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刀人瞳孔收縮，倒吸一口冷氣，哪怕他早有準備，但見到這般場景，此時還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高聳的宮殿，密集的石屋群，一顆顆放著瑩瑩光芒的夜明珠，還有那宛如恐龍骨骼的巨大骸骨……
“超古代文明……超古代文明……”
他心中默默的念叨著，這個名詞原本只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概念，但此時和眼前的種種相互結合之后，一切都鮮活了起來。和這里的場景相比，他以往經歷過，看到過的那些所謂王侯的墓葬，又算的了什么？
歷時不知幾千年，如此完好的地宮墓葬……
當真，只能用奇跡來形容了。
“呼……”江憲吐了口氣，率先回過神來，看向長河上方那朦朧的霧氣，又看向那模樣有些熟悉的骸骨，四足，五指、類三角型頭顱，眼睛占比很高……
這種種條件相結合……他轉頭看向林若雪，兩人對視之間，都讀出了對方眼中的含義——
壁虎！
這具骸骨和洲湖村下方的壁虎尸骸，幾乎一模一樣！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定了定神，招呼著兩人道：“走吧，進去看一看里面的東西。”
賒刀人回身，眼中還是浮現出驚嘆之色，跟在江憲的身后，目光向著周圍游離。
他們沿著河岸向前，旁邊是一尊尊漢白玉石料雕琢的巨大雕像，那蕩起白色氤氳霧氣的河面，時不時有水霧飄向兩岸，但在接觸柱子之前便已經消散。
江憲眉頭微微跳動，不知為何，他走在這柱子周圍，身上有一種別扭不舒適的感覺……
不，是從出了溶洞后，這種感覺就一直存在，只是越向前，感覺越明顯。
雖然對他的行動等方面都沒有什么影響，但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顯然很難讓人愉快起來，讓他腳下的速度點不由自主的快了幾分。
三人很快的來到了宮殿側門前方，只見到側門上刻著一幅幅山河日月圖案，周圍數根粗壯的石柱拱衛。
那些石柱上，雕刻著繁復的異獸，各個猙獰兇惡，銅鈴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下方，好似要擇人而噬。
而在這石柱之前，一級級臺階從七米高的上方延伸下來。
那些臺階每一級都有兩米之高，而橫面卻不到半米，普通人想要從這里攀登上去，必須進行連續的攀爬和匍匐前行。而這樣連續的攀爬，特別像是一種行為……
朝圣！
江憲的腦中瞬間浮現出了畫面，目光中露出了然：這樣逼迫朝圣前行的這種霸道行為，確實是這位“盤”一貫的風格。
三人對視一眼，雙腿齊齊發力，瞬間來到了臺階之前，腳步噔噔噔踏上三步，直接踏上了臺階。
剎那之間流光鉤鎖齊齊飛出，瞬間纏繞在前方粗壯的柱子上，手腳的肌肉瞬間爆發，身形猛地拉高，直接越過了剩下的三級臺階，出現在粗壯的立柱旁邊。
他們落地后立刻轉身，默契的向著正門的位置走了過去，沒過多久便停下了腳步。
這里大門洞開，巨大的骸骨的后半個身子正在門內。
骸骨整體完好，足有百米之長！尾骨、肋骨、脊柱這些粗壯的白骨，散發著一絲淡淡的光澤，仿佛刀劍上的寒光、
即便之前有所準備，如此近距離的觀看，三人心中還是不由生出震撼之感。
就仿佛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摩天樓的人一般，那高度帶來的壓迫和落差感，是遠距離所沒有的。
江憲深深的吸了口氣，身上那股不適的感覺在此刻達到了一個最強點，他眉頭不自覺的擰成了一個川字，盯著眼前的骸骨：“所以……我身上的感覺，和這骸骨有關？”
“嗯？”旁邊的林若雪眼睛突然一閃，向前一步，身子蹲下。手電照向尸骸下方的地面，她瞳孔瞬間一縮，整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連忙轉頭招呼道：“你看這里！”
江憲走上去，順著燈光看向地面，眼神猛然一凝。
在那平整的地面上，一些極淺的刻痕浮現。
這些刻痕組成了一句話——
此行此徑，澤被蒼生；天師一脈，功德無量。
正一門下不肖弟子茅子元，紹興三年留。
“茅子元……白蓮教創始人茅子元！？”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眼神盯著這短短的一行字，茅子元這個白蓮教創始人出現并不奇怪，畢竟白蓮教的生物白蓮玉足和這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是——
這個白蓮教的創始人，這個被宋孝宗封為“勸修凈業蓮宗導師慈照宗主”的家伙，怎么就成了正一門的弟子了？
他分明是佛教徒才對啊！
賒刀人適時的看了過來，臉色猛然一變，無比愕然：“白蓮教創始人，是龍虎山正一門下的？”
“這怎么可能！？”
這驚訝的聲音，讓江憲的思緒散開，他微微沉吟，緩聲道：“未必不可能……你仔細回想一下，歷朝歷代的白蓮教內部構成，還有那些領袖都是什么身份？”
林若雪在旁邊一怔，腦中潮海堂的典籍迅速在腦中回想起來。
這一想，她神色隨之一變：“白蓮教內部高層，佛道幾乎各占一半！而他們的歷任領袖，也是佛道共存，或是半佛半道的狀態……”
賒刀人聽的一愣，腦中回想起來，面色也不由微變。
“是啊，半佛半道……”江憲徐徐道：“一個佛教凈土方面的宗派，內部卻是半佛半道，甚至萬歷年間掀起起義的徐鴻儒本身就是一個道士……”
“我以前只以為是因為白蓮教基數大，內部良莠不齊的原因……”賒刀人喃喃自語，隨后又看向地面上的文字：
“但若是這行字來看，早在白蓮教創建的最初，就已經決定了這種情況。”
江憲點頭，目光深邃的看著那些文字，他還有一點沒說。根據之前祖師的留言，張天師當年對龍虎山周圍的狀況十分重視，只有通天府和正一門的極少數人會知曉。
但白蓮教卻有龍虎山和這里的相關消息，那消息是哪來的呢？
“如果茅子元出身正一門下，那這就說的通了……”
白蓮教關于龍虎山下和這里的訊息，本就是源于他這個不肖弟子。
“等等……”林若雪神色再次一變，看向江憲兩人道：“還記得咱們遇到狙如前的那些雷法痕跡嗎？那里面既有龍虎山的雷法痕跡，但更像是茅山的五雷火……”
“而茅山，除了三茅真君的上清派之外，還有其他派別。”
“而其中弟子最多，流傳最廣的……”
她雙眼明亮，說道這里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便是白蓮教演化的法教茅山！”
法教茅山，是茅山中非常重要的一支，香港電影里頻繁出現的茅山多數便是指的這一支。
他們精擅符箓雷法，這方面甚至有隱隱和上清派別苗頭的能力。
“如果是這一脈，那就說的通了。”賒刀人若有所思：“茅子元是正一門下，天師道的雷法已經掌握，但看那‘不肖弟子’四個字，想來是出了些事情。”
“也許是被道向佛，也許是其他的問題。總之是和天師道出現了矛盾，犯了錯誤。”
“犯了錯，就不能用天師道的資源。”江憲接過話來，踱著腳步，念頭轉動的很快：“而天師道的雷法消耗大……尤其是古代，很多物資沒法像現在一樣獲取的那么容易。”
“這種情況下，他的雷法就必須要進行改進。”
林若雪點頭，腦中浮現茅子元歷史記載的生平：“而且……紹興三年，他已經創立白蓮教了，一些護身的手段也是要給教眾傳下去的。”
“天師道的雷法，他沒法傳，但改良之后，降低門檻，降低消耗后，甚至能形成一種普適性。”
“而且，這樣在續航方面更強，不至于出現一擊之后沒有余力的狀況。”江憲回想起凌霄子用掌心雷，和之前的種種痕跡：“從這里的痕跡看，應該還處于草創階段。”
作為正一的弟子，茅山其中一脈的祖師，雷法擁有兩者的痕跡，合情合理。
不過……他目光落在最前方十六個字上：
此行此徑，澤被蒼生；天師一脈，功德無量。
后面八個字倒是好說，根據祖師的流言，光是鎮壓封禁龍虎山下，就可以說是功德無量了，但……
“所謂的此行此徑，指的是什么？”江憲眉頭微挑，目光落在了龐大的尸骨上。這里唯一顯眼，唯一和宮殿分離的只有這尸骨，所謂的行徑應該是和尸骨相關。
但信息還是太少，無法做出具體的判斷。
“走吧。”他轉過頭，看向宮殿深處，向前邁出腳步：“門口這里，已經沒什么好看的了……剩下的信息，應該全在里面了。”
賒刀人面色肅然，跟著踏入了宏偉的宮殿之中，但前方剛進入大殿的身影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江先生，怎么了？”他疑惑的問道。
“你們……自己來看吧。”江憲深深的吸了口氣，指著面前一根粗壯的石柱。
賒刀人立刻上前，目光看向石柱，瞳孔猛地收縮。
那是一行字，字跡和之前地面的刻痕十分的想像，語句也無比的簡單：
再入此地，心緒雜亂，難知悲喜。淳佑十年，茅子元留。
淳佑十年，是公元1250年，而根據他腦中的知識記憶，茅子元生于公元1069年。
這一年，他一百八十一歲。