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極西之地,大雪的國度光線本就暗,如今的氣氛也顯得沉悶了許多,眾人都低著頭,不言語。
徐長安舉起了酒杯,笑了笑說道:“怕什么,即便是再大能耐的人來,也不過是沖著我來的,沒事的。”
他的手拿著酒杯懸在了空中,酒杯算不得好,也是灰總管自己燒制的。
灰總管經常去圣朝,喜歡學習一些手藝,沒想到就連怎么燒制瓷器都學會了。這東西,在這大雪之地還燒不了,非得到幽州那種氣候的地方才能燒制。
每一個酒杯,在這極西之地來講,那都寶貝得緊。
徐長安拿著酒杯,先是看向福伯。
“福伯,此地不再安全,據說此番來的大妖,有度過了九次雷劫的玄靈龜,就連前輩都沒有把握能夠破開他的防御。還請福伯,速速去往圣朝侍劍閣,將此事通知給我父親,請他老人家來救我。”
說完這話之后,福伯一愣。不止出乎福伯的意料,也出乎了李道一和常墨澈、甚至是陶悠然的意料。
徐長安出來這四五年,從來沒有主動求援過,今日居然會想起來求援本就顯得有些奇怪。什么生死大劫他沒有經歷過,但這一次,還未到山窮水盡時,甚至對方只是才放出話來,他便開始求援了。
甚至求援不是讓小白去,也不是讓李道一去,甚至都不是讓常墨澈和陶悠然去。畢竟這些伙伴和人隨便一個都比福伯要靠譜的多。
李道一正想說話,徐長安卻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頗為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頭,另一只手拿著酒杯,直接掠過了李道一,走到了福伯的身前,將酒杯遞給了他。
福伯一愣,徐長安微笑道:“福伯,靠你了。”
福伯有些摸頭不著腦,只能愣愣的接過了徐長安手里的酒杯,在眾人的注視下,膽戰心驚的喝下了你這杯酒。
他一雙眸子看著徐長安,但徐長安不露痕跡,臉上只是微笑。反而無懼福伯的注視,拱手朝著他說道:“一切都看您了,我們的生死全系于您,拜托了。”
這個理由福伯沒辦法拒絕,只能點了點頭,把空酒杯重新放回了徐長安的手上。
福伯臉上全是鄭重,便直接下了蓬山,踏入了風雪之中。
眾人站在半山腰的山洞口看著福伯,知道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李道一這才說道:“你即便要求救,你怎么能夠讓他去,至少也應該讓我……”
他話沒說完,便閉上了嘴。
李道一原本就精明,但今日卻是因為灰總管帶回來的消息頓時一驚,變得傻了起來。
“你不相信他?”反而是一直在后面沒有多話的灰總管突然問道。
徐長安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他受傷回來,居然一直沒想著去就林浩天,這是其一;這位老仆啊,一直的主人便都是林浩天,而林浩天和我一直不對付,怎么能夠相信他,這是其二;這其三,便是我剛才請他出去請我父親,他居然答應了。而他早先受傷回來說的是出去的時候惹怒了山中的大妖,被打了回來。在這兒的時間不長,那怎么這個時候他不怕大妖了?這三個疑點,我沒理由信任他。”
灰總管知道徐長安的意思,但不明白一件事兒,徐長安既然不相信這福伯,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他。畢竟自己這開天境在這兒,就算自己不出手,他帶來的大宗師要殺那老頭也算不得太難。
李道一似乎是讀懂了灰總管的疑惑,朝著他勾了勾手指道:“你把那枚侍劍閣少閣主的玉佩給我,我告訴你為什么。”
徐長安看了一眼李道一,隨后對著灰總管解釋道:“前輩,我不殺他是因為他還沒有做對不起我們的事兒,而且他的確是侍劍閣的人,我不能因為一個推測就胡亂殺人,倘若在他沒犯錯之前殺了他,以后我怎么面對侍劍閣的前輩們。”
灰總管心頭一愣,這道理很簡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此時徐長安的冷靜。
徐長安在桌上換了一個酒杯,端了一滿杯酒,而一直在桌子旁斟酒的則是小青鳥。
本來大戰在即,灰總管的意思是讓大家一起喝一杯,但沒想到這徐長安想一個一個的敬酒,還是不是的抬起兩杯酒就往嘴里送。主人這樣就罷了,那小白貓也是一直盯著桌子。實在沒辦法了,得到中皇丹藥而能提前化形的小青鳥只能一只手按著小白,一只手斟酒。
如今的她,已經不害怕小白了,反而喜歡摸毛茸茸的小白。倒是小白,若是沒必要,走路都要躲著她。生怕自己有些時候沒個輕重,碰傷了這個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青鳥。
徐長安抬起了兩杯酒,走到了陶悠然的面前。
因為有了福伯的前車之鑒,陶悠然拿過酒,一下子就灑在地上。看到這一幕的小青鳥,心疼得直咧嘴,她又得不斷的斟酒了。
“我也不值得你信任嗎?”陶悠然傷勢好了大半,雙眸中閃出精芒,還有一絲憤怒。
徐長安倒也沒有在意,喝下了另一杯酒笑道:“不是不信任陶兄,只是此事沒必要牽扯陶兄,以陶兄的身份,只要行事低調一些,走出這雪山也算不得太難。”
陶悠然撇了他一眼,頭歪到了一旁。
“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徐長安有些不解。
陶悠然走到了桌子旁,拿起了一杯酒,自己和徐長安的空杯碰了一下,淡淡的說道:“要是本少主把你丟下走了,怎么和我妹妹交待。再說,我那表弟陶吞天都還沒有找到,我怎么回去。”
徐長安知道這些只是借口,心頭頓時一暖。
“況且,我饕餮一族雖然比不上麒麟一族對人族親近,但我陶悠然也不會丟下妹夫直接跑路!”
聽到這話,徐長安呆如木雞。
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個問題越回應越亂,張了張嘴,陶悠然見狀急忙說道:“我妹妹我都讓給你了,但海皇少主我可不讓,看在你是我未來妹夫的份上,咱們可以公平競爭。”
陶悠然幾句話,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頓時輕松了起來。
此時的徐長安,更加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能看向了常墨澈。
常墨澈早就拿了一杯酒,和徐長安的酒杯碰了碰一飲而盡。
“我沒地方可以去,而且,我想看看是不是萬法歸宗,我想看看,你徐長安是不是比我更能接受打擊和命運的不公。”
徐長安深吸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心里頭卻是很暖,他目光轉向了李道一。
李道一沒有端酒,只是撇了撇嘴伸出了手道:“我倒是想跑,但是你知道的,沒用。你也不用太過于感激我,如果能回長安,把你的幾棟青樓分我就行。”
徐長安不想理李道一,兄弟其實不用多說,自己好幾次差點連累了李道一,甚至還是靠他才活下來。
灰總管聽到這話,看著大家輕松了不少,也瞇著眼看著李道一說道:“你一個和尚,要那么多妓院?”
李道一眼睛瞪得溜圓,有些不服。
“你一個妖族,要那么多在這鬼地方沒用的玉佩?”
聽到這話,灰總管不再說話。
眾人哄堂大笑,整個破洞里頓時溫暖了不少。
不知道過了多久,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酒氣,就連小青鳥雙頰都緋紅了起來,倚靠在了墻邊。
小白不時的瞟著小青鳥,只看偷偷看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小青鳥。
眾人都躺在了地上,地上也有不少酒杯碎片,灰總管雖然有些心疼,但想到徐長安是小小主人,也覺得這些酒杯有了價值。
大黃也是,自個兒偷喝酒,它反而是最先醉的。
大家都醉了,今夜的醉生夢死是為了迎接明日的殘酷。
蓬山山頂,中皇看著李知一。
“大師,你不和他們去喝一喝?”
李知一心里一動,但還是搖了搖頭道:“和那小子,沒啥好聊的!”話雖然是這么說,但臉上浮現的還是微笑和驕傲。畢竟,徐長安也算是他的徒弟。
“對了,我有個朋友,興許能幫上忙。”李知一說著,從體內喚出了他的本命武器——一柄銹跡斑斑的戒刀。
他把戒刀遞給了中皇,隨后說道:“我想去找血妖老祖喝喝酒,畢竟這些妖說是沖著徐長安來的,其實我覺得是朝著血妖老祖來的,他與我佛有緣,要是能直接勸服他,一切都迎刃而解!”
中皇點了點頭,看著這柄戒刀。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而且他那朋友中皇也知道,一個開天境而已,最多比灰總管強一點,雖然那是一頭朱厭。
李知一看著中皇的樣子,知道這是中皇的驕傲,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便急忙改口。
“其實還有一些小妖,主要是想請前輩照顧一下。”
中皇聽到這話,這才接過了戒刀。
兩人喝了一口酒,中皇便把李知一送回了血池旁。
他沒有直接飛上蓬山,反而是來到了半山腰,他想親眼看看,這群混小子到底醉成了什么模樣。
他有些羨慕徐長安了,羨慕他那一群生死與共的兄弟。
中皇原本以為所有人都醉了,但沒想到,徐長安居然一下子醒了過來,跪在了他的面前。
“前輩,還有那丹藥嗎?”
中皇有些愕然,但還是丟給了徐長安一個瓷瓶。
“你可要想好,這東西副作用比之前的更大。”
徐長安沒有猶豫,直接把瓷瓶放在了懷里,還沒等徐長安反應過來,中皇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中。
同時,趁著夜。
北媚混在了小妖之中,跟著朱戰他們來到了蓬山腳下。
中皇不需要任何人幫,但他會庇佑這些小妖。
天才蒙蒙亮,大雪紛飛。
中皇率先下了山,仍舊一襲白衣。
“諸位,一起上吧!”
他傲然立于雪中,聲音洪亮,沒有一絲退卻,也不會和敵人多說什么。
“猖狂!”
幾道聲音響起,中皇倒是不在意,反而口中吐出了兩個字。
“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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