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危不連并不是什么難事,他的作息特別有規律,仿佛定好軌道上好發條的機器,每天早上7點半出門,8點一刻到圖書館開始籌備一天的工作,下午5點下班離開圖書館,直接回家吃完飯,7點半從家里出來在錢塘江邊溜達,偶爾會開車到西湖邊楊公堤轉轉,但基本上十點前保證回家。
揭城跟蹤了一個多星期切切實實體會到了什么是無聊的生活,并不確定危不連是否無聊,他自己是真悶到想發火。除了知道他每隔兩天去江邊沿江放一次逐晦咒之外,并沒有其他動作,即便遇到江面再次出現孰湖,他也完全沒有察覺,那視而不見的反應并不像是裝出來的。
計劃再跟蹤一周后如果沒有特別的線索的話就放棄。在這一周內依舊沒太大變化,揭城反而更疑惑了,都一個月了,危不連都沒約一下孟緒,孟緒也沒主動來找過危不連,這倆人真的在曖昧階段?普通朋友都會偶爾約個飯什么的吧,更何況倆人工作地方距離不遠,連哥在省圖書館,孟緒在黃龍上班,距離最多五百米,下班時間相差不到半小時,周邊那么多可約的地方,有那么多可約的借口,倆人竟卻完全沒動靜。
雖說錢塘界妖魔是大事,不能與兒女私情并論,但倆事兒并不沖突,難道真的像盧得所說,其實二人各有想法。揭城并沒有操心這個八卦很久,很快便發現了個端倪,在一次跟蹤危不連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危不恒,看到孟緒上了危不恒的車。后來趁著危不連的行程沒什么大變化,就改為固定時間跟蹤危不恒,這根藤上的確有瓜,他約孟緒吃飯的頻率足可以判定二人在交往。
“哦,原來如此。”揭城也就清楚了為什么在車上危不連并沒跟孟緒多說話,二人在婚禮上并沒什么親密的動作,危不連不下手是因為知道他哥的事情,孟緒裝作沒男朋友只是沒公開誰是男朋友而已。
“這位小哥,你跟蹤這么多天了,你是對孟大小姐有興趣呢,還是對危家兩個少爺有興趣呢?”揭城在角落里啃著漢堡,正看著對面高檔餐廳里的二人邊吃邊撒狗糧。突然對面出現個女人,烏黑的長發高高盤在腦后,大腦門沒劉海遮著,燈光一照唰唰反光,眉眼較深,杏眼高鼻薄唇,挑眼稍墜嘴角像在生氣,下巴圓圓的,標準的鵝蛋臉,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休閑裝,T恤上印著三個字“不知道”。
“你誰啊?”揭城努力回想著婚禮當天見過的人,印象中完全沒這人,試探地問了一句,“你是……姚想?”
“腦子挺靈光的嘛。”姚想一把抓過沒開的可樂,打開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說吧,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什么也不想干啊。”揭城伸手把可樂搶了回來,“你想干什么,干嘛跟蹤我?跟多久了?”
“什么都不想干你跟蹤孟緒干什么?”姚想晃了晃腦袋,“不對,以你的路線來看,是在跟蹤危家的倆位,說吧,有什么圖謀?”
揭城撇撇嘴一臉嫌棄,“我圖謀他倆?他們圖謀我還差不多。”點點自己的鼻子,“你不知道,危家二少爺可是逼我簽了賣身……呃,不,賣命契的。跟危不連合作,死了不包賠,這么危險的事兒,我還不得先摸摸底,全方位多角度熟悉一下危不連。”
“你熟悉危不連就熟悉,這跟你監視危不恒和孟緒有什么關系?”姚想重重地敲擊桌面,手指上造型夸張的戒指顯得特別突兀。
“別瞎說,我可沒監視誰,只是跟蹤危不連太無聊了,順便跟著他倆走走。”揭城悶著頭把漢堡吃完,搶過可樂拔出吸管喝了兩口,“這么說,你跟蹤我,圖什么?”
“我沒跟蹤你。”姚想飛快跑去出去買了一瓶可樂又跑回來,“是孟緒感覺有人跟蹤她,叫我幫忙看看是誰,問問啥情況。”
揭城馬上搖頭,“沒情況,我就是順手八卦一下,免得牽錯紅線說錯話。”
姚想上下打量著揭城,“你這么大一男人,好意思扯八卦?”
“我……算了,不跟你爭這破事兒。”揭城懶得辯解,“說吧,你打算讓我干啥?”
“沒有。”姚想目不轉睛地看著揭城,把他看得有點發毛,揭城忍不住先開口,“你從我身上能看出花來啊?”
姚想撓了撓她那光潔的腦門,“我想看看你跟我們有什么不同?”
“都是人類,我是男的,你是女的,還有啥不同?”揭城嘲諷地哼了一下,“再說了,你長的是火眼金睛?看就能看出來,要不要脫了看全點兒?”
“說啥呢?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姚想扭頭看著對街店里的危不恒,“還是危老二養眼。”
揭城抬起手在姚想眼前扇了扇,“別想了,人家孟緒的,甭惦記,你這……樣的沒希望,標準太高小心閃了腰。”
“想多了吧,你。”姚想抬眼瞅著揭城,毋庸置疑這人長得挺不錯,桃花眼高鼻梁棱角分明,脖子長肩膀平體態端正。即使是普通上班族的打扮看起來也很養眼,休閑西裝米色襯衫,摘了領帶開了兩個扣子,脖子下右側鎖骨內側小小的一點紅褐色痣特別搶眼。雖說沒影視明星那么帥氣,但在路人中絕對能吸引眼球,如果靜止狀態不動不說話都還好,可一說起話來就顯得特別市儈,語氣語調遣詞用句庸俗得很,整個人像是個制作精美的煙灰缸,外面看來宛若藝術品,打開發現里面不過裝的是一堆煙灰。
“我算算哈,你是景點點的搭檔,那你是持戮人了?”揭城被他看得有點拘謹,本來想鎮場子硬撐出的囂張氣焰一下子滅了大半,“你跟遞通執盟了嗎?”
姚想搖搖頭,“沒有,點姐說她結婚后要退隱江湖,就不執盟了。”
“結婚后退隱江湖?錢塘界這種事情多嗎?”揭城在秦淮界聽說過退隱江湖的都是傷了殘了,頭次聽說因為結婚退隱的。
姚想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錢塘界人不多,隱退的理由千奇百怪,結婚算是比較常用的了。”
“為什么錢塘界的人不想做界內人?”揭城手里玩著番茄醬包,“難道錢塘界有什么特別的兇殘的玩意兒?”
“也不是,只是……大家被教育得只想過安穩日子。”姚想搓著手指上的戒指,“做普通人不用打打殺殺的,舒舒服服一輩子,無傷無病到老,含飴弄孫壽終正寢。”
揭城輕蔑地呵呵兩聲,“誰保他們舒舒服服一輩子?”
“你啊。”姚想雙手抱拳作揖行禮,“向其他三界借人來保錢塘,這是錢塘界用了十幾年的方法,借人換人,能用好用的人留下,花錢還命,只要有錢,命源源不斷。懂了?”
“懂了,懂了。”揭城連連點頭,“我認錢,留下就留下。”他并不是非得一條道走到黑,在揭城看來,自己的學識和能力在本職的金融事業上是沒大干一番的可能,一方面是人脈少,更不愿意違心去結識三觀不合的權貴,另一方面情商智商都遠不及那些營銷高手,只能靠親朋好友們撐著完成業績,幸好之前有秦淮界現在有錢塘界,能用上的財主大爺們還挺多。工作之外能獲得成就感的事情除了打游戲,就只剩做封陣人,而封陣人的殺伐決斷,實打實以命博命,是游戲無法替代的。就算不提什么信念什么守護,光是這血腥地殺戮,他也會留下做界內人。“那你呢?打算什么時候退隱?”
“死了以后吧。”姚想吐吐舌頭,“我跟你一樣,是借調人員,不過我是一直住錢塘界,但家族歸涂山管。”
揭城突然附身湊到姚想面前,“既然這樣,有沒有興趣一起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