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安把抱著范不救的尸體,村民們來了一些,把阿伯也抬了回去。
就在當夜,村民們幾乎都忘記了自己身子骨虛弱,幫著小沅和徐長安料理范不救和阿伯的身后事。
甚至有幾個年輕力壯,沒有被吸收太多血氣的村民連夜去了其他村,把遠近聞名的神婆給請了過來。
一切都按照村里的規矩辦,徐長安也沒有過多的干預。村民們知道阿伯家沒存什么東西和銀兩,這家提供桌子,那家湊點吃食出來,先把阿伯和范不救的喪事給辦了。
小沅和徐長安幾乎沒有做什么,這些事宜全都由村民們去完成。小沅沒有再哭,不過整天都守在了棺槨的面前。徐長安看著兩副棺槨,嘆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小沅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徐長安端著一碗魚湯走了過來,立在了門口。
“阿爸,房屋后面的紅樹長大了。我小時候找阿媽,你總說阿媽去了極遠的地方,等到紅樹長大了,阿媽就會撐著漁船回來。還會帶來很多的珍珠和貝殼。”
“小時候,阿媽總喜歡和我說鮫人的故事。所以阿媽病了,你便把我寄養在了外婆家,我回來找不到阿媽,你就告訴我阿媽去找鮫人了。她會帶著禮物回來,送給她最喜歡的女兒。”
小沅一個人坐在了棺槨前,輕聲的呢喃著。
“可紅樹長大了,阿媽沒回來,你也沒在了。”
聽到這話,徐長安心里一顫,手微微一晃,險些將魚湯灑出來。
小沅轉過頭,剛才她好像聽到了響動,便轉頭看向了門外。徐長安端著魚湯走了出來,遞給了小沅。
“不管怎么樣,先喝點魚湯吧!”
小沅低著頭,接過了魚湯,徐長安看著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人,便只能走出門去。
他知道,這個時候,最好是給小沅一些獨處的空間。
幾天過后,根據規矩,村民們將阿伯給埋葬了。因為徐長安救了他們的緣故,范不救便與阿伯成了鄰居。
小沅比起前幾天來說好一些了,可徐長安一不注意,她便會到屋后的紅樹下呆著。
徐長安也不打擾她,只是找了一壺酒,帶著小白,遠遠的看著她。
小白趴在地上,看向小沅的眼中全是愧疚之色,軟軟的朝著徐長安叫了一聲。
徐長安對著小白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腦袋。
“你不必自責,是我差你去看著那幾位傲天門弟子的。”
其實小沅平日對小白挺不錯的,但那時候小白總是故作高冷,不太搭理小沅。
它想了想,便走到了小沅的身邊,用小腦袋蹭了蹭她。
小沅摸了摸它,便繼續坐在樹腳,發著呆。小白無可奈何,最終趴在了小沅的腳邊。
此后的幾天里,一人坐在樹下,一貓躺在腳邊,遠處多了一個喜歡喝米酒的酒鬼。
梅雨過去了,海風送爽,村子里的人也慢慢的恢復了健康。
徐長安背著雙手站在了海邊,瞇起了眼,雖然眼前有藍天白云,可他的心緒卻不在此處。
“徐大哥,準備離開了么?”
小沅走了過來,比起以前,她消瘦了很多,也不像從前那樣容易害羞了。
這些日子,徐長安幫著她安葬了父親,甚至連祖英華的尸體都幫忙收斂了起來,立了一塊簡陋的碑文。至于祖英華父母的骨灰,徐長安也找到了。
雖然阿伯口口聲聲的說著自己不是好人,是個混蛋。可這個“混蛋”為了阻止自己的外甥作惡,燒毀房子之前還把他小姨子和其丈夫的骨灰給藏好。
就在祖英華老宅的住址處,村里人幫祖英華的父母立了一塊碑。
這兩位在世的時候對村里人都還不錯,可偏偏他們的兒子……
不過在徐長安的勸說下,村民們偶爾也會為兩位老人上一柱香,路過的時候幫忙修修草之類的。
這一切都慢慢的步入了正軌,徐長安便開始打聽起去往陸地的航線。
畢竟徐長安救了他們,知道徐長安想去往大陸,這群字都不認識幾個的村民硬生生的走遍了群島,問訪了去過陸地上的村民,竟然拼湊出了一副海圖。
有些村民是去過,但都是跟著經過的大船,看著那彎彎扭扭,如同出自稚童之手的涂鴉一般。
徐長安看著這副“海圖”,有些哭笑不得。
“找到機會便走吧,不然,我怕以后看不到這兒的藍天白云和寥寥炊煙了。”徐長安苦笑了一聲,此時正是晚飯時間。
“徐大哥……”
“我必須要走,若是沒人發現我,我自然愿意在這兒留一輩子的。”
聽到這話,小沅低下頭,臉發燙。
“但,有人發現了我,我怕會拖累你們。”
“要找徐大哥的是兇惡之徒么?”
徐長安搖了搖頭。
“他們算不得好人,可也不是惡人。”
看著小沅疑惑的表情,徐長安拍了拍小沅的肩頭。
“世間哪有那么絕對,除了黑白之外,還有其余的顏色;除了善惡之外,也有其它的分界。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有詞語去描述而已。”
小沅聽到這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她雖然聽不懂那句話,可她知道,那個人要離開了。
小沅走到了紅樹腳下,抱起了小白,坐在了地上。
“小白,阿媽走了,阿爸也走了,現在你和徐大哥也要走了。這里啊,就只有我和這棵大紅樹了。”
小白朝著她叫了一聲,蹭了蹭她。
風雨來得極大,這一夜。
一陣風吹來,門被吹開了。徐長安走了出來,關好門準備回去睡覺,卻看到了桌上多了一件東西。
徐長安看著那東西,眼中出現了驚喜,隨后便有些疑惑。
那是一塊獸皮,上面畫著附近的海圖,甚至標出了去往封武鎮的航線。
不管是誰送來了海圖,徐長安都得試上一試。
一艘小船,小白坐在了徐長安的肩頭之上。
村民們都已經離去,他們送別了徐長安,可卻沒有看到小沅的身影。
一人一貓在海邊等了會兒,最終動身。
小沅知道徐長安要走,她也舍不得,可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根。徐長安一句話不說,她有什么資格和理由和他離開。
她目送著村民們去海邊,目送著他們回來,心里難受極了。
明明阿爸將自己托付給他,可他卻一句話都不說。哪怕只是一句話,她也便去了。
她想去大紅樹下呆著,可剛出門,便看到了門邊的東西。
麻布包裹著的長劍,她知道這是徐大哥的長劍。若是在小島上,倒是無妨,可去了那些地方,沒有武器,那怎 么能行?
小沅咬著牙,最終還是抱起了長劍,快速的跑向了海邊。
當她到海邊的時候,已經空無一人,就連小船也消失不見了。
她低著頭,心里說不出的滋味。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她看著那柄劍,海風撩亂了她的鬢角。
“你看看你,你和我一樣沒人要!”
說著,便只能抱著劍,低著頭,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喵”身后傳來了貓叫聲。
小沅轉身一看,只見那個少年提著包袱,肩頭上坐著一只白色的小貓。
“徐……徐……”小沅看到徐長安,有些驚喜,也有些結巴。
徐長安指了指小沅抱著的長劍,小沅的臉上由欣喜變成了失望,不過她還是露出了笑容,穩住了心情,把長劍遞了過去。
看著徐長安拿著長劍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她這才低著頭,情緒低落的朝著家里走去。
偌大的家,現在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她擺弄著衣角,推開了門。
身后再度傳來了貓叫,小沅原本心里一動,可想到小白和那人已經走了。這島上也有貓,說不定是哪家的貓跑了出來。想到這里,她頭都沒有回。
“行了,待會我弄點吃的給你。”
她話才說完,背后傳來了聲音。
“你去做吃的,那誰去收拾包袱?不收拾包袱,怎么跟我們走?”
她猛地轉過身,只見那位少年扛著長劍,對著她笑。而那只白色的小貓,則搖著尾巴,看著自己。
“我答應過阿伯,要照顧你;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我帶你去,長安!”
小沅低下了頭,聽到這話,心里如同幾頭小鹿在蹦一樣。
徐長安帶著小沅找了另外一條小船,村里的人在徐長安的幫助下,新挖了一口井。他們帶著水和一些干糧,乘風破浪,朝著圣朝而去!
小船行駛了沒多久,海面上出現了兩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個老嫗,她如同互為一般;而另外一人則是個紫衣女子,她的紫衣上,繡著各種海獸,顯得雍容華貴。
等到那小船沒了影,那老嫗便說道:“少皇殿下,若是舍不得,老奴能帶您一路隨行。只是敖大人吩咐過了,不許我們去圣朝。”
“不用了。”那紫衣女子攏了攏額邊被海風吹散的秀發,收回了看向小船的目光。
“海域遼闊,避免失去方向,一路隨行也好。”老嫗似乎是接到了其它的指令。
紫衣女子還是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您受了敖伯伯的指令,要指引他的方向,也好讓我多看他兩眼,但這實在沒必要。”
老嫗低下了頭,沒有答話。
“走吧,我該回去閉關了。至于他,你不用擔心,我給了他一張海圖,根據《海獸圖志》所繪,絕無差錯!”
老嫗頓時大驚。
“若是你有《海獸圖志》的消息被傳出去,以后您的試煉將會……”
“葵阿婆,您放心吧,其它的海族之人不會知道的。”
老嫗有些疑惑不解。
“為什么?少皇殿下。”
紫衣女子臉上浮現了笑容,似乎是想到了當年。
“因為這東西,原本就該屬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