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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險之又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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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算是兩敗俱傷,不過伊克頓卻占了體魄的便宜。與佛門的各類護體神功不同,人仙途徑的體魄不僅極為堅韌,而且恢復能力極強,反觀佛門的各類護體神功,強則強矣,可一旦破功,便是難以挽回的局面,有過剛易折之嫌,遠不如人仙體魄這般“能屈能伸”。

  伊克頓重傷在自己的勁力之下,體內氣血開始自行流轉,愈合傷勢,扭轉局面。反倒是秦素,雖然只受了三成勁力,可她的體魄不如伊克頓,也傷得不輕,更為關鍵的是她沒有“漏盡通”,只能勉強運轉十卷天書中的“天心訣”恢復傷勢。

  一來一去,反倒是伊克頓占據了優勢,先前一拳已經讓他摸清了秦素的方位所在,再加上此時陣法已破,他依仗著自己體魄的優勢,不等傷勢恢復,也不等陣法的余韻徹底散去,直接向秦素所在方向掠去。

  伊克頓想得是夜長夢多,所以要速戰速決,殊不知自己此舉也在秦素的意料之中。幾乎就在陣破的一瞬間,秦素已經離開地面,向天空飄去。待到伊克頓出手的時候,她已經御風飛到了百丈高度。

  人仙、地仙、神仙、鬼仙四大登天途徑,各有優劣,以地仙途徑而言,天人境之后可以天人合一,乘風而行,而鬼仙途徑在先天境就可以神魂夜游飛掠,只是懼怕日光,到了歸真境,可以日游飛掠,可還是懼怕雷霆、天風,只有到了天人境,能以神魂裹挾體魄飛掠,才算是無所畏懼,與地仙途徑的乘風而行一般無二。

  可人仙途徑卻是一個例外,人仙修煉體魄,神魂與體魄合為一體,難以分離,是為絕對的真實,克制本質是弄假為真的一切道術,可本身也無法使用道術,所以要到天人造化境才能憑借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純粹血氣短暫飛行,而且遠遠比比上地仙和鬼仙。

  正因為如此,伊克頓卻是抓了一個空,只見得秦素的身形越來越高,顯然是打定主意避而不戰。

  伊克頓見此情景,猛地大喝一聲。

  這一聲大喝,真乃舌綻春雷,驚天動地,血氣滾滾。

  沒有體魄的鬼仙最怕至陽只剛的天雷,人仙武夫的大喝便與春雷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聲大喝,雖然不至于讓秦素六感俱喪,

  但也使得她身形為之一滯。

  趁著這一線時機,伊克頓雙膝彎曲,雙足用力,身形沖天而起,雖然不能長久滯空,但速度卻是遠遠勝過御風而行。

  兵法有云,半渡而擊,伊克頓此時一躍而起便好似是正在渡河,秦素立時取出了“長生杖”,照著法門催動這件半仙物。一圈肉眼不可見的無形波紋向四周擴散開來。波紋所過之處,周圍一切的顏色褪去,變成黑白。

  對于一劫地仙、二劫地仙、三劫地仙而言,“長生杖”只是一件半仙物,可對于地仙及其以下境界,“長生杖”的威能堪比仙物。對于長生之人而言,一般寶物、靈物已經無甚作用,唯有仙物才能有抗衡他們的能力。

  在“長生杖”的威力下,伊克頓的身體和思緒都被徹底凝滯,當李玄都親自持有“長生杖”并以“長生石”的力量催動的時候,就是長生境的澹臺云和宋政都要受到影響,所以伊克頓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長生杖”強行剝奪了一小段時間,當他的思緒恢復正常的時候,秦素已經一掌拍在了伊克頓的胸口。

  秦素的這一掌直接在伊克頓的胸口位置炸開,沒有想象中血肉橫飛的景象,伊克頓的皮膚血肉好似巖石一般,根本沒有半分鮮血流出,這意味著伊克頓對于自身氣血的掌控已經到達了極致,無缺不漏。換而言之,秦素的這一掌未曾傷及伊克頓的根本。

  不過秦素對此早有預料,接著用出了地師的絕學“逍遙六虛劫”。先前秦素對上策凌,“逍遙六虛劫”未能建功,是因為人仙途徑的純粹武夫體內并無六氣之屬,“逍遙六虛劫”進入其體內后,沒有“薪柴”可燃,落在了空處。這一次秦素不再將六劫之力送入伊克頓體內,而是直接顯化六劫,開始腐蝕伊克頓的外在體魄。雖然秦素不能配合六咒使用“逍遙六虛劫”,但伊克頓同樣不是長生境界,這已經是秦素在沒有“三寶如意”的情況下唯一可以傷到伊克頓的手段。

  伊克頓臉色大變,雙拳掃向秦素。

  一瞬間,只見得秦素身周顯化陰火、玄冰、天風、雷殛、幽冥、赤土六劫,將秦素團團護住,伊克頓曾經在李玄都的手上吃過虧,不敢硬接,生生止住了拳頭的去勢。

  秦素得勢不饒人,猛地發力,她借著這一掌之力向上飛起,伊克頓再難維持滯空,勢若流星一般向下落去。

  秦素手中握著“長生杖”,俯瞰著越來越小的伊克頓。

  轟然一聲,伊克頓在大坪上砸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便在這時,胡良從宮門中大步走出,沉聲道:“伊克頓,勝負已分!”

  伊克頓從百丈高空落下,這一摔當真是驚天動地,不亞于拋石機轟擊城墻。若是平時,伊克頓定然可以安然無恙,可現在卻是不同,他先是中了自己一拳,還未恢復傷勢,便向秦素強行出手,接著又中了秦素一掌,被“逍遙六虛劫”消磨體魄,傷上加傷。最后從高空重重落下,也不僅僅是自身的重量,還有秦素最后的一掌發力,與墜崖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如此種種原因使得伊克頓不再圓滿的體魄竟是出現了許多十分可怖的裂痕,就好似一塊開裂的巖石。

  伊克頓聽得胡良此言,心中大怒,想要奮力起身,可這一瞬間卻感覺手足不聽使喚,竟是不能在第一時間站起身來,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讓伊克頓心中大駭。

  胡良見伊克頓躺在地上不曾動彈,心中一動,高聲道:“伊克頓,你既然是來領教的,此時已經領教了補天宗的絕學,還有什么好說的?還是說你非要分出一個生死不成?若要分出生死,那可就不是比武較技,而是挑釁尋仇了,休怪我們不講情面。”

  伊克頓重重喘息,竭力搬運氣血,恢復傷勢,漸漸感覺自己四肢有了幾分知覺,剛要開口說話,又聽胡良說道:“既然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自己輸了,快些離去,我們也不來難為你,免得自取其辱。”

  伊克頓終于又感覺到了手足的存在,一聲大喝,猛地躍起身來,正想要說話,卻見秦素從天而落,落在不遠處,負手而立,淵渟岳峙。

  眾多補天宗弟子見此情狀,紛紛涌出宮門,站在秦素身后。

  伊克頓竟是生出幾分怯意。

  伊克頓不知道秦素為何遲遲不用那柄古怪如意,可秦素就算不用“三寶如意”也打得他束手束腳,好生狼狽,若是再用出“三寶如意”,他的勝算就不大了。在這等情況下,伊克頓不由萌生退意,只是又想到了圣君的命令,卻是進退維谷。

  秦素冷然喝道:“伊克頓,方才你躺在地上沒有還手之力,我不殺你,便是點到為止,你還要糾纏不休,是何道理?”

  方才伊克頓被秦素從空中擊落,摔落在大坪之上,以至于手足沒了知覺,實乃殺他的千載難逢之機,只是秦素先是中了伊克頓的一拳,傷勢不輕,后又連續催動大耗氣機的“長生杖”和“逍遙六虛劫”,也是強弩之末,實在沒有余力去追擊伊克頓。若是貿然追擊,未必能將伊克頓置于死地,倒是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底細,待到伊克頓緩過氣來,便要遭殃。所以秦素決定不出手,虛張聲勢,反而是把本就生出怯意的伊克頓給嚇住了。

  伊克頓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緩緩向后退出幾步,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秦素的臉上。

  秦素冷哼一聲,向旁邊一伸手,立時有補天宗弟子上前,為秦素奉上一把帶鞘的長刀。

  秦素握住刀柄,緩緩拔刀,刀鞘仍舊留在那弟子的手中,說道:“也好,那我們就再斗過一場。”

  伊克頓猛地生出一個念頭,眼前這女子身份不俗,父親和丈夫都是當世頂尖之人,自己就算拼上老命斗贏了她,又有什么用?難道還能殺了她不成?若是殺了她,日后秦清或者李玄都上門尋仇,他該如何應對?

  這也讓他想起了中原人的一個說法,

  差事是朝廷的,得罪人卻是自己的。那他又是何苦來哉?

  想到這兒,伊克頓只覺得豁然開朗,不再進退維谷。

  當然,這只是伊克頓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若是他能輕松勝了秦素,便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只會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立下了大功。如今他在秦素手中沒能討到好去,心生退意,又怕澹臺云責怪,也怕在同僚朋友面前丟了面子,這才想出一個如此托辭,聊做安慰,自欺欺人。

  這便是人性了。

  伊克頓冷哼一聲,“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輸了。我不像你們中原蠻子,喜歡耍賴。既然輸了,我離開便是。”

  說罷,伊克頓轉身便走,落在許多不知其中內情的補天宗弟子眼中,還要贊嘆這金帳人愿賭服輸,是個爽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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