楚岺就是個桀驁不馴的小子。”

  “后來他離開京城去邊郡當了一個小校,能戰善戰,勇武非凡,扭轉了西涼在邊郡如入無人之境的局面,又一鼓作氣將西涼王打的給皇帝上求和書,稱兄道弟。”

  “楚岺節節高升,一口氣升到了衛將軍,大將軍指日可待。”

  “陛下對他更是恩寵極重,他也能跟陛下書信來往,不經過衛尉府尚書府。”

  “為了他,驛站單獨配備驛兵送信。”

  這種恩寵的確是從未聽過,驛卒咋舌,但又不解:“那他怎么最后只當了衛將軍?還一直在邊郡,聽說十幾年沒有離開過。”

  邊郡不是什么好地方,將官們來來去去,能呆這么久的,也只有被發配的罪犯了吧?

  驛丞笑了笑:“老話說得好,福禍相依,恩寵重了也不好,這楚岺年少輕狂,傲慢自大,終于被驕縱的無法無天,沖撞了陛下,要不是看在他軍功多,別說衛將軍了,性命可能都沒了。”

  這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的,驛卒更好奇了:“犯了什么錯啊?”

  驛丞停頓一刻,想了想:“起因應該是剿匪,邊郡那種地方,西涼肆虐,民不聊生,馬賊匪盜遍地,楚岺除了阻擊西涼,還要奉命剿匪,但一次剿匪時,私自放走匪賊,被當地官員彈劾,陛下質問時,他指責陛下匪賊肆虐是陛下治理無能——”

  驛卒聽的張大嘴:“這,這也太,膽子大了吧!”

  驛丞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也不奇怪,武將一旦被皇帝看重,就容易這樣,什么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說些狂悖的話,做些張狂的事,自毀前程。”

  驛卒搖頭:“陛下砍了他的頭都不為過,竟然還留著他當衛將軍,實在是太仁慈了。”

  驛丞揣手看著邊郡的方向:“從此以后,楚岺就被陛下棄用在邊郡,泯然眾人矣。”

  驛卒撇嘴“活該,有這樣的罪官父親,楚小姐還敢如此囂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楚小姐囂張么?驛丞摸了摸胖肚子,就外表來說——罷了罷了,他沒資格評定這個楚小姐了,畢竟他都被騙了。

  這次真是白忙一場兩手空空,還差點丟了這個官身,對楚岺他避而遠之,這楚小姐也不能招惹。

  “走走,干活去吧。”

  “都把眼睛放亮點!”

  “把善心都收一收!”

  ......

  ......

  越往北走,風寒越重,夜幕降臨的時候,躲在背風的地方,篝火點起來,吹僵的身子才漸漸緩過來。

  張谷解下圍巾,吐出一口氣,拍身邊的同伴:“干糧還有沒有,快讓我吃一口。”

  同伴還沒說話,旁邊有人遞過來半塊風干的兔肉。

  “張爺,您烤這個吃。”女聲怯怯。

  張谷轉頭,看裹著頭巾圓滾滾一團的女孩子:“阿福,這兔肉,是前幾天吧?你怎么——”

  “我把它用草藥腌制了,張爺你放心沒有壞掉。”阿福急急忙忙解釋,又用手擦兔肉,“上面不是臟,是草藥渣。”

  張谷笑了:“阿福,我不是嫌棄它,我是說,這是給你的,你怎么沒吃完啊。”

  阿福搖頭:“我吃的少,吃不完,軍爺您辛苦,給軍爺您吃吧。”

  “你這傻丫頭。”張谷將兔肉推回去,“現在我們是一樣的趕路,誰比誰辛苦?你這瘦弱小身板,才更辛苦,快吃掉!”

  “張軍爺真是善人。”阿福說,露在外邊的大眼滿是感激。

  有一只手橫伸過來,將兔肉拿走了。

  “小身板吃多了反而不好。”他說,“虛不受補。”

  阿福沒說話,張谷有些無奈:“阿九,你別總跟一個孩子鬧。”

  阿九在他身旁坐下來:“什么孩子,張哥,我比她大不了幾歲,我也是個孩子。”

  他還伸手在自己和阿福之間比劃了一下。

  他手長腳長坐下來,幾乎跟站著的阿福齊平。

  “你看,我們差不多。”他哈哈笑。

  張谷瞪了他一眼,再看阿福,阿福已經退開了,安靜的坐在篝火的邊上,她姐姐拿出干糧在火上烤。

  阿九將兔肉只在火上揮了兩下,就撕扯著吃起來。

  “張哥,你嘗嘗,還真不錯。”他說。

  張谷哼聲說:“我是大人了,不跟你們孩子搶食。”

  阿九哈哈大笑。

  其他的驛兵們也都笑起來,拿出干糧,還有酒,吃吃喝喝熱鬧,酒是不能多喝的,只是為了驅寒,每個人喝一兩口足矣。

  “那個阿福,阿什么,你們要不要喝點?”阿九還故意問。

  阿福這個名字倒是記住了,只是她的姐姐,一路上沉默寡言,時時刻刻貼在阿福身邊,像是個影子,到現在大家也沒記住她的名字。

  “多謝軍爺。”阿福道謝,“我和姐姐喝熱水就好。”

  阿福的姐姐在篝火上懸掛了一個小陶瓶,里面裝著打來的水,待水燒熱,倒在棉布上,拉過阿福的手輕輕的揉搓。

  洗完了手,再拿出一個陶杯倒水,這才是喝的。

  阿福一手端著陶杯喝水,一手被姐姐拉著擦藥膏,隱隱約約的藥味香氣散開。

  大冬天行路辛苦,手上臉上很容易凍傷,阿福的姐姐準備藥膏給妹妹緩解。

  “俗話說長姐如母。”張谷也看到了,低聲感慨,“有個姐姐是真的好啊。”

  阿九接過傳到手里的酒壺,仰頭喝了口說:“也不用啊,有個婢女也一樣,我的婢女就是這般細心,不管春夏秋冬,總記得給我仔細的擦香膏。”

  這小子!張軍爺瞪眼,又搖頭,罷了,這小子是富貴溫柔鄉里長大的,哪里知道人間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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