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道明亮的火焰升起,并在瞬間高漲,剎那之間,光芒灑遍周遭。在光芒升起的同時,燈身中的云霧旋轉的速度陡然升高。那九龍的鱗片利爪胡須在火光之下微微擺動,如同騰挪九天之上的真龍一般。
那鱗片上的層層紋路,也在燈光之下閃耀,瞬間擴散出去,無數的山石草木,鳥獸蟲魚紛紛顯露,并冰飛快的旋轉起來,迅速的收縮到一個點上。
在下一瞬,轟然破裂,灑落無數的光斑。
旋轉的云霧未曾停歇,縷縷幽藍的光芒投射而出,匯合那無數的光斑,化為了一座山。
龍虎山!
江憲和徐真人對視一眼,還未等他們說話,整個龍虎山的虛影破碎,一片片朦朧虛幻的淡藍色光芒縈繞在整個房間之中,并在轉瞬之間錯落有致的排列,匯編出一片奇幻的景象。
白蓮燈上方,那熟悉的巨鼎浮現,一條長龍盤旋其上,另有八條按照八方延伸而出。
無數的房屋墻壁,通道大殿,還有那一個個巨錘石斧,刀槍劍戟,門前雕塑都隱隱的浮現顯露出來,共同構建出一個繁復的景象出來。
只是這景象太大太廣,這間屋子明顯不能讓其完全展開。
“要是能縮小就好了……”
腦中念頭剛剛閃過,卻見白蓮燈中的云霧停止了轉動,并在瞬間向著反方向動了起來!
下一刻,那道道充斥了房間的淺藍光線急速的收縮,于瞬息之間匯聚在燈頂。
那明暗不一的色彩匯集流轉,淡藍色的線條在周圍十米的空間,交織出一個立體的空間景象。最中心的巨鼎周圍,九條長龍游走吟嘯,巡視著一片真龍巢穴。
竟然真的能縮小……
江憲又驚又喜,雖然原本的樣子也能進行探索,但終究要多耗費不少的經歷進行分析縮略,甚至還不能完全保證精確。
和現在的情況一比,不知差了多少倍。
咔嚓咔嚓……
連續的拍照聲和閃光突然在房間內出現,他神色一滯,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徐真人。只見那雙蒼老的手掌握著手機,對準了前方幽藍光芒編織的立體空間,不斷的按動這快門。
他眼皮跳了跳,一個穿著道袍,仙風道骨的老頭拿著手機拍攝……
畫風不對啊!
連拍了不知多少張。徐真人收起收起,平靜的看著江憲:“科技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手機電腦這樣方便的東西不會用,遲早被淘汰。”
“用手機拍下圖片,之后分析,總比燈油燒完了再點一回要好。”
“年輕人,要學會利用科技的力量。”
江憲嘴角抽動,萬萬沒想到,他一個二十多的年輕人,竟然在這方面竟然被一個七八十的老道士教育了。
徐真人拂塵一擺,走上前,雙眼仔細的觀看著這幽藍光線編織的場景。入口、通道、宮殿……包括許多機關的位置設計,都頗為清晰的展露出來。
這是一張地圖,一張十分詳盡的地圖。
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的身影:“看出來了嗎?”
江憲點頭,指向最中心的巨鼎位置道:“整個圖形是以巨鼎九龍為根基,將九宮八卦作為延伸,結合丹霞地貌和下方地理環境,以產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種自動演化的效果……”
“外圍的機關位置變化雖然最開始是固定的規律,但按照這個布局……”
他眼中神色一凝,沉聲道:“千年歲月下來,里面有什么變化,發生了什么改變,誰也說不準。”
“不錯……”徐真人微微頷首:“但是這地圖相當于將原本的布局和大體脈絡交給你,終究根基是源于這。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即便發生了變化也可以依照此進行進行推演。”
“但是……”
他轉頭看向江憲,一字字道:“決不可完全的依靠這地圖!”
“茅子元帶走過白蓮燈,在這一千年間,有誰拿過白蓮燈,又有誰進入過大上清宮下方都是未知數。我們不知道下方發生過什么,有過什么改變。”
“若是有人對下方進行了改造,將九宮八卦的核心和生門設為死局,你還依舊遵循這上面展露的規律……”
“當心把命留在下面!”
江憲面色一肅,正色點頭道:“真人放心,這些我都明白。千年歲月下來,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堪輿這種上古大墓,當懷如履薄冰之心。”
“如此便好。”徐真人點頭,繼續指向呈現的地圖,剛要說話,那呈現的立體光影突然破碎。
無數幽藍的光點閃耀不斷,在燈中環繞的云霧之下,又重新匯集,化為了一個整體。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立體的圖形,而是一行文字。
一行帶有明顯波磔特征的隸書。
這是八分書的特點,漢末的八分書!
江憲眼神一凝,仔細的看著那顯露的文字。
天昏日暮影遮地,萬星垂落平野闊。蚩尤之旗過穹宇,鬼門關開現幽冥。
他眉頭微微跳動,旁邊的徐真人也捋了捋胡須,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愕:這四句的水平,即便是和打油詩相比,都差上十萬八千里!
“不是祖師留下的。”徐真人微微搖頭。
江憲跟著點頭,他這么做自然不是照顧徐真人的面子,而是因為七言詩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張道陵時期!
歷史上的第一首七言詩是曹丕的燕歌行,在這之前根本沒有七言詩這種題材。不管張道陵文學造詣如何,都不可能憑空寫出死后才出現的詩體。
有人對白蓮燈進行了改造,而他們兩人都沒有看出上面的痕跡!
兩人對視一眼,面上都露出了一絲凝重。
這般跨越歲月的交手,是他們輸了一籌,輸在對白蓮燈的了解上。
“能在白蓮燈上做手腳痕跡……必須要對白蓮燈很了解。”徐真人捋了捋胡須,緩聲道:“甚至對其煉制的原理也要知曉幾分,畢竟不了解上方光影的成型,就無法對其做出改變。”
江憲贊同道:“不錯,說到對白蓮燈的了解,以我們現在的信息看,除了當年的張天師外,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茅子元!
這位詐死之后最少又活了百年白蓮教祖師,接觸白蓮燈至少超過一百三十年。他是最有可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不過……這四句話又是什么含義?
他仔細的看著這些文字,腦中思緒念頭不斷流轉。
徐真人看著前方,略作思量后,緩緩開口道:“最后一句的鬼門關應該就是指的大上清宮的入口,所謂現幽冥,說的應當就是下方的景象。”
江憲點頭,無論是張天師留下的‘東方鬼帝鎮鬼門’,還是祖師在無蚊村內的留言,都說明了兩者將下方當作了幽冥鬼域。
“至于蚩尤之旗……”徐真人凝神道:“世上也只有一種蚩尤之旗……”
妖星,蚩尤之旗。
這顆星辰歷史悠久,足以追溯到商周之前。自有記錄開始,這顆星辰就代表著妖星災厄。史記中更是將其代表著天下兵鋒震蕩,并以秦始皇十五年蚩尤之旗顯現,而后六國破滅作為證據。
而在馬王堆出土的三號墓中,一件以天問占卜吉兇的帛書上最后一幅圖便是蚩尤之旗,下方還有一行文字——蚩又(尤)旗,兵在外歸。
而在它出現的史書中,也一直伴隨著災厄。
公元前137年,蚩尤旗現,天下大旱,風赤如血。
公元前88年,蚩尤旗現,涌泉地震。
公元前70年,蚩尤旗現,郡國四十九地地震,山崩水出,城郭多損毀。
這樣的記錄不勝枚舉。
江憲點頭,眼中若有所思:“蚩尤之旗過穹宇,鬼門關開現幽冥……難道是說,當蚩尤旗出現的時候,大上清宮下方作為鬼門關也會打開?”
“很有可能。”
徐真人捋了捋胡須:“古人對天象的認識不全,對于星辰的自然運轉賦予了很多不一樣的含義。而蚩尤之旗這顆彗星本身出現的相對頻繁,所以總能撞上不少的天災人禍。”
“而蚩尤是兵主,蚩尤之旗代表兵鋒和災厄降臨在當時看來再正常不過,將它的出現和所謂幽冥地府聯系起來也是情理之中。”
江憲神面上不動聲色,臉上的肌肉都在控制下僵住了。看著道教的領袖大談天文,說古人認知狹隘,科學講解天象……怎么就這么古怪呢?
“當然,光憑這一點還不夠。”徐真人踱著腳步,臉上的胡須微微顫動:“蚩尤之旗本身出現的頗為頻繁,而且時間不一,有時候三兩年,有時候十多年。”
“如果間隔如此之久,時間不確定,那白蓮教天地會和CC黨這些人的寶藏難不成還要趕在特定的日子去放,去取?”
江憲點頭,眼中閃過一道光:“您是說……這四句并不是說的正常鬼門打開,進入其中的方法,而是……”
“最適合探索,鎮壓的時間?”
“畢竟,取走了白蓮燈的茅子元,終究沒讓下方的災難爆發。”徐真人語氣平靜,但卻讓人感覺到了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留下一些這方面的訊息,并不離奇。”
江憲目光看向那晃動的文字,腦中突然一道電光閃過:“真人……蚩尤之旗是天象,前面的那兩句應當也是奇異的天象。”
“所謂的天昏日暮影遮地……有一種天象很符合這一特點。”
他轉頭看向徐真人,口中吐出兩個字來:
“日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