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后兩天有沒有空?”揭城周五一大早接到陶辭的電話,一上來沒半句寒暄直奔主題,他只好照單全收一概服從,“好的,好的,完全沒問題。”等撂下電話才意識到陶辭根本沒說讓他做什么。
計劃了一下時間,按照陶辭所說,需要明天也就是周四的晚上八點到指定地點,一直要做到周六下午。于是第二天一早到公司,申請了周五的外出,說是去談筆大買賣。部門領導本來他只是個塞進來關系戶,但看他最近的業績的確是每每出門都有成單線索,錢都還不少,在外面跑比叫他做辦公室效率高得多,劃算的生意何樂不為便欣然同意,調侃他如此積極工作今年沒準能拿個公司的最有價值員工。
揭城恭維應承了幾句找個還有方案要做的借口溜回了自己辦公位,坐在辦公位上沒閑著,一直用平板在錢塘界的網站查看關于持戮者的資料,主要是為了以后代寫報告用,其次是希望如果有機會執盟的話,功課還是事前做足才行。
根據最近的一些資料來看,持戮與封陣是完全不同的體系,在配合上卻需要無間互補,在判斷和執行方面相互照應才能發揮到位,精準和力量均有嚴格的尺度要求。揭城閱讀著資料越想理解透徹反倒越迷糊不清,覺得自己幾年來學到的只是操作的皮毛,這點皮毛在知識的海洋里一個浪打過來就不復不存了,漸漸開始懷疑已經學到的封陣之術到底是不是“正版”的。這個問題縈繞在思緒中久久揮之不去,一直到晚上見到陶辭,還在琢磨自己這水平會不會幫倒忙。
“你怎么了?”陶辭見揭城沒什么精神頭,整個人蔫得畏畏縮縮,半開玩笑地說,“是不是太操勞了?找你辦事兒耽不耽誤你晚上的正事兒吧?”
揭城被問得一愣,“沒事兒,晚上沒事。”
“那你這死不情愿的德行,失戀了?”陶辭沒聽說他有戀愛的八卦消息,“還是本月業績完不成了?”
“都沒,都沒。”揭城低聲嘀咕,哀哀怨怨嘆了口氣,“陶哥啊,你說我是不是個廢物?”
陶辭拍拍揭城肩膀,“廢物未必真廢物,廢物利用,沒啥可利用的再人道毀滅來得及。”
“不是那種廢物,我總還能幫你們賺錢不是?”揭城連忙解釋,“我想提升提升自己的能耐,以后能執盟。”
“想執盟?跟誰?危老三?”陶辭盯著自己的左手中指,指甲在大拇指指肚上劃來劃去,“你現在這水平跟他執盟,命是不打算要了啊。”
揭城用力地擺擺手,“不,不,不,不一定非是他,我只一個執盟級別的想法,真要執的話,姚想還不錯,我倆談得來。”
“姚想啊,我勸你還是別想了。”陶辭彈彈手指,“你看得上她,她可未必看得上你,還是收收心,老老實實給我打雜,保住你的小命要緊。”
“哦。”揭城不情愿地嘆了口氣,琢磨著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真要是硬拔高八成是弊大于利,聽人勸吃飽飯,過來人總不會出大錯,退一萬步講即便錯了還可以拐彎抹角叫他們給點經濟方面的補償,有命日子還長,有錢萬事大吉。
揭城跟著陶辭去了一個老舊的住宅公寓,大約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老建筑,年久失修墻壁外密密麻麻布滿剛抽芽的爬墻虎纏繞著十幾條無法捋清的墨黑發油的電纜線,一坨坨黑色線團懸在半空中,旁邊掛著晾曬的衣褲。
“進來吧。”剛走到一家門口,面前的單元門自動開了,里面一個女人的聲音,還沒見到人,揭城感覺一股股涼風迎面襲來,走進昏暗的玄關,眼睛剛適應屋里的亮度,嚇得倒吸一口冷氣,渾身雞皮疙瘩從腳底板鋪到天靈蓋,滿屋子都是鬼,地板、墻壁、家具、電器、天花板充斥著“居家”的鬼,老屋子仿佛一個裝鬼的倉庫,連個下腳的地方都難找,沙發上站著一個人,穿著厚重的雨衣,腳上一副雨靴,仔細看手里好像還攥著一桿油畫筆。
“老大,這位是?”揭城湊到陶辭耳邊低聲問,“這么多鬼是要都處理了?”
陶辭剛剛還一副冷面孔,突然滿臉堆笑,高舉雙手揮舞著打招呼,“哎呀呀,云姐,這一整天可真是辛苦你了,都標注好了?我帶了個小弟來清場。”抬手扯了一把揭城的肩膀把他拎到自己前面,“這小子是新來報到的揭城,以前混秦淮界的封陣人。眼前這位是蘇笛云,云姐,以前是孟伸的入門師父,現在是孟緒的持戮人,云姐最拿手的是鬼怪。揭城,快,叫人。”
揭城一聽是孟伸的師父,見陶辭都要這么奉承,八成是個高手,快步走到近前。蘇笛云放下雨衣的帽子,把畫筆插到兜里,脫下手套要跟揭城握手,揭城畢恭畢敬地伸出雙手握了握,連忙跟著叫了兩聲云姐。
蘇笛云環望了一圈,直接坐在沙發靠背上,“算是標完了,但能不能像你說的分開搞就不知道了,以前沒這么弄過。”
“該你上了。”陶辭拍拍揭城的后背。
揭城一臉茫然,“要我做什么?”
“你還沒跟他說?”蘇笛云詫異地盯著陶辭,“不練練直接上?”
陶辭擺擺手,“試試新手運,誰都沒做過,沒地方練習。”說罷,指著周圍一屋子的鬼跟揭城簡單說了一下。
這套老公寓是十幾年前收的,低價租給涂山界的一位封陣人,直到前一陣花修結婚,那位封陣人申請回涂山,才回到我們手里,前兩天收完房發現滿屋子都是鬼,有好有壞,有吉有兇。我跟云姐商量,把兇鬼都弄掉,留下有益家宅的再租出去。陶辭把天亮時把陣補完,讓所有的鬼都顯現出來,云姐在每只鬼的臉上畫上標記,圓圈的是好鬼,打叉的是兇鬼。等著揭城晚上來降神,把兇鬼一一干掉,事情大功告成。
揭城滿腦子問號,從來沒做過這種挑貨的打法,聽二人剛才的對話,他倆以前并沒做過,“我要是殺錯了,沒事兒吧?”
“看你的精準度了,提醒你一下,得考慮到云姐的能力。”陶辭大拇指比比云姐的方向,“中等水平,跟你差不多,別下手太狠,不然……。”陶辭猶豫了一下,“沒什么不然,你掂量著辦。”
“跟我差不多?”揭城微微皺眉看向蘇笛云,自言自語嘀咕,“中等?中等?我才中等?”
蘇笛云舉起畫筆戳了戳陶辭肩膀,“你這小弟行不行?嚇傻了?”
“云姐,你有什么要求,都先說清,出個萬一能當成遺言。”陶辭拍拍揭城肩膀,“給你一個小時考慮計劃,凌晨一點前搞定。”
“那你做什么?”蘇笛云問了同是揭城的疑惑。
陶辭打了個響指,指著里間屋,“我去挑書。”
“書?”蘇笛云納悶地走進里屋轉了一圈出來,“沒書啊,挑什么書?”
陶辭徑直走到里屋門口,剛邁進一步想起什么探回半個身子,“挑完書,一點以后搞不定,我再幫你倆收尸。”
“這么邪門?”揭城緊張得搓手,“我對鬼不是很拿手。”
陶辭不耐煩地拍拍門框,“知道,知道,你對鬼拿手的話,降個狠點兒的玩意兒,還不得要了云姐的命啊。”
“啊?…哦!那我懂了。”揭城點點頭,掏出手機甩了兩下舉在面前,面朝正南拜了三拜,手機漸漸變成了長長的笏板。嘴里低聲念誦,“轟,將令彤,八方懷鏡,地城致,永廷萬獸,馭者般,循從一一來。”笏板由白變黑,頂端閃耀著點點火光。揭城單手持笏板在面前畫了個燃燒的火圈,一縷縷黑煙從圈中竄出來,濃煙落地四散游走布滿整個房間,黑煙逐漸聚攏在蘇笛云腳邊。
蘇笛云用畫筆在腿邊輕輕一點,畫筆頓時變成長戟,濃煙順桿而上,一襲黑衣的人踏煙而出徑直進入蘇笛云體內,手持長戟側身砍殺,一刀一鬼分毫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